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zhuǎn)角,便見一舍,略顯寒酸,門檻皆破。
夙兒心中雖有疑惑,眼中卻不曾有半分嫌棄之意,緊緊地跟在項楚之身后,也不到處張望。
入了破門,內(nèi)里更是雜草叢生,蛛網(wǎng)橫結(jié),灰塵滿地。斷壁殘垣,寂靜的很。
“你來了?”忽地,一男聲響起,從破舊的大廳之內(nèi),走出一人來,那人見項楚之身后還有一個小妮子,不禁笑了笑,“怎么出門還帶著小媳婦?”
聽見這話,夙兒便不扭捏拘謹(jǐn)了,從項楚之身后站了出來,昂首看去。這男子看起來也得有四十好幾,鬢角銀絲、臉上亦是滄桑鐫刻,眼睛卻炯炯有神,氣質(zhì)也非一般,立于破舍之中,卻掩不住那儒雅。
“前輩莫要胡說。”夙兒提了一句,再想開口卻又不知如何接下去,便止住了,拿眼去瞧那項楚之。
項楚之頗顯無奈,這前輩真是,什么時候了還不忘調(diào)侃他?!扒拜?,今日楚之特來相送,還望前輩多多保重?!?p> 項楚之始終沒有言及這位前輩的姓名,莫非是不能提及?夙兒只猜測了片刻,便不再多想,靜靜地望著他二人。
“今日一別,怕是此生不得相見。吾已無憾,不必牽掛。
既然你已有紅顏知己在側(cè),倒是更放心些。行了,你們走吧?!?p> 見面不過片刻,交談不過數(shù)句,這前輩竟叫他們趕緊離開。夙兒這便更加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或許這又是一個被權(quán)力斗爭迫害的人吧。
項楚之聞言,畢恭畢敬地向那前輩深鞠了一躬。夙兒雖不解他們的情意如何,卻莫名地學(xué)著他,也向那人鞠了一躬。
而后,項楚之沒有絲毫猶豫,牽著夙兒的手,匆匆離去。
身后,似乎尚能聽見那前輩的笑聲。身旁,項楚之那看不穿的眼神中,似乎亦有不舍。夙兒終究沒有過分去猜測,也猜測不了。
她和項楚之結(jié)識的時間太短,相處的時間更短。對他的過往不甚了解,對他曾經(jīng)的朋友、家人更是不知。只此刻,他能握著自己,能想著自己,倒也是好的。
也是這一刻里,夙兒越發(fā)地貪戀,這凡間易逝的時光,還有那手掌的溫度。
轉(zhuǎn)過另一條街上,項楚之這才放下那手,朝她微微笑著:“夙兒,我知你有諸多疑問,但我更知,今日之事你定不會和任何人提起,對否?”
夙兒尚未思忖之時,身體便先行一步做出回答,點了點頭?;蛘哒f,她也不需要思考,項楚之說什么,做便是了。亦如他信她,她也信他。
“再往東走一陣,便到了上次見過的安府,不知你可想好,的確要去?”彼時,二人皆是恢復(fù)以往,將適才的事埋在心底,不復(fù)提起。項楚之自是清楚,夙兒會主動提出出府一事,必是那安府蹊蹺的很。
“那是自然。將軍你只管信我就好,也許此行會有意外的收獲?!辟韮盒闹心罴昂R簦R舻陌才抛匀徊粫?,最令她安心了。
項楚之雖不知她的安心何來,但既然她能開口,便不會無端貿(mào)然行事。不論有無意外的收獲,只要她安然無恙即可。
當(dāng)下環(huán)視了一圈,并未發(fā)現(xiàn)異常,卻也沒有放松警惕,繼續(xù)走著。
夙兒此時只一心想著那焚苼閣,便無暇顧及其他,連走路的步伐都略顯輕快了許多。
不遠處,已能望見“安府”二字,二人皆加快了腳步,來到門前。
此時街上已沒什么行人,他們站在府前便顯得突兀異常。夙兒抬手欲叩門之際,又想到不必如此客氣,遂直接推開了門。
沉悶一聲,門大開之后,第一眼便瞧見了院子里正在戲耍的幾個少年少女。
“咦,今日怎么有人來了?閣主好像沒有交代啊……”手中持劍的少年最先發(fā)出疑惑,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二人。
旁邊那粉色的姑娘倒是吃了一驚,連忙躲在身后,偷偷地望過來,視線停留之處自然是項楚之的身上。
“二位,你們來的不巧,閣主此番正有要事離開了,若是所求之事緊迫,也只能等閣主回來才能簽約?!北藭r,其中最為年長的一位公子走了出來,白衣如是,溫文儒雅,向他們行了一禮。
夙兒聽他這話便知,他們是誤解了。誤以為自己是前來簽約的契人,這便笑了笑:“非也,吾名冷扶夙,來此并非為了君子契約。但不知閣主何時歸來?”
夙兒開口之際,險些忘了自己凡間的全名,也不知這個名字,他們會否知曉。若是不知,再提海音也不遲。
彼時間,一陣唏噓。幾個人紛紛是交頭接耳了幾句,而后連那打量的目光都顯得格外畢恭畢敬。
那粉衣姑娘也是第一時間從眾人之中,走到了最前面,望著她,打量了許久:“姑娘竟是信使大人的分……使者?”
本欲脫口而出的“分身”二字,卻又不知她會不會計較,故而遲疑了一下?lián)Q了個詞。但見那冷姑娘倒是沒有在意這些,這才放下心來。
夙兒以為不知項楚之的身份,故而沒有暴露法術(shù)之事,遂才不能提及分身之說,但夙兒自是不在意的,便朝那粉衣姑娘笑了笑:“看來你們閣主已經(jīng)交代過了,那我倒是放心了些。
這些日子,我都會住在項府,若有要事,找人前來即可。
我想,你們這里我應(yīng)是可以來去自如,對么?”夙兒向前走了一步,盡管此身是凡人,那非凡的氣度卻不是凡人可以比擬的。
那不斷蔓延在周身涌動的氣,那靈動的眸子里,那話語間與生俱來的自信,任誰也沒有想到,這會是天上那唯一的神之化身??伤麄儏s能想象到,這樣一位與眾不同的使者,一定就是信使大人的分身,半神的分身,何等榮幸!
如今,凡人即便修煉一輩子,也絕無升仙的可能。便是閣主這般,得了神女恩賜的人,也只能在位期間延長壽命、容顏不改,待下一任閣主接任,一切又都恢復(fù)原樣,轉(zhuǎn)瞬即逝。
這般特殊的命運,叫人羨慕,卻也叫人遺憾。
唯有神女麾下信使大人,常伴神女身邊,且為半神之身,亦將容顏永葆,不死不滅。
項楚之在一旁只聽不問,心中自是存了太多的不解。譬如,居住于世外桃源的夙兒,何以會結(jié)識他們口中的信使大人,又是如何成為信使大人的使者?
譬如,這看起來就神乎其神的安府,為何也叫“焚苼閣”?
但疑問只在心頭纏繞,并不曾多想。只是覺得,若這些人也算是小有勢力的話,將來或許自己不在了,也有人能護她周全,倒也是極好的。
夙兒此時并不知曉項楚之心中的想法,但若是能知一二,或許有些事便不會留下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