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門外,袁術怡然靠在門海銅缸之上;數(shù)百心腹虎賁衛(wèi)士,手執(zhí)刀盾長矛,散布四周,靜候他的指令。
何進在門內急聲呼救,袁術自然早就聽見,只是恍若未聞,目中更是難掩喜悅之色。今日之事,汝南袁氏已經準備得太久了!
袁氏四世三公之路,源于祖上袁安。袁安繼承家學,精習《孟氏易》,斷獄公平,曾整肅京師。
元和三年(公元86年),袁安升任司空。其后百來年間,子袁敞任司空,孫袁湯為太尉,曾孫袁逢、袁隗分別擔任司空、司徒,袁隗更在劉辯登基之后,出任上公太傅。
但袁氏真正成為關東豪門,卻始自延熹二年(公元159年)。
當時大將軍梁冀專權,與其妻孫壽橫行無忌,無論勛戚權貴、名士高官,稍不合意,即殺人抄家。
后來因姓氏之爭,竟派殺手刺殺新晉皇后梁猛的生母宣氏,被同住延熹里的中常侍袁赦撞破揭發(fā)。
宣氏入宮上告天子劉志,成為壓倒駱駝梁氏的最后一根稻草。
桓帝大怒之下,令光祿勛袁盱、司隸校尉張彪、尚書令尹勛帶兵突襲大將軍府,梁冀、孫壽夫婦措手不及,自殺身亡,余黨盡數(shù)被誅。
經此一事,桓帝罷設大將軍之職,以免權柄外落,又增設秘書監(jiān),加強中朝,散騎常侍等宦官權力大增,從此成為外朝官員的主要抨擊對象。
在事后的賞賜名單中,袁氏雖未升官,卻發(fā)了大財。
大將軍梁冀一門,家產以百億計數(shù),經洛陽令袁騰之手拍賣,縮水到三十億上下,余者去向如何,可想而知。
在少數(shù)知情人之間,有“梁家跌倒,袁家吃飽”的說法,并非空穴來風。
有了這些巨額財富的支撐,汝南袁氏完全無需盤剝民脂民膏,卻有充足的財物結交勛戚權貴,資助無業(yè)士子,圈養(yǎng)門客死士,優(yōu)容養(yǎng)望,從而一舉躍為關東門閥之首。
袁氏數(shù)代積累,門生故吏遍布天下,海內聲望一時無二。
多番歷經深宮勢力傾軋、目睹朝堂權柄交迭之后,因《孟氏易》、《春秋讖》等圖讖經學誘發(fā)的野心種子,很快開始在袁氏一族萌芽。
按照五德姓氏之說,汝南袁氏,正屬于土德,可取代火德。
伴隨著野心的萌芽,汝南袁氏也因主見不同,分為兩派。袁術與袁紹雖然不和,卻都屬于堅定不移要“取劉氏而代之”的一派。
就在袁術陷入回憶之時,吳匡、張璋率大隊人馬從卻非門那邊趕了過來。
“袁公路,大將軍安在?”吳匡怒容滿面,言語不善。
“吳將軍何故此問?”袁術佯作無事,訝然道,“大將軍仍在嘉德殿內,與太后、天子議事!”
“哼~!”吳匡未曾識破袁術的偽裝,怒聲道,“袁公路,我等全都被奸宦騙了!你看看那是什么?”
袁術順勢望去,只見張璋打開一塊布巾,露出一個血跡斑斑的首級,雙目圓睜,猶有驚恐、悔恨之色交織。
看面相,正是大將軍何進!
“什么?!”袁術佯作大驚失色。
“就在剛才,張讓派人自鴻德門詔告當值尚書,欲以故太尉樊陵為司隸校尉,少府許相為河南尹?!眳强锱瓪馕聪?,沉聲道。
“尚書心有疑慮,讓對方請出大將軍共議,宣詔的中黃門擲出首級,言大將軍謀反,已被誅殺!”
“奸宦鼠輩,欺我袁公路太甚!”袁術暴跳如雷,大喝道,“兒郎們,還不給我攻下此門!”
他一聲令下,數(shù)百虎賁蜂擁而上,轟然斫門。
“爾等猶豫什么?”吳匡目視身后眾多士卒,“還不上去幫忙!”
眾軍大聲應命,圍上前去。
“殺!”墻閣之上忽地冒出許多身影,手持弓弩,往下疾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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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間;門內嘉德殿前。
“啟稟張侯,那袁術久攻不下,竟火燒青瑣門!”尚方監(jiān)渠穆匆匆趕來,向張讓稟道,“對方不斷有援軍趕來,還請張侯早做打算!”
