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將赤菟留在霍拉山下,按照羊皮地圖指示,孤身循著珞伽來時故道,翻山越嶺,渡過熱海,終于抵達劍宗隱居之處,縱聲相詢。
“王某在此?!?p> 一名中年男子毫無征兆地在楓林中現(xiàn)身,身軀雄偉如山,氣勢淵渟岳峙。
呂布眼見來人憑空出現(xiàn),心底警兆至此方生,震驚之下,哪里顧得上搭話,戰(zhàn)意勃發(fā),鎖定對方氣機。
但對方負(fù)手而立,看似毫無防備,卻偏偏給他一種無懈可擊的感覺,呂布滿腔戰(zhàn)意無處釋放,一時之間,只覺難受無比。
天下虎賁,劍宗王越。
不愧是與“邪尊”慕容軒齊名的宗師強者!
只是兩人給呂布的感覺截然不同,慕容軒是不可捉摸,王越則是無懈可擊。
呂布自知不能這樣僵持下去,否則不待王越出手,他體內(nèi)戰(zhàn)意無處釋放,真氣反噬,非身受重傷不可。
“嗯哼哼哼~!”
呂布一聲怒喝,擲戟于地,背后碩大的鐵胎雕弓來到手中,扣上一支拇指粗細(xì)的狼牙大箭,雙臂較力之間,盡是真氣火焰盤旋。
伴隨著他的拉弓動作,火焰真氣轉(zhuǎn)眼凝若實質(zhì),隨即附箭成芒,周圍的空間似已為之塌陷。
只聽一道霹靂聲響,方圓十丈的空氣彷佛已被抽空,大箭剛一離弦,一道箭芒便已出現(xiàn)在王越身前。
“降龍一劍!”
王越右掌駢指為劍,氣芒暴漲,瞬間突破空間的限制,在那道箭芒上連續(xù)斬下,一道磅礴無匹的真氣巨浪轟然炸開。
巨浪過處,箭芒消失無蹤,只有王越神色自若,卓立當(dāng)場。
虎賁王越,竟恐怖如斯!
呂布心底駭然。
自當(dāng)年彈汗山與慕容軒一戰(zhàn),他已知破虛強者的恐怖,又見王越無懈可擊,是以直接進入無雙狀態(tài),并施展絕世箭術(shù),意圖以力破局,不料全力一擊之下,竟未能撼動對方分毫!
須知當(dāng)年在彈汗山上,呂布連珠三箭,以“邪尊”慕容軒之能,也不得不暫避其鋒,他這才得以脫身。
“剛才一瞬之間,王某連斬三劍,方得化解一箭之威!”王越毫不掩飾對眼前不速之客的欣賞,“慕容軒六月奔雷之評,誠不欺我!”
顯然,王越已知呂布當(dāng)年挑戰(zhàn)“邪尊”慕容軒之事。
這一番話,王越本不必說,但他見呂布心氣受挫,武道之途恐止步于此,不免可惜。似他這等巔峰強者,要么不言,言必切實。
呂布心結(jié)稍解,似有所悟。
“西河呂梁,是你何人?”王越目光掠過方天戟,問道。
“正是家父!”呂布面上坦然以對,心下卻暗自戒備。
他雖知生父與王越頗有淵源,但其父生前每次提及王越,只是苦笑嘆息,于兩人恩怨如何卻不透露半分,不容他不小心。
王越目光如炬,似已看透呂布,哂然一笑道,“我與你父呂梁本有同門之誼,均拜在墨家上任鉅子、常山趙師門下,論年紀(jì)是他略長,論入門先后,我反倒為師兄。”
呂布霍然而驚,顯然并不知情。他一時有些猶豫,不知是否應(yīng)該上前與王越重新敘禮。
王越見狀,已知就里,“墨家尚賢,不以入門先后定傳承,呂師弟天縱之資,又有家中傳承,見識武功尤勝王某三分,被趙師寄予厚望,墨家客卿公輸闕,也曾為他量身打造神兵方天戟?!?p> 呂布已有幾分明白,只聽王越繼續(xù)道,“豈料,呂師弟甫入絕頂,即陷入一場苦戀,當(dāng)事女子,正是慕容軒之妹,鮮卑第一美人,慕容嫣?!?p> 聽到慕容嫣三字,呂布眼中痛苦之色一閃而逝。
“墨家本無種族門戶之見,慕容軒礙于趙師早年情面,也未多加干涉?!蓖踉綉浧鹜?,目中隱有不解之色。
“但不知何故,自與慕容嫣相戀,數(shù)年過去,呂師弟一身修為再無寸進。趙師大怒,怪其心志不堅,致為女色所迷,遂令王某接任墨家鉅子?!?p> 既有這番緣故,呂梁生前提及王越時的奇怪表現(xiàn),自然不難理解。
