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京商,內(nèi)部亂做一團。
內(nèi)外數(shù)萬眾,皆仰京商大房李斗煥之力?,F(xiàn)在洪景來接二連三的組合拳向京商打來,李斗煥自覺縱橫漢陽三十年,第一回這般吃力和痛苦。
原本說洪景來勢道政治內(nèi)部的大量文官都是拿過京商孝敬的,只要一道出面,總歸能讓洪景來這個靠起兵反正,得位不正的人有所忌憚??伤麄兯沐e了一件事,洪景來的反正隊伍都是自己拉出來的,兵權完全掌握于洪景來一身。而那些位高權重的文官,雖然看著是豐山洪氏勢道政治的中心人物,但終究是只是洪景來的附庸和合作者罷了。
他們拿什么來挾制洪景來?
閔景爀、李尚憲和曹允大,哪個人和洪景來說話不是客客氣氣的?也就是李尚憲手里有兩千多兵馬,說話還算帶點硬氣??墒呛榫皝砟墙咏蝗f的馬步炮混合兵團,擺明了碾壓一眾臭弟弟,城外教導總隊那些和妖魔鬼怪一樣的大鼻韃子一起操訓的騎兵,怎么看怎么不好惹。
至于現(xiàn)在收買拉攏那些洪景來麾下的軍官,似乎有些晚了,也根本來不及。
所以在聽聞洪景來指定樸賢瑜承辦冬至祭祀大典的一切物料后,李斗煥立刻通過曹允大向洪景來開出二十萬兩的巨額兌票,希望能暫時喂飽洪景來。只要運河的事情暫時擱置,以封建政府的尿性,就會慢慢的大事拖小,小事拖無。李斗煥有信心能一點一滴的重新滲入豐山洪氏勢道政治的各個角落,與之融為一體。
這是京商一貫以來所做的事情,熟練得很,不管什么黨上臺,他們都能設法成為該黨的錢包和白手套,勾結(jié)在一起一道發(fā)財。
也就是洪景來,上臺以后不撈錢,先是大規(guī)模的封官許愿安插親信,這是正常操作。接下來就該充實自己家和豐山洪氏的私囊了吧,正當大家以為洪景來要走金祖淳、樸宗慶的老路之時,濟物浦運河的議題一下子就拋了出來。
石破天驚!
“大房大爺,剛剛漢陽府傳來消息,要求京城內(nèi)所有店鋪敞開供貨,漲價可以,斷供即論大逆!”一名京商本店的書(屏蔽)記滿臉慌張的跑進來。
“什么!”一名大行首揪住慌張的書(屏蔽)記。
“漢陽府的趙大判通令全城店鋪,必須開業(yè)開市!”
京商本店內(nèi)一陣嘩然,京商現(xiàn)在剩下的反制手段就是停運一切輸入漢陽的物資,這年頭不會有比水運更方便的貨運方法了。只要濟物浦運河一日沒有修建成功,京商的漢水船隊就能掐著漢陽的脖子,也等于掐住洪景來的脖子。
當然啦,李斗煥也沒有覺得要做到全面停運這一步。那樣的話就等于和洪景來徹底撕破臉了,雖然洪景來短期內(nèi)可能會低頭,畢竟幾十萬漢陽百姓要吃鹽巴,要吃漁產(chǎn),等等等等,不能只靠大米活著,但這會更加堅定洪景來修建濟物浦運河的決心。
濟物浦運河一旦完成,就是京商的死期!
“大房大爺,不然大伙兒湊一湊,取五十萬?”另一名大行首有些試探的說出這句話。
“不行!今年貢獻五十萬,往后就不能少于此數(shù),年年如此,商團上下數(shù)萬人怎么生活?本店掌握的現(xiàn)金也將大大不足,一旦遇到其他事情如何應付!”一名行首立刻表示不同意。
一年二十萬兩大概就是京商孝敬原本金祖淳和樸宗慶的錢,現(xiàn)在那兩位完蛋了,可是錢必然是已經(jīng)收了。京商臨時抽出資金去收買各官員向洪景來施壓,以及另外多拿二十萬兩賄賂洪景來,這就已經(jīng)影響到商團內(nèi)的現(xiàn)金流了。
以熊津的漁民為例,雖然可以先貨后款,但是年后就有一波支付的高(屏蔽)潮。那時候要是掏不出錢給信任京商的上游生產(chǎn)者,京商數(shù)百年的聲譽必將毀于一旦。
那和消滅京商也差不了太多!
“各位,現(xiàn)在是我們京商數(shù)百年以來,最危急的時刻!”李斗煥一副心力交瘁的樣子。
“我等皆愿與京商共存亡!”在座的都是老京商了。
父子相傳,數(shù)百年香火不絕,京商由他們組成,京商又養(yǎng)育了他們。一旦京商瓦解,他們的一切都將化為泡影,到時候必定會有無數(shù)雙貪婪的眼睛盯上他們。
“我這便去拜會一趟閔大監(jiān)……”李斗煥終究不愿走出最后一步,還試圖挽回。
他說的閔大監(jiān)自然不是閔景爀,現(xiàn)在閔景爀乃是領議政,要尊稱一句領相,所謂的大監(jiān)自然是指已經(jīng)下野回家的閔廷爀。
作為予洪景來有提攜之恩,點撥之情的舊恩主。其他安東金氏的骨干,大部分都流放去了濟州島,連趙得永都押解去巨濟島看管居住了。閔廷爀卻平安落地,屁事沒有,拍拍屁股就回家做富家翁了。
這級說明驪興閔氏作為洪景來的妻族,在新豐山洪氏勢道中的特殊地位,也說明洪景來本身對閔廷爀的感激和尊敬。
請他從中說合,再帶去三十萬兩的巨款,且京商再退一步。只是參與濟物浦運河的修建工作,不再全部承包,可以和萊商、灣商、松商等一起辦理。
李斗煥認為自己已經(jīng)退無可退!
壟斷國家漕運數(shù)百年的商權就要在自己手中終結(jié),無數(shù)先輩斬荊棘曝霜露,甚至付出生命代價的商權,就要拱手交出。
一念至此,老淚縱橫!
眾行首和書(屏蔽)記涌上前來,牽住李斗煥的衣袖,竟也紛紛落下淚來。一時之間,京商本店內(nèi)凄惶之色滿溢,眾人無不垂泣。
曾經(jīng)輝煌無比,幾乎一統(tǒng)朝鮮商界,執(zhí)八道商權之牛耳的京商團,夕陽落幕?,F(xiàn)在連漢江船運權和貢商承包權都要喪失,苦痛之情,無以言表。
哭跪在李斗煥面前的一名保袱商行首,生于京商長于京商,京商于他似父母一般。眼見京商大廈將傾,心中滿懷怒火。
彼等官吏,橫暴貪斂,日夜索取不息,現(xiàn)在居然因為索賄不滿,就要將京商毀滅!
我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