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反正,你也不會記得我
“不過,在下之前倒是聽說過類似的事情呢。”秦東仙略微沉吟了一下,“雖然與柳小姐說的并不相同……”
“類似的事情?是什么樣的呢?”柳樂世立馬好奇起來。
“前朝有位農(nóng)婦,在耕作時不慎摔倒,之后便一直昏迷不醒。整整睡了一個月,她丈夫都以為她要死了,誰知她突然悠悠轉(zhuǎn)醒,說是做了一場夢中夢,在夢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后打開一扇門走了出來,這才醒了。”秦東仙娓娓說來。
“這!這也太神奇了!”柳樂世聽完都覺得難以置信,“你覺得這個故事是真的嗎?怎么可能有人躺一個月還能正常醒來的呢?”
秦東仙聽到柳樂世的質(zhì)疑,抬手刮了刮自己的下巴。
“這只是在下聽說的,不過既然有流傳,必定也發(fā)生過類似的事情。”秦東仙慢慢的說著,又給柳樂世倒了杯熱茶,換下她手里那杯?!傲〗悴槐負?,在下相信您說的事情?!?p> 他突然抬起頭,朝柳樂世眨眨眼,神情有幾分自得,語氣卻十分正經(jīng)。
“在下可是很有天分的修道之人哦!”
看著秦東仙這個樣子,柳樂世下意識的雙手握緊了裝滿熱茶的杯子,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她摘下了面紗,輕輕啜了一小口茶。熱茶也讓她緊繃的神經(jīng)漸漸放松下來。
秦東仙的視線跟隨著柳樂世喝茶的動作,看柳樂世放下杯子,他自己也下意識的喝了一口自己杯子里已經(jīng)冷掉的茶。
對面的那只白瓷杯子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淺淺的紅色口脂的印子。
兩個人之間又是一陣沉默,只有吹杏和香桃兩個丫頭竊竊私語的聲音,柳樂世卻好像完全沒有聽到。
“那么,我該怎么辦呢?秦……先生?大師?”柳樂世遲疑了一下,突然糾結(jié)起怎么稱呼秦東仙來,“我要怎么才能擺脫這個循環(huán)???”
“柳小姐,在下之前就看到代表小姐的那個星辰驟然被黑氣所侵襲,在下大膽猜測小姐遇到此事必然不是意外,而是人為。若是人為的話,那咱們自然要找到做這事的人!我想,找到這個人,柳小姐遇到的怪事必定會化解的?!鼻貣|仙想了一會兒,慢慢給出了自己的答案?!翱傊?,柳小姐不必憂心,在下身為修行人士,遇見這種暗改天命有違天理的人,必然也是要擒他問罪,替我道門清理門戶的?!?p> 柳樂世聽完秦東仙的話,卻并沒有更安心一點,她很快的抓住了秦東仙話中的重點。
“你說,是有人在害我?”
見秦東仙先是遲疑,而后緩緩地點了點頭,柳樂世瞬間驚呆了。她張了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她呆呆的放空了好一會兒,才僵硬著開口:
“有人害我?……可是,可是為什么?我從未與人結(jié)怨!”柳樂世有些不可置信的搖搖頭,“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世家小姐,平時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么會有人要害我呢?!”她越想越驚恐,忍不住緊緊握住自己的雙手,保養(yǎng)的水蔥似的指甲都因為太過用力而折斷了一根。
“柳小姐!您先別慌!我也只是猜測……您是天生的十全命格,不會早夭早亡。您也說了,您前面幾次出事都是意外,在下覺得,就算這個人是要害您,看來也不需要靠近您就能做到。也許,您現(xiàn)在這個重生,反而是老天在給您機會找出這個害您的人!”
