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子門學。
許褚趕到時,學苑已是燈火通明,人影憧憧。公孫大娘、鄒韜身披大氅,并肩站在丘頂涼亭中,時有七河義從往來其間。
“大娘,俺來遲了!”許褚面色羞愧,緩步上前。
公孫大娘神色肅然,似在沉思,并未回話。一旁的鄒韜沉聲道,“老許,公輸老爺子被擄走了!”
“都怪俺!中了那婆娘的詭計!”許褚猛一頓足,自責不已。
鄒韜一聽,急問緣故,許褚將蒙面女子之事簡要說來。
“仲康,這也怪不得你。”公孫大娘對許褚道,“不止是你,連我也中了對方調(diào)虎離山之計。”
原來,公孫大娘與公輸闕本在工坊議事,忽然有當值義從前來稟告,言有大波高手偷襲,庫房守衛(wèi)不支。
公孫大娘匆忙趕去,一人敵住對方三名首領(lǐng)模樣的人物,這才穩(wěn)住局勢。
但工坊那邊,卻被一名身材樣貌酷似公孫大娘的蒙面女子偷襲得手,擄走公輸闕。蒙面女子一擊得手,呼嘯出城,身形快若驚鴻,負責守衛(wèi)東城門的數(shù)百精銳義從,根本來不及阻攔。
趁眾人被蒙面女子吸引,那群偷襲者快速沒入風雪之中,轉(zhuǎn)眼消失無蹤。
“老許的出現(xiàn),應(yīng)是一個意外,差點打亂了對方的部署。”鄒韜輕輕一拍許褚厚實的肩膀,說道,“對方偽裝作大娘的模樣,顯然有備而來?!?p> “那蒙面女子身法過人,自是可以悄然潛入城中。”許褚神智一清,疑惑道,“但那一大群人是如何入城?又如何出城的哩?”
這是許褚的疑惑,也是公孫大娘、鄒韜的疑惑。
就在這時,一名都伯來到亭外,稟報道,“大人,天一閣外圍的鐵柵欄處,發(fā)現(xiàn)攀登痕跡?!?p> 天一閣,位于諸子門學東北端,為道家一脈所在。
道家崇尚自然,清靜無為,是以天一閣一帶林木成蔭,最是僻靜不過,且這一代傳人葛玄經(jīng)常外出游歷,閣間更是人跡罕至,可謂絕佳的藏身之處。
碎葉城南靠天山,北臨深谷,山峰、峽谷極其陡峭,高深足有數(shù)十百丈,俱為天然屏障,是以只在東西兩面筑有高墻,并常駐精銳士卒把守。
不曾想有人竟能利用這等天險,將不可能之事化為可能。
原來如此!三人目睹崖邊情形,均目露恍然之色。
“對方既有蒙面女子這等輕功高手,自然可以讓她潛入城中,放下繩索,接應(yīng)其他人上崖。”鄒韜嘆道,“這場風雪,更是絕佳的掩護。”
許褚神情略顯焦灼,甕聲道,“如今最要緊的,是要尋回公輸老爺子!”
“短時間內(nèi),老爺子應(yīng)無性命之慮,只是不知這群人的來歷,該從何處著手?”鄒韜雙眉一蹙,頗感無奈。
公輸闕年過花甲,身無余財,生平也從未與人動手,既無恩怨仇殺,更無財色可劫,對方所圖,自是他一身家傳技藝,輕易不會害他性命。
“除那蒙面女子外,其他人也俱帶有面具,顯是怕人認出真容,想來并非無名之輩。”公孫大娘神色肅然,若有所思,“且與我交手的三人,功力俱都不差,其中兩人均為年齡不大的女子。”
“天下雖大,這樣的女子想來不會太多,何況一下出現(xiàn)三個?!编u韜聽得眼神一亮,沉吟道。
“河西大漠之狐的賊首,恰是三名女子,嫌疑不?。货r卑檀石槐素以權(quán)謀著稱,麾下高手無數(shù),亦有動機。”公孫大娘腦中一一閃過記憶中的各方勢力。
說到這里,她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復雜,“江東的公羊閣,與我碎葉城糾葛頗深,且門中多為女子,也不無可能。”
許褚、鄒韜尚是首次聽聞公羊閣之名,目中均露出詢問之色。
公孫大娘強顏一笑,輕搖螓首道,“其中詳情,我也不甚明了,只是曾在無意間聽伯揚提起。但愿只是我多慮了,不然,可真是大麻煩呢!”
