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誰是你兄弟

　　高檻微微一愣，魯智深則一拍自己光頭，說道：“沒錯，灑家在青牛山打殺了不少官兵，便被大名府所通緝。灑家擔心連累兄弟，這才深夜前來……兄弟放心，灑家酒足飯飽之后，便既前去寶華寺掛單。兄弟要攻打青牛山，只管差人去寶華寺知會一聲，灑家一定前去相助?！?p>　　高檻說道：“提轄說笑了，既然到了我高府，如何又要去寶華寺？提轄只管安心住下，只要有兄弟在，沒人敢動提轄一根毫毛?！?p>　　魯智深道：“兄弟不知，灑家身上的官司多著呢，先是三拳打死了鄭屠，后又為了我兄弟林沖得罪了當朝太尉高俅那賊，這一次又打殺了眾多官兵。兄弟要是留下灑家，只會惹火燒身?！?p>　　站在門邊的旺財聽得清楚，雖然沒有明白衙內(nèi)為何會與自己的生死冤家成了兄弟，但聽到魯智深說到高俅時語氣極為不善，當即喝道：“好你個和尚，我家衙內(nèi)待你如兄弟，你卻出口辱罵太尉，真是不知好歹……”

　　高檻一驚，想要制止已經(jīng)晚了。

　　魯智深已經(jīng)狐疑的看向高檻，說道：“我自罵高俅那廝，如何便不知好歹了？”

　　旋即反應過來，眼中露出兇光，低沉著聲音說道：“衙內(nèi)？我明白了，你就是高衙內(nèi)那廝？”

　　高檻知道，該來的終歸要來，旺財這狗奴才真夠坑人的，總在關鍵時候給自己使絆子。他只得起身，說道：“提轄，兄弟我不是有意隱瞞……”

　　“誰是你兄弟？”

　　魯智深雙眉一豎，大聲喝道，隨著往后推開兩步，抓起倚靠在墻上的精鋼禪杖，指向高檻喝道：“你就是該天殺的高衙內(nèi)，灑家找你這廝找得好苦！你害了我林沖哥哥，灑家竟然還與你兄弟相稱……我呸！”

　　旺財見狀，大步上前擋在高檻面前，色厲內(nèi)荏的說道：“這里是高府，你這和尚休想撒野！”

　　高檻給了旺財一后腦勺，說道：“提轄要動手，你能擋??？蠢材！”

　　這一下他倒是沒怎么用力，就是將旺財撥開。

　　高檻看向魯智深，說道：“提轄能否聽我一言？”

　　魯智深手中精鋼禪杖一抖，陽鏟上的兩只鐵環(huán)嘩啦作響，大聲喝道：“你這奸賊，害得我哥哥家破人亡。嫂嫂被你逼得羞憤自殺，哥哥發(fā)配滄州，買通解差想要半路暗害。去了滄州大牢，你們又買通牢城營管營，將我哥哥配至草料場，然后使出火燒草料場的毒計！若不是我哥哥命大，那晚留在了山神廟，豈不是被那一把火燒做灰燼？”

　　高檻說道：“林教頭之事，的確是因我而起！但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絕非我之所愿！”

　　魯智深道：“你承認便好！哥哥與嫂嫂之仇，灑家發(fā)誓一定要報，灑家受了你恩惠，便讓你三招，三招過后，灑家絕不手下留情！”

　　說罷，提著禪杖大步向客廳外走去。

　　高檻心中“突突”，魯智深的武藝，別說自己，只怕楊志也未必能抵擋得住。

　　楊志抓起點金槍，緊跟著魯智深出了客廳，來到院中。

　　魯智深看著站在自己對面的楊志，說道：“楊制使，灑家聽說你在黃河失了花石綱，為了保住官職，不惜變賣家產(chǎn)，前去殿帥府求高俅對你網(wǎng)開一面，可高俅不僅當面侮辱于你，還將你送進了大牢！如今你卻為何甘心給他的兒子賣命？”