此時,消息早已傳到宮外,以袁紹為首的何進心腹,紛紛帶兵行動起來,宮門被破,不過早晚之事。
“趙侯那邊,有何動靜?”張讓臨危不亂,轉頭問負責聯(lián)絡的郭勝。
郭勝剛從永樂宮過來不久,見張讓問起,恭聲道,“那史阿中了趙侯調虎離山之計,太后、天子與陳留王,俱在趙侯、段珪掌握之中!”
“此地已非久留之地,你去通知趙侯,速引太后三人過來,挾同省內官屬,從復道一起撤往北宮,再作打算!”張讓白眉一挑,斷然道。
永樂宮、南宮之間的閣道上,中常侍段珪斷后,約有十數(shù)名內侍簇擁著何太后,緩緩西行。
前方趙忠等人挾著劉辯、劉協(xié)兄弟,早已進入南宮。何太后雖然被挾持,卻仍不忘保持天家威儀,眾人也不敢用強,是以遠遠落在后方。
“閹賊,安敢挾持太后,還不束手就擒!”閣道下忽地傳來一道大喝,有如洪鐘大呂,震人心魄。
段珪聞聲望去,面色一變,“怎地此人來了!”
樓下那人身材高大,手執(zhí)長戈,正氣凜然,正是尚書盧植。
轟~!
就在此時,變故陡生。
閣道頂部猛地裂開,一道劍氣破空而來,浩浩蕩蕩,沛不可擋。
“史仲陵!”段珪神色大變,功力瞬間運轉到極致,抽身急退。
此前史阿消失無蹤,趙忠、段珪俱都以為他已退到宮外,不想仍藏身宮內,尾隨至此。段珪自知遠非史阿敵手,當然不會留下來送死。
劍光爆射,慘呼聲中,十余名內侍紛紛倒跌開去,立斃當場。
“太后,得罪了!”
史阿輕喝一聲。
何后還不曾反應過來,已被史阿一把攬住腰肢,恍若騰云駕霧一般,轉眼從閣道落到下方平地之上。
“子干兄,太后就交給你了!”史阿沖盧植一聲叮囑,身形一動,早已躍回數(shù)丈高的閣道,轉眼消失在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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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宮,朱雀門。
張讓、趙忠等人挾持天子、陳留王、省內官屬,與門外袁紹、何苗所率大軍遙相對峙。
“樊陵、許相已被我與車騎斬殺!”袁紹大義凜然,朗聲喝道,“爾等外援已絕,何不束手就擒,或可留得全尸!”
何苗,字叔達,時任車騎將軍。
袁紹此言,看似勸降,實則逼迫張讓等人死戰(zhàn)。
“袁兒居心叵測!”張讓功力運轉,聲音全場可聞,“何車騎,你可知何大將軍死時,袁公路竟然率眾束手旁觀?”
他此言一出,何苗面上頓有疑色。
袁紹見狀,沉聲道,“車騎不可聽信張讓挑撥之言!”
“趙忠,可敢與我單獨一戰(zhàn)?”場上不知何時多出一人,正是史阿。
之前他在宮中被趙忠算計,致使何太后等人失陷賊人之手,對方人多勢眾,史阿并無把握,此時卻又不同。
“呃呵呵~!”趙忠眼角一揚,發(fā)出一陣不男不女的笑聲,“史仲陵,你在京師多年,怎地還會如此天真,有若稚子?”
他言下之意,自是不屑陣前單挑,并非怕了史阿。
就在此時,趙忠忽覺心底一悸,不及提聚真氣,腰間已有一股大力襲來,直透肺腑,高挑的身軀被擊得飛起,跌下朱雀門樓。
“大膽!”張讓一聲怒喝,左掌泛起黑紅色光芒,拍向尚方監(jiān)渠穆。
渠穆似乎早有預料,回身一拳擊出,土黃色光芒一閃而逝。
轟~!
拳掌相交,勁氣澎湃,四周眾人立足不穩(wěn),紛紛倒跌丈許。
“‘上師’于吉!”張讓冷聲喝道,顯然認出對方的真實身份。
“渠穆”嘿然一笑,卻不搭話,瞥了下方的史阿一眼,身形微動,轉眼掠下宮門,往東方疾馳而去。
史阿聽到于吉的名字,當即拔足就追,忽地念及劉辯、劉協(xié)兄弟安危,又強行止住腳步。
徐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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