“或因此故,呂師弟竟傳書趙師,言明從此退出師門?!蓖踉秸Z氣沉穩(wěn),神色難明,“趙師本在閉關(guān)靜修,一閱此信,竟致走火入魔,不久郁郁而終。此后,呂師弟也再無音訊?!?p> “小子呂奉先,拜見世伯!”王越言及于此,呂布再無猶疑,上前拜倒。但其父呂梁已然主動退出師門,是故他以世伯而非師伯相稱。
“你字奉先?倒是字如其人,頗有呂師弟昔日之資?!?p> 王越坦然受了呂布一禮。他一向氣度恢宏,步入破虛之境后,更窺天人合一之道,對昔日恩怨已然看得極淡,不然也不會一直以呂師弟稱呼呂梁。
“家父昔日傳書退出師門,背后其實另有隱情?!奔热粸槿俗优?,呂布自然要為生父辯白。
“就在世伯接任鉅子不久,慕容軒尋上門來,一番大戰(zhàn),家父身受重傷,若非家母以死相逼,我父子二人已被慕容軒當(dāng)場格殺?!?p> 慕容軒得名“邪尊”,蓋因行事素來大異常人,這種欲致妹婿、外甥于死地的事,他絕對做得出來!
“豈料,慕容軒反挾我父子性命,逼迫家母,讓其改嫁鮮卑檀石槐,家母被逼無奈,只得應(yīng)允?!?p> 呂布談及此處,神色略顯猙獰,顯然恨意極深,“家父遭此大變,心灰意冷,這才有傳書師門之事?!?p> 王越知師弟呂梁生性高傲,既失去師門鉅子傳承,又重傷在慕容軒手下,連妻子也無法保全,哪里還有臉容于師門,傳書之舉,實屬正常。
“當(dāng)年彈汗山一戰(zhàn),慕容軒可曾看出你的來歷?”王越聽到這里,自然冒出來一個疑問。
呂布一怔,驚覺自己一直以來,似乎忽略了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方天戟既是其父呂梁所用神兵,則當(dāng)年彈汗山一戰(zhàn),“邪尊”慕容軒斷然沒有認(rèn)不出來之理,更別說呂布的容貌與呂梁、慕容嫣各有三分相似之處,但以慕容軒宗師強者的眼光,竟似毫無所覺。
若慕容軒當(dāng)年已然看出呂布來歷,何以并未痛下殺手?
一念及此,呂布頓感茫然。
王越一見,若有所思,轉(zhuǎn)而問道,“呂師弟退出師門之后呢?”
“其后,我父子屢遭神秘人物追殺,幸得瀘水月氏女王乃真爾朵收留?!?p> 呂布憶起這段往事,面帶溫馨,“女王對家父甚好,待呂布也如己出。但家父傷重難愈,沒過幾年,就撒手離世?!?p> “乃真爾朵?”王越聽到這個名字,頓時想起十幾年前的一樁雒陽舊事,“她是否育有一女,喚作小花兒?”
“世伯何以知曉此事?”呂布目露驚訝之色,“小花兒,正是呂布同父異母的胞妹,大名珞伽,今為鮮卑夜叉瞳?!?p> 世間因緣巧合,莫過于此。
十四年前,乃真爾朵曾攜女前往雒陽王宅,適逢王越隨軍征戰(zhàn)諸羌,并不在家,乃真爾朵失望而去,此事后來由班氏轉(zhuǎn)告王越。
但背后的種種淵源,直至此時此刻,王越方才知曉。
聽罷王越解說,呂布也明白過來。
瀘水月氏為鮮卑屬國,當(dāng)年乃真爾朵攜珞伽至龍城會盟,“邪尊”慕容軒一眼看中珞伽天資,欲收為嫡傳弟子。
因呂梁之故,乃真爾朵借故推脫,并欲給珞伽另尋良師,自然想到了呂梁師門中人。只是造化弄人,陰差陽錯之下,珞伽終究拜入邪尊門下。
至此,場上兩人的關(guān)系大為不同。
“剛才一戰(zhàn),并未盡興?!蓖踉侥罴皫熼T舊情,有心指點呂布,“奉先可有意再戰(zhàn)一場?”
“求之不得!”呂布戰(zhàn)意沸騰,轟然應(yīng)道。
徐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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