子溯正是愛玩的年紀,生平也未經歷什么風浪,自然是少了十安身上那股穩(wěn)妥的勁兒,如此、商衡便也對十安越發(fā)看重起來,叫十安上了馬車,請了大夫,還轉著彎兒的補償了些。
又五日,十安坐在薊縣衙門后頭的假山石上,正端詳著一塊鶴狀白玉,玉的質地十分通透,肉眼未見一絲雜質,據說是御前賞賜之物,也不管十安如何推脫,商衡就那么塞給他了。
十安其實不大想要這東西,他自身不愛玉飾,現如今、拿著貴重物品也不好脫手,只叫他覺著有些累贅。
“看什么呢?本世子給的東西還能有差嗎?”
話音落,十安這才笑嘻嘻的將那玉佩揣入懷中,又滿是珍惜的輕拍兩下,這才對著假山石下的來人回話。
“我沒瞧過這么好的東西,有些喜歡,就想多看看”十安其實早就知道子溯和商衡的到來,那玉佩也不是他想瞧,只是覺著,他如今的身份,若是一點也不稀罕這些賞賜,怕是旁人覺著蹊蹺。
“這算什么”商衡手腳并用的朝十安攀近,“跟府里的東西沒得比,只不過本世子這次出行不宜帶那些勞什子,這才用了它充數,等回了長安,我在給你挑更好的”
十安伸手將人拉了上來,卷起長衫下擺抹干凈石上的零星薄雪,商衡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了下去。
“這雪瞧著不大,可還是有些冷,世子怎么不呆在屋里”
子溯撐開油紙傘,罩在商衡頭上,將話接了過去,“就是冷,又下著雪,這里空曠,適合議事”
“徐越,我聽說你是窮過苦過的,你可有歷經什么災難?瘟疫啊,饑荒啊、諸如此類的”
十安思索著,復又搖頭,“我統共也就比你多不了兩歲,若有那類災禍,你也是應當聽聞過的”
正說著,下頭傳來一陣咳嗽,子溯正要發(fā)難,就見十安沖著下頭喊了聲師兄,子溯咧嘴一笑,收回抽刀的手,訝異道“我竟沒發(fā)現你不是一個人,還帶著師兄呢”
咳嗽聲漸弱,不一會兒就見秋岑風扶著逐流一齊也爬了上來。
“見過世子”逐流拱手行禮,又靠近三人道,“我倒是有個朋友經歷過這些”
“說來聽聽”子溯催促著,儼然一副聽故事的樣子。
“我此前有位跑駝隊的朋友,過關外時,恰逢一場瘟疫,據他說,途徑那一帶,火光燒得天地相接,人人皆以紗、布遮掩口鼻”
“為什么要燒火?”子溯搶話。
逐流看了他一眼,有些想笑,“當地的人怕瘟疫蔓延無度,若是以土葬之,只怕后患無窮,便將那些遇害之人拖至一處,在點上大火,燒個干凈”
子溯聽聞這話有些嫌惡,顯然的對火葬有些排斥。
此時的商衡倒是滿臉鎮(zhèn)靜,他開口道,“可你們瞧瞧這薊縣,可有半點疫亂的樣子?”
“那縣令不是說了,他將那些有疫病的人都居中在一處,又派了大夫過去看診,還一日三餐,頓頓不落的送去,這縣令倒是做得不錯啊”子溯有些得意,接著道“我就說王爺不會那么心狠,哪里真舍得將你往那前頭送啊”
話落,四人便一臉玩味的看著他,子溯住了嘴,被盯得發(fā)毛,慫恿著一旁的十安的發(fā)言。
“世子是覺得沒這么簡單?”十安開口,有些解圍的意思,但也不搶著出風頭。
“我先前讓你四處探著就是為了這個,且從你探查回話來看,現如今的鎮(zhèn)上還是有進有出的,可是沒瞧見什么大夫、廚子模樣的人進出,就算那地方能自給自足,可誰家沒事,大片大片的種著藥材,就連我西晴山,以藥聞名,那些藥也不是一個地方能養(yǎng)活的,沒幾日也得舟車往返、調動一二”
“不止如此,街上行人渺渺,衙役們卻遍地都是,說是防控疫情,但...我?guī)状闻c徐風想要外出,卻都被攔了下來,那些人倒像是防著我們和旁人接觸的”逐流眉頭緊皺,像是在煩心什么。
“對”商衡像是找到了共鳴,“我要去前頭看看,那狗官死活攔著我,說是我若有個一二,他不敢對朝廷交待,老子坐馬車顛得人都快散架了,本下決心,定要做出番成績給我老爹瞧瞧,現如今倒好,活生生給人整成籠中鳥了”
“沒這么玄乎吧”子溯話剛出口,商衡便一眼橫來,他瞧著了,訕訕的又閉了嘴。
“我信任徐越,自然也信你倆”商衡這話有些言不由衷,他是不大信任這個話少的逐流,也不大信任話更少的秋岑風,“可愿為薊縣百姓跑個腿,探個虛實”
“世子”十安搶先開口,“我?guī)熜中宰庸⒅?,加之他這走火入魔還沒好呢,只怕是做不了什么事的,而逐流大夫,雖然醫(yī)術高明,但沒什么功夫傍身,怕是也不行”
“我還沒說讓他倆辦什么事兒呢,你心疼什么”
十安被商衡沒好氣的一嗆,啞了火。
商衡說道“我下面說的話可能不大好聽,但我先說啊,我可沒有看低誰的意思”
二人點頭,商衡又道“你倆是買一送一,誰都知道,你們不是朝廷來的,也不是我王府里頭的,甚至,臨出發(fā)前,咱們也沒怎么碰過面說過話,這交情自然是沒有的,得我信任之人,更不該是你倆,這是外頭那些人既定的想法,所以咱們得反其道而行之,你們得信我,我也得信你們”
“需要我們做什么”逐流摸索著袖中已然變涼的暖手壺,眉頭皺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