公孫大娘不過三十之齡,在人才輩出的碎葉城中,已出任執(zhí)政官一職多年,其見識、能力均是此間翹楚,能被她稱之為大麻煩,這公羊閣到底是什么來歷?許褚、鄒韜好奇之心更甚。
“此事待伯揚、陸哥兒等人回來再做處理。”公孫大娘顯然不想繼續(xù)公羊閣這個話題,“當務(wù)之急,是要加強城中守備,以防再有變故?!?p> 天山之戰(zhàn),牽扯了碎葉城不少人力,守城備戰(zhàn),七河義從自然可勘大用,但遇到眼前這種麻煩,留守高端戰(zhàn)力不足的弊端立即暴露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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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格達峰北麓,鮮卑營地。
鮮卑眾將中,和連傷重難愈,留在龍城一帶,珞伽、滄月均有事在外。
槐樅奉鮮卑大王檀石槐之令,率三千精銳狼騎,會同賀蘭瀚海、慕容長河二將南下,隨行的尚有親信成律歸,至于另一親信車鹿會,則留在龍城。
槐樅思慮再三,終究聽從成律歸的建言,放棄了上瑤池觀戰(zhàn)的舉動,他自知在武道上的天賦有限,此戰(zhàn)看與不看,均無大礙。
此番天山之戰(zhàn),各方勢力云集,魚龍混雜,槐樅身份敏感,如若出場,難免不會遭遇變數(shù)。他要走的是王霸之道,而非武道強者之路,犯不著冒險;況且,三千大軍,也需有人坐鎮(zhèn)。
此刻,槐樅端坐主帳之中,與成律歸一邊飲酒,一邊觀賞美人歌舞。
“成律歸,你向來多智,這次國師與劍宗之戰(zhàn),于某而言,勝當如何?敗當如何?”槐樅暢飲半晌,已有三分酒意。
成律歸面有醉酒之意,眼神卻仍然明亮,緩緩道,“若國師勝出,則大王必再大舉南下,殿下治軍打仗之能,遠在二殿下之上,只需按部就班,多立功業(yè),自可得到大王垂青。”
言下之意,自是檀石槐將通過對外擴張的方式,來選拔繼承人,在這種情況下,槐樅勝算頗高。
“若國師戰(zhàn)敗呢?”槐樅追問道,眼神似醉非醉。
漢人兵家有言:為將者,未慮勝,先慮敗,方可百戰(zhàn)不殆。
成律歸欲言又止,目視場中美人。
槐樅會意,朗聲喝道,“爾等且先退下!”
“若國師戰(zhàn)敗,則局勢或更復雜?!背陕蓺w作為槐樅多年的心腹親信,見場上只剩下兩人,言語間便少了許多顧忌,“其中變數(shù),不在大王和二殿下,而在慕容、滄月兩位大人身上?!?p> “此話何解?”槐樅神色一凜。
成律歸沉聲道,“無論文治武功,殿下俱都在二殿下之上,但慕容、滄月兩位大人卻多與二殿下親近,殿下可曾細思其中緣故?”
“這正是某一直難解之惑?!被睒嚎酀恍Φ溃盎睒鹤哉J處事一向公正,亦無強取豪奪之舉,但在諸部之中,人緣卻反而不如和連?!?p> “殿下太過耿直,不懂人心啊!”成律歸借著酒勁,直舒胸意。
“先說滄月大人,她與珞伽大人向來不和,二殿下惡了珞伽大人,滄月大人心下暢快,自然與他親近?!?p> “表面看來,二殿下此舉,似乎有得有失?!背陕蓺w略作停頓,見槐樅聽得入神,繼續(xù)道,“但珞伽大人醉心武道,于外事關(guān)注甚少?!?p> “滄月大人卻不然,她與各部大人多有往來,亦常參與對外事務(wù),且不似珞伽大人拒人千里之外。殿下須知,到那兩位大人的位置,一舉一動,代表的可不僅是個人的喜好哩!”
槐樅再次苦笑道,“只是事到如今,卻也無力改變了?!?p> 與人相處之道,最是忌諱反復無常,否則將會失去所有人的信任。
“殿下所言甚是?!背陕蓺w頜首道,“立場自是不能隨意改變,但殿下對珞伽大人,不妨再親近一些,與待他人要有所不同?!?p> 若一個人對所有人都一樣,固然不顯疏遠,卻也難得親近。
徐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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