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景爀知道自己這個學生很有些想法,也有膽略,但是做事還有些毛躁,當然洪景來的毛躁顯然是對應于他們這些主要求自保的封建官僚而言。
在世人眼中,漢陽府現(xiàn)在分明就是僻派的基地之一,漢陽府左尹金日柱乃是貞純王大妃的弟弟,鐵桿兒中的鐵桿,絕對不可能背叛僻派!
洪景來現(xiàn)在要去漢陽府衙門,那真就是羊入虎口!
但是有一點洪景來是親身體會,所以十分篤定!
金祖淳是黨爭高手!
而且是修出元嬰的那種頂級高手!不然不可能把號稱李朝最后一位明君的正宗大王都給迷惑住,居然臨終前托孤給他。
如果不是僻派的諸位大佬都一道入宮,金祖淳絕對不會也帶著外戚的諸位大佬都進宮的。明擺著貞純王大妃要不虞,讓僻派留幾個人在外面攪風攪雨?
可能嗎?金祖淳絕對不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所以現(xiàn)在僻派只不過是占據(jù)著提前發(fā)動的優(yōu)勢,在宮內(nèi)宮外有所布置。
如今既沒有手機電話,也沒有無線電,宮門落鎖,外戚們被鎖在宮內(nèi),僻派也都被鎖在宮內(nèi)。不管僻派在此前的布置有多么完美,但是實際在外面處置的黨羽,同樣也是群龍無首。任何的波折和變動都會影響到整個宮外的局勢!
漢陽左尹金日柱在宮內(nèi),漢陽判尹趙鎮(zhèn)宜已經(jīng)被罷官,漢陽右尹是個昭義大夫,慣來不能管事的宗親,備位而已。
那現(xiàn)在漢陽府的掌事官是誰?
從四品漢陽府庶尹宣煙!
是洪景來引見給趙家才坐上去這個位置的宣煙!
雖然不排除他在趙鎮(zhèn)宜去職之后轉而投靠僻派的可能,但是也有可能他還是親近外戚一方,還是外戚一黨的外圍人員。
這世上哪有真的十成十把握的美事,現(xiàn)下的狀況,想一點兒風險都不冒,就能有所改變是不可能的。洪景來在賭,賭宣煙還沒有投靠僻派,還是和外戚方的豐壤趙氏眉來眼去。
金日柱肯定得到了城外訓練營入城的消息,現(xiàn)在也必定要宣煙集結壯勇營到宮外待命。
當然這都是輔助手段,不到最后一步,雙方應該會保持著最后的克制。起碼不會真的在漢陽火并一場,殺一個你死我活。現(xiàn)在頂多在宮內(nèi)用武力威逼金祖淳等人,逼迫他們就范,主動交出兵權財權。
再不濟金祖淳也是國舅爺,他的女兒乃是中殿王妃,肯定在宮內(nèi)尚有小貓兩三只。只要宮外的壯勇營不能集合登城,而訓練營能夠前進至昌德宮,遙遙威脅昌慶宮。
他一定會抗住金達淳等人的脅迫!
等到天亮,僻派就不能再這樣明目張膽的隔絕宮內(nèi)外!
……………………
下雪了!
今年漢陽的雪來的不早也不晚,但終究裹挾著冷冽的寒流沖向整個朝鮮半島。洪景來夜里不敢再騎馬,至于坐轎子,哪有那個閑心思?
好歹軍吏世家出身,從小習練槍棒功夫,強身健體,雖然比不上真的練家子,但是邁開十一路跑上一段沒有任何問題。
只帶著李濟初和韓五石,兩人提著燈籠跑在前面,洪景來一點兒不覺得冷。只是熱,熱的像是要把人吞了一般。
漢陽府門前燈火通明,金日柱進宮前很顯然已經(jīng)調(diào)集了部分人馬,加上平日就在衙門當值的人手,現(xiàn)在都團團匯聚在衙門前的操場。
洪景來既沒有穿官服,也沒有騎馬坐轎,就這么直接步入人群。操場上的兵丁目光匯聚過來,對這樣一個突然出現(xiàn)的陌生人有些好奇。
到了衙門口,果然有個兵丁上前阻攔,口稱沒有金左尹的命令,閑雜人等不許入內(nèi)。李濟初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個大嘴巴子。
“好小子,認不認得你爺爺我!”
李濟初那張前兩天才在都捧所威嚇萬眾的臉被篝火照的分明。韓五石也不廢話,把另外幾個也上來阻攔的兵丁往外一排。端的是威風凜凜,膽豪氣壯,萬軍辟易。
“你你你你你……”那兵丁顯然認出了李濟初,或者認出了李濟初那個可以把西瓜腦袋一下就崩掉的連枷。
“認識了?認識了就滾!敢攔我們大人的駕!”
李濟初把手一松,那個兵丁沒了力,一屁股墩坐在雪地上,但是沒有下意識的嚎痛,而是用手撐地連忙往后挪了好幾屁股。
無人再敢上前阻攔!
兩人護在洪景來的左右,直晃晃的進入漢陽府衙門。就算是龍?zhí)痘⒀?,洪景來也終于闖了進來!
大堂上雖然一樣的燈火通明,但是卻不見宣煙的身影。韓五石隨手就揪住一個小吏,眼睛一瞪,宣煙在哪個公事房就問的清清楚楚。
“夤夜調(diào)兵,急不得!告訴左尹,最快也需一個時辰。”坐在案邊的宣煙沒有抬頭,仍舊在不斷的書寫著什么。
大概是以為金日柱又派人來催他集合壯勇營的人馬去往昌慶宮,居然不疾不徐,沒有什么緊迫感。
“要是我讓宣尹按兵不動呢?”洪景來自顧自的坐到宣煙對面。
聞聲宣煙立刻抬頭,燭火中洪景來微汗的臉有些紅,帽檐邊還有些雪粒子沒有化開。正微笑的看著他。
“小洪檢詳……不對!是洪僉正。”宣煙放下筆。
“宣尹別來無恙?!?p> “洪郎來此,不會只是為了來看望在下吧?!?p> “小弟的來意已經(jīng)說明,請老兄按兵不動,盡力拖延。”洪景來換了稱呼。
“老弟孤身前來,到是大膽的很啊?!毙麩燀槃菀埠捌鹆撕榫皝砝系?。
“盡人事,安天命!”洪景來讓李濟初和韓五石去把守住屋門。
“為兄做的也不過是分內(nèi)之事而已,老弟便也不讓?”
“發(fā)兵自然是分內(nèi)之事,但是停兵卻是潑天功勞。”
“功勞?老弟說笑了,功勞不是你我可定的?!闭f完,宣煙遙遙看了一眼昌慶宮所在的方向。
宣煙按照金日柱的命令調(diào)兵,不論發(fā)生了什么事他都只是奉命行事,無功無過。但是他要是按兵不動,那區(qū)別可就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