隨著秦東仙話音落下,他手中的杯子也重重的落在了桌子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柳樂世驚了一跳,下意識的看著秦東仙。
那人好看的眉眼此時顯得有些陰沉,眉頭也壓得低低的,看起來有些嚇人。同樣的,看起來也有強勢得很。
柳樂世幾乎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我……那我可以不用再死嗎?”柳樂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每一次意外……真的好可怕……”
她低下了頭。
從秦東仙的角度看過去,柳樂世垂眸的樣子柔和溫順,看起來莫名的惹人憐愛。
可是柳樂世的問題,秦東仙卻不知該怎么回答?,F(xiàn)在,他們什么線索都沒有,只知道是有人故意為之,才導(dǎo)致了柳樂世要不停重復(fù)死亡這件事??墒窃趺赐V怪貜?fù)死亡,估計只有等找到那個人才行。可是,秦東仙說不出口。
“我……還不知道。”最后,秦東仙輕聲說。
柳樂世聽到這個答案卻好像并不驚訝,只是嘆了口氣。
“不管怎么說,秦先生,謝謝你愿意聽我說這個故事,也謝謝你愿意相信我說的話?!绷鴺肥勒f著,甚至還向秦東仙笑了一下。
“對了,時間也不早了,我還要去玉落坊一趟呢,就先走了?!绷鴺肥揽戳丝赐忸^的天色,起身準備告辭。
“可是柳小姐,我們還什么都沒有調(diào)查出來……”秦東仙下意識的站了起來。
“我們現(xiàn)在還什么線索都沒有,要怎么調(diào)查……今天你能聽我說這些,我已經(jīng)很開心了。從事情發(fā)生到現(xiàn)在,我都不敢和人說……之前有一次我醒過來,和我娘親說了,她卻只是以為我在做夢,那次她還帶我去上香,結(jié)果我卻那樣在她眼前出了意外……秦先生,我出意外時我娘親的那個深情,我真的再也不想看到……”
柳樂世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起身往外走去。
“秦先生,之后要是找我,就去柳府后門吧!”柳樂世最后對秦東仙叮囑了一聲,就帶著吹杏香桃走出了秦東仙的那個小鋪子。
說出了心里壓了許久的心事,柳樂世的心情輕松了許多,連腳步似乎都輕快了。
“吹杏香桃,我們?nèi)ビ衤浞弧?p> 可是這邊吹杏和香桃卻是一臉呆滯,只曉得機械的挪動步子。又走出了好幾步路,吹杏才陡然醒悟似的開口。
“小姐!您剛剛和那個秦大師說的,什么重生,還有什么意外,您還說您……您說的是真的嗎?”吹杏難得的急性子了一次,她總覺得說出這些叫人害怕的話來的小姐,腦袋肯定出了什么問題!
“對啊小姐!您還說您不是做夢……可是香桃覺得,不是做夢的話怎么會有這么荒唐又可怕的事情?”香桃也追在柳樂世身后,焦急的說到。
無奈的柳樂世只能停了下來,她轉(zhuǎn)身看著香桃,然后突然伸手用力的掐了一把香桃的臉。
香桃頓時痛呼一聲。柳樂世松開手的時候,香桃的臉頰已經(jīng)紅了,大大的貓兒眼也蒙上了一層水汽。
“痛嗎?”柳樂世問道。
香桃捂著臉,委屈的點點頭。
“痛就說明你現(xiàn)在不是在做夢對嗎?”柳樂世又問。
香桃繼續(xù)捂著臉,委屈巴巴的點頭。
“你看,你都能分清你是不是在做夢,你怎么會覺得我分不清呢?”柳樂世有些無奈的笑了一下,轉(zhuǎn)身又繼續(xù)往前走了。
“我也不怕你們知道了會瞎想,反正我也過不過九月初五,今天指不定會出點什么意外呢。反正等我之后再睜眼,你們就什么都不記得的,也好……”柳樂世一個人走在前頭喃喃自語,最后露出一絲苦笑。
帶著兩個丫頭又走了一會兒,柳樂世就到了玉落坊門口。因著冬天快到了,來這里挑冬季新首飾的夫人小姐還是不少的。柳樂世一進去,就看見了不少熟人。司徒尚書的夫人和女兒,崔將軍家的三小姐五小姐,還有戶部章侍郎的的夫人等。
一群官家的太太小姐無一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玉落坊一口的大廳被這些豪門太太和千金們坐的幾乎滿了,一屋子的鶯鶯燕燕好不熱鬧。不過,柳樂世一進門,還是立刻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柳樂世往常喜歡素凈清新的裝扮,今天為了出門,特地打扮的比較華麗。尤其是發(fā)髻上那根仙鶴簪子,那可是千金都求不到的寶貝。于是眾位太太小姐看柳樂世的眼神,羨慕嫉妒夾雜著,好不復(fù)雜。
玉落坊的伙計看到柳樂世來了,立馬迎了上來。柳樂世可是丞相千金,身份還是比一樓大廳里的貴人們高得多的?;镉媽⒘鴺肥酪狭硕堑囊粋€雅間,親自將新到的首飾一件件送上來給柳樂世挑選。
玉落坊的雅間是用屏風和紗幔隔開的,京城中的眾多小姐夫人大多是熟識,有時候偶爾遇上了也喜歡坐在一起挑首飾,屏風和紗幔也方便兩邊互相走動。
于是,柳樂世剛坐下,就聽見隔壁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們家今年的簪子做的也太不好看了吧!還不如本公主去年買的!就這樣式,都是多久前流行的款式了!你們是不是故意把賣不出的積壓貨色拿給本公主看!”
刁蠻,不講道理,目中無人。是當今陛下的小女兒安慶公主無疑了!
柳樂世和安慶公主可不是什么好朋友,兩個人的過節(jié)由來已久,很是不對付。如今,又在這玉落坊偶遇了,還真是妙不可言的緣分。
柳樂世聽到她趾高氣揚的語氣就不舒服。一想到她往常目中無人的做派更是覺得不開心。
真想給這個刁蠻的公主一點教訓(xùn)!柳樂世這么想著。
突然,柳樂世腦子里靈光一閃!對??!她現(xiàn)在可以無限重生,只要她死一次就會重來,這不是個好機會可以好好整一下安慶嗎?!