　　楊志道：“提轄稍安勿躁，能否聽楊志一言？”

　　魯智深說道：“有話就說！”

　　楊志說道：“提轄，其實……灑家在去汴京之時曾經(jīng)遇到林教頭，并受林教頭之托，前去林教頭府上探視林夫人。但灑家來到汴京后才知道，林家娘子已經(jīng)上吊自盡，林家已經(jīng)家破人亡。正如提轄所言，灑家去高俅府上求情，想讓他網(wǎng)開一面，保住灑家官職，但不料被他當面羞辱，并送進大牢。灑家本也痛恨高俅，但在灑家被發(fā)配大名府時，是高衙內(nèi)兩次搭救，才使得灑家得以活命。這一個多月來與衙內(nèi)朝夕相處，灑家發(fā)現(xiàn)，衙內(nèi)并非傳說中的那般……那般可惡。所以灑家認為，當初林教頭與衙內(nèi)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誤會？這廝垂涎嫂嫂美貌，出言輕薄，又與哥哥的同鄉(xiāng)陸謙一起設計想要輕薄嫂嫂，若不是嫂嫂的丫鬟及時報信，嫂嫂清白豈不毀于這廝之手？如此登徒子，欺負有夫之婦，實在可恨！”

　　“衙內(nèi)的確曾輕言調(diào)戲過林夫人，但最終并未鑄成大錯。灑家聽說，真正陷害林教頭的，卻正是他的同鄉(xiāng)兼好友陸謙陸虞侯。此人為人心機陰險，利用衙內(nèi)喜愛林娘子，設計將林教頭引開，誘使衙內(nèi)前去找林娘子。其目的就是要挑起林教頭與太尉之間的矛盾，借此打壓林教頭，并討好太尉，好讓自己得到太尉重用。此計失敗后，他便差人賣刀給林教頭，并設計將林教頭誘騙至白虎節(jié)堂，這才有了林教頭刺配滄州一事?！?p>　　楊志侃侃而談，這些話，其中很大一部分是高檻偶爾灌輸給他的，而且史可郎也是這樣說的，久而久之，這些話已經(jīng)在他心中根深蒂固。

　　這一個多月他與高檻相處，見他斗王守中、茍三，又為了馮宜春準備出兵攻打青牛山，與自己以前所了解的高衙內(nèi)的確判若兩人。心中經(jīng)常會想：市井傳說多不可信，高衙內(nèi)或許荒淫好色，但也有一顆俠義之心。

　　此時見到魯智深為了林沖一事想要為難高檻，便將自己心中所想如實說出。

　　魯智深對楊志早就聞名，知道他竟然委身于高衙內(nèi)，本就有些奇怪。聽完楊志所言，他心中便有些猶豫。

　　他在大相國寺呆了一些時日，后來又回到汴京尋找高檻，對當時的情況多少有所了解。特別是陸謙在山神廟被林沖所殺，尸體運回，他也已經(jīng)知道，像這樣的事情，并非一個花花太歲所能謀劃的。

　　楊志的話雖然有理，但他心中的怨恨豈能因為楊志的幾句話消除？

　　手中禪杖舉起，指向楊志，說道：“陸謙已死，已經(jīng)死無對證！你這些話，又如何能叫人相信？”

　　高檻大步來到楊志面前，坦然面對魯智深，說道：“楊將軍，我雖然并沒有想要害死林娘子，也沒有想要害死林教頭，但這種種事情畢竟是因為我而起！提轄想要為他的哥哥、嫂嫂報仇，天經(jīng)地義，楊將軍不必攔阻?！?p>　　楊志道：“楊志自從決定追隨哥哥，這條命便交給哥哥了！我不管你以前做過什么，我只知道，這些日子，哥哥一身正氣，以前之事肯定是多有誤會。提轄氣頭之上，且讓我陪提轄打上一架，好讓提轄出口氣，其中曲折，提轄自然會想明白的?！?p>　　其實，高檻看似坦然，其實心中一直“突突”，甚至有些后悔自己逞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