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回到宴會廳的角落里,裝模作樣地接過侍者送上來的一杯酒,卻沒有喝的心情。會場中的眾人紛紛入池起舞,看起來高喚爸媽的致辭已經(jīng)結(jié)束。
今天來的嘉賓著實不少,既有四五十歲的實權(quán)派,也有不少年輕的少壯派。雖然高喚爸媽被一群嘉賓們圍繞在舞池的中央如眾星捧月,他們的舞姿也熟練優(yōu)雅。但,誰又能奪得了女王和郭諾的風采呢?只有女王大人敢選擇和老公“黑白配”這種低調(diào)的張揚,她YSL黑色真絲露肩復古款長裙和郭諾穿的Armani白色絲綿質(zhì)地晚禮服產(chǎn)生了一種奇妙的氣場,將整個宴會廳有些“老氣”的布局都提高了一個檔次。
看著他們兩人,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小丑,而且還是技術(shù)不精無法真正上場愉悅別人的那種。雖然我的那點小心思早就暴露在眾人面前,但所有人都不忍心打擾我的白日夢,因為我既沒追夢的資格,也沒追夢的本錢。
我看向陽臺,外面早已停歇的風雨又起,而且這次更加強勁。掃了一眼手機,沒有任何新消息,看來裴炎炎那邊進展順利。想到裴炎炎,我不禁在心里為她點了大大的贊!
自從我入行以來見過的高段位的女人著實不少,可一旦她們面對的問題涉及她們所珍視的感情甚至婚姻時,她們的處理方式基本都會出現(xiàn)同一個問題,那就是沖動有余而狠辣不足。但裴炎炎她很特別,她就像專業(yè)的捕蛇人一樣,冷靜且狠辣。我想,這一是由于她要處理的是父母的婚姻問題而非她自己的,所以無論遇到什么情況她都可以果斷處置毫不糾結(jié)。此次,作為二十歲的剛剛步入輕熟女階段的裴炎炎來說,她的心智成熟程度超過她老媽不是一星半點,腦子好使的程度也不亞于她爹。比如今天這一出,她在事前便找了個理由將她媽留在家里,讓他爸落了單以避免節(jié)外生枝。她親自制定了這些計劃,甚至沒和她老媽通一點氣。到現(xiàn)在為止,歐陽女士仍然認為她的女兒是個需要她保護的,懵懂無知的小女孩。
“完事了?”范霜霜終于能松口氣,她拿著酒杯湊過來,也不管我樂不樂意,“當”的一聲和我碰了個杯:“我今晚回你那住吧!”
“干嘛,你回我那住什么時候還需要征得我同意了?”我有些嫌棄地說。
“且,我還不是怕你今天受刺激想不開嘛?!?p> 我笑了:“呵呵呵,謝謝你,我只會在高數(shù)期末考試時想不開?!?p> 范霜霜從上到下將我掃視一遍:“成,本來女王大人是問咱倆要不要和他們一起去夜店,我看你這狀態(tài)還是緩一緩吧!那一會完事我就和他們走了??!”
我頓了頓:“人家夫妻出去玩你湊什么熱鬧?”
“你聽說過夫妻一起逛夜店的么?要玩當然是我和女王玩我們的,郭諾和他的朋友玩他們的?!?p> 聽到范霜霜說“郭諾和他的朋友”,我立刻想到剛還和郭諾在一起的常雨林,沒想到他也好這口。
“得了,你們都滾吧!本宮今晚要一個人早點休息?!?p> 其實我今天的心情簡直糟透了。不僅因為自己可能傻乎乎地對暗戀多年的對象來了一次有男性目擊證人的“現(xiàn)場告白”,更因為今天的工作內(nèi)容太昧良心了。
在我的觀念里,即便Lisa的父母鼓勵女兒做著背叛自己的婚姻和拆散別人的家庭的勾當,我也不應該當面拆穿這一切,因為我的行為對于父母來說,還是有些太殘忍了。但今天,為了完成這一單任務,我還是選擇了配合。這讓我非常難受,因為我?guī)缀鯊臎]體會過來自父母的愛意,而越是這樣,我便越將這種感情看得十分神圣。
在下著大雨的半夜,我穿著高跟鞋走在濕滑又漆黑的道路上,心中滿是對感情與工作的挫敗感,而沒有帶傘這件事更加烘托了我今晚的悲慘境地。
我在心里苦笑:還能更慘一點么親?不知是不是上天聽到了我的訴求,更慘的事情立刻報到:我的鞋子掉了!在我試圖趟過一條橫亙在我回家必經(jīng)之路上的積水潭時,我的鞋子被黑漆漆的水流沖掉了!我顧不得臟趕緊俯身去摸,可摸了好一會也沒找到。
我蹲在積水潭邊上,看著那洼臟水笑了,而且笑得十分開心。我得到了報應!昧著良心做事的報應!“這樣我才會內(nèi)心平靜一些”,面對剛剛打水漂的4500塊,我在心中安慰自己道。
光著腳走回到自己的住處時我已成了一只不折不扣的拖把頭,上半身是水,下半身是泥。
“走得好慢?!币粋€高大的人影忽然出現(xiàn)在樓棟里,嚇得我?guī)缀跻谐雎暋?p> “常,常雨林?”我探出腦袋試圖看得更清楚一些:“怎么是你?你在這干嘛?”
常雨林皺眉:“你這個表情真難看?!彼f著伸出手遞過來一個袋子。
我沒接,反而冷笑道:“怎么?來給我送夜宵?。俊?p> 常雨林還我一個“你真不可理喻”的表情:“你的鞋子,不要的話我就扔了,反正也快泡爛了?!?p> “鞋子?”我呆立片刻立即伸出手接過袋子,往里面一看,可不正是我滑掉的鞋子!
來不及思考常雨林為什么寧肯跟在我后面撈鞋子,也不將我叫上車搭我一程,感激的小苗已經(jīng)冒了出來。可不知道為什么,本來已到嘴邊的感謝話,一出口卻完全走了樣:“你是不是想讓我喜歡上你啊?那你可得努努力,畢竟被我喜歡上的人可都會娶到自己的心頭肉,別人眼中的萬人迷?!?p> 常雨林聽了我的話不惱反笑:“你是不是想說自己是條‘錦鯉’?轉(zhuǎn)發(fā)你的人都有好運。”
他的輕松調(diào)笑更趁出我的醋味十足、心胸有限。我咬著牙,在昏暗的燈光下注視著他那張無比好看又無比可恨的臉,半晌也沒能找出一句可以反擊的話。
我氣餒地吐了口氣:“常雨林,我這條死魚和您這條真龍壓根沒什么交集,您沒事就別拿我尋開心了?!?p> 我說著已經(jīng)走上樓梯,只聽常雨林在我背后悠悠地說:“死魚不死魚,還得真龍說得算。”
我靠!真是自大得沒救了,我當做沒聽見,迅速刷開門禁走進樓里。
“錦鯉”?電梯里,我忽然想到常雨林和我的對話,他竟然完全聽懂了我那句酸味十足的自嘲,這意味著.......天!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