柳樂世樂的差點拍手叫好!她稍微穩(wěn)了穩(wěn)情緒,突然揚聲到:
“隔壁坐的可是安慶公主?”
果然,聽到柳樂世的聲音,隔壁瞬間安靜了。過了好一會兒,有個婢女打扮的丫頭過來了柳樂世這邊。
“柳小姐,我們公主請您過去坐,一同挑選首飾呢?!?p> 柳樂世輕哼了一聲,點了點頭。很快,就有玉落坊的伙計上前來拉開屏風和紗幔,兩間雅室并做一間。
柳樂世之間安慶公主滿頭珠翠,面前的桌子上鋪滿了簪子手鐲戒指等首飾,可是它們都被隨意的丟在桌子上,可見并不受人喜愛。
柳樂世慢慢走了過去,視線一一掃過桌子上的首飾。
“柳樂世見過安慶公主。”她慢慢的行了個禮,隨后就坐下了,并沒有等公主的那句平身。
柳樂世對自己態(tài)度隨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安慶公主還不至于計較這點事。
“公主怎么了?怎么滿臉不開心的樣子?是沒有中意的首飾嗎?”柳樂世見安慶嘴角下撇,故意問道。
“你看這些東西!這都是幾年前的款式了?我奶娘都不會帶這些東西!”安慶嫌棄的看著桌子上的一堆首飾,不屑的神情絲毫不加掩飾。
“這些凡品,確實是配不上公主,”柳樂世把桌上的首飾一個個拿起來看了一遍,隨后又放下了,她伸手扶了扶自己那根簪子,慢悠悠的說,“能配得上公主的,只怕只有玉老板的私藏呢?!?p> 安慶的眼神順著柳樂世的手追到了她的那根仙鶴簪子上,看見那美麗的簪子,安慶公主的神情立刻充滿了憤恨。
這根簪子原先是玉落坊老板的藏品,去年花朝節(jié)的時候拿出來拍賣的。玉落坊的老板玉雪姬是個十分特別的人,她賣東西向來講求眼緣。當時這根仙鶴簪子被拍出了天價,最終競價的幾個人里面就有柳樂世和安慶公主。只不過,玉老板最后說這簪子的氣質(zhì)更適合柳樂世,直接將簪子賣給了柳樂世。
這件事把安慶公主氣了個半死,于是兩人關(guān)系更加不好了。
如今,柳樂世又故意在公主面前顯擺,安慶頓時更火大了。畢竟是在外頭,安慶還是要保持這皇室的形象,不能直接和柳樂世爭吵,兩人只能爭鋒相對的互相語言攻訐。
“凡之,我瞧你這簪子好看是好看,就是重的緊吧,別不住一直往下滑呢。所以我說呀,這東西好不好看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要適合自己,你說對吧?”安慶拿眼睛瞥著那仙鶴簪,開口就不是那么好聽了。
柳樂世卻仿佛沒聽出她話里的意思似的,反而微微一笑,從桌上挑出了一根菊花樣式的簪子。
那簪子本體是紫檀木雕的,簪首用紅色的瑪瑙雕琢成千瓣菊的樣子,瑪瑙中黃色和白色的部分被雕成花蕊和一只蝴蝶的形狀,整個簪子端的大氣端莊的美。
柳樂世讓吹杏拿來一面鏡子,自己則將簪子帶到發(fā)上。她看了看鏡子,又回過頭對安慶公主說:
“安慶公主說的很對,人呢就要學(xué)會挑適合自己的東西。不過呢,凡之覺得,首飾也需要美麗的人兒去體現(xiàn)它的美麗之處,畢竟,美若天仙的人帶什么首飾都是美若天仙,公主必然也是這樣。公主您說是這個道理嗎?”柳樂世的臉上帶著笑容,眼神卻充滿諷刺,氣的安慶公主要跳起來了。
“你!你說誰不漂亮了!”安慶公主努力了半天,最終還是沒壓下火氣。
“凡之可沒說誰呀,凡之只是說個道理而已,公主您這是怎么了?”柳樂世見她這樣,拔下頭上的菊花簪放在了桌子上。
“你!”你這就是在諷刺我!安慶氣的話都說不出了,她最后狠狠地跺了下腳,站起來就要走。
“公主您這就走了???還沒挑到心儀的首飾呢~”柳樂世看安慶臉都氣綠了,說不出的幸災(zāi)樂禍,站起來要送送。
我們常說,做人不能太快樂,樂極生悲就不好了。
于是,在柳樂世站起來的瞬間,她縐紗的外套夠到了桌子的角,她轉(zhuǎn)身的動作又帶倒了桌子,桌子倒下撞到了吹杏,她自己也失去平衡摔倒,吹杏手里一面水銀鏡子正正好的摔在了她頭上。
意外,如約而至的發(fā)生了。
還好,今天氣跑安慶公主的事情,她也不會記得了……柳樂世失去意識前,模模糊糊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