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瀟湘策

第六十九章 愁心如屋漏,點點不移蹤

瀟湘策 清蒸榴蓮 2136 2019-09-17 08:09:19

  我看著那個漸漸離去的背影,形單影只的背影,剎那間背后的力道消失了,天地消失了,萬物失色了,只剩下了那個人和我。

  我無措的站在原地,看著那個影子一點一點走遠,一點一點離去,甚至沒有回頭,沒有半點眷戀的果決。

  我記得。

  他在笑,笑著向我走來。

  他走的很慢很慢,甚至有些搖晃,就像是個蹣跚學步的孩子,光暈把本來就蒼白的皮膚襯的更是沒有半點健康人應該有的顏色。

  但是他嘴角的微笑,在那個瞬間,消融了所有的霜雪,所有的苦難,所有的傷痛,所有的一切都在這個嘴角滑動的弧度當中消失了。

  他在逆光中走來,突然間我好希望他一直這樣走下去,緩緩的,就這樣走著。

  可是。

  他就這樣離開了,就這樣留給我一個背影,沒有給我解釋的機會。

  他明白么?

  他有沒有誤解什么?

  在唯一對他好的祖母逝去的時候,全皇宮的人都在這里盡孝,卻沒有人來叫醒熟睡的他,在喪鐘敲響的那刻他才大夢初醒,跌跌撞撞的跑到這里的時候只剩下萬千惆悵和萬人悲哭。

  只剩下國喪,再也沒有那個活生生的祖母。

  再也沒有了。

  全天下都知道了這個噩耗,只有他不知道,只有他不知道,只有他。

  然后……然后他看見我和陌生男子在一起,手拉著手依偎在一起,躲在祖母寢宮的陰暗處。

  他肯定是誤解了。

  祖母走了,瀟湘也走了,他還剩下什么?把滿地斑斑駁駁的痛苦聚攏在一起,一起放在他的心里,用刀凌遲著,用血液祭奠著,用淚水滋潤著。

  換作任何人看到這個景象都會誤解,不管他是不是傻,不管他是不是心智殘缺。

  我不敢再想下去,對著那個背影,拼命的在心里,呼喚著影子主人的名字,吶喊著,撕裂著喉嚨,掙扎著,扭曲著。

  景燁……

  景燁?。?!

  你回來……你回來聽我解釋好不好……

  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不是的。

  景燁……景燁!

  我拼命的不想要你牽扯進來,甚至給自己準備了最后一條路,可是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

  如果死能夠澄清,那就讓我死掉吧,我想著。

  可我只是顫抖著,也只能無助地顫抖著,滿腦子都是景燁最后面對我的那個神情,心痛得仿佛又回到了娘死去的那個夜晚,暴風雨打得我睜不開眼睛,渾渾噩噩,繼續(xù)被鄔煬牽引著往前,往前,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做何事,行何路。

  景燁,等我回去。

  我會告訴你發(fā)生了什么的。

  景燁……拜托了。

  縱然如此,我依舊是心里空落落的發(fā)緊,有種預感告訴我,再也沒有機會解釋,再也沒有機會親口和景燁解釋的預感。

  可是依舊沒有想到的是,那個時候的我甚至還沒有平息下來心情,還沒有來的及看一眼國庫的大門,還沒有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就敗露了。

  我早就說過了,今天不行。

  可是……他不聽呀。

  人算不如天算,明明萬無一失終究是百密一疏,今天晚上因為不同尋常,本應該在開始就被掐滅,卻演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怨誰?

  長恨漫漫當歌否?

  湔裙夢斷。

  寒光凜冽的刀鋒依舊在眼前閃爍著,凄厲的喊叫依舊在夜空當中回蕩,那天晚上恐怖的記憶永遠的定格在了過去。

  我和鄔煬離開陰影當中的時候,還未曾看見國庫頂上閃耀的夜明珠,還未曾目睹那同日月爭輝的奇妙寶貝,就被一聲厲喝拉回了現(xiàn)實。

  “你們是干什么的——”一聲長長的疑惑聲突然響了起來。

  我和鄔煬都停住了,火把照亮了我的面孔,如果面前有面銅鏡,我想我的臉色一定是蠟黃蠟黃的。

  事情發(fā)生的太快,快到我都來不及回過頭去,來不及轉(zhuǎn)過身去,來不及遮住自己的面容。

  面前還是黑暗,似乎并沒有因為突如其來的火光恢復過來,眼前腦海當中最后閃過的,是景燁的眸穿越整個林子,穿越整個皇宮,出現(xiàn)在我的視野里。

  直到黑暗的外殼開始破碎,碎裂,剝離,最后才顯露面前人本來的樣子,心里又是一顫。

  或許還有些僥幸的心理,黃泥覆面的每天每天,應該不會有人知道我是誰。

  在短暫黑暗和迷糊虛晃而過的之后,我再次定了定神,那張已經(jīng)在記憶當中緩緩模糊的面孔,突然又清晰起來。

  那個侍衛(wèi)好像也在發(fā)愣,隨即慢慢扭曲出個笑容,拔出了腰間的刀刃,眼睛死死的盯住我,甚至都沒有去看我身后的鄔煬。

  我讀懂了那個神情,是狂喜。

  他張開嘴,高聲大喊,訴說出了我一生的噩夢,訴說出了我一生悲劇的開始,嘴角的惡毒笑容和眸子里的肆意快活和依舊黑漆漆的口腔讓我戰(zhàn)栗,讓我驚悚,讓我不堪回首。

  那嘴巴一張一合,比夜空還要深,還要無窮——那是吞沒所有歡愉的漩渦。

  恍惚之間又回到了宮宴那天的模樣,一群嚼舌根的宮女太監(jiān),編排著主子,散播著流言,說著謊言真語,大家都在笑,都在張嘴,都在吐著罪惡的字眼,一張一合,一張一合,蠕動的干裂嘴唇在陽光的暴曬下,也在黑夜的籠罩下。

  “太后駕崩,有人偷竊——”

  “太后駕崩,有人偷竊——”

  “賊人趁虛而入——”

  洪亮的嗓音撕裂我的耳膜,像是根長針般從耳朵一貫到底。

  這張面孔我記得,我記得。

  上次我?guī)途盁钊ネ邓幍臅r候,并沒有用黃泥覆面,他見過我的樣子。

  他見過!

  我不斷的顫抖著,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應該作出什么反應,應該逃么?應該原地不動么?應該束手就擒么?

  燃燒的蠟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在風中熄滅了一瞬。

  我滿耳朵依舊是瘋狂撞擊著太陽穴的血液,剝削壓榨著我的理智,渾身上下所有的器官都在告訴我無法辯駁,無法改變的事實。

  他就是那個在我偷藥是發(fā)現(xiàn)我的侍衛(wèi)頭領(lǐng),那個讓我惡寒的黑心頭領(lǐng),那個視女人為玩物的公子侍衛(wèi),就算他不知道我是三皇子妃,但是他絕對不會忘記我這張面孔。

  他不會忘記,就意味著,只要我在皇宮,總有我被發(fā)現(xiàn)的一天。

  一旦我被發(fā)現(xiàn),景燁也要跟著遭殃。

  一旦,一旦……

  不,不可以。

  不可以。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