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舊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顯出院子里的樣子。
這院子不大,不是宅院,里面的房屋也只有兩間,正中的那件是住的,邊上小的那間是廚房。
楓喬掃了院子一眼,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有院角有一棵枯死的棗樹還在苦苦掙扎,沒有倒下。
他靠著門歇息了片刻,然后緩緩挪動步子,向里面的房間走去。
屋子的門也沒鎖,楓喬輕易就推開了,其實不算推,他整個人傾倒了過去,朝里面摔去。
他整個人像一根被砍倒的樹,倒了進去,頭磕在一條木凳上。
“咣啷”一聲,木凳被砸倒,楓喬也趴在了地上,眼睛已經(jīng)閉上了。
他疲憊混沌的腦袋殘余著最后一點思考的力量,他不知道嚴大拿為什么叫人把他帶到這里,這里什么人也沒有。
但無所謂了,反正剛才頭碰到木凳,也并不覺得怎么疼了,自己這是,快死了吧?
昨日的他怎么想得到會一下子發(fā)生這么多事情呢?
昨天回到石板城前,他還剛突破到聚靈八重,得到了雙火令牌,還跟巨鱷幫主嚴大拿拜了把子。
誰能想到現(xiàn)在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傻傻的二牛和憨厚一輩子的老磚頭死了,嚴大拿的兒子被他殺了,他的手上也多了數(shù)十條人命,現(xiàn)在更是其他人都死光了,他的爹,多半也被孟家殺了,小破球也不知道被陸一帆關(guān)在哪了。
他感覺自己好像有很多事要做,但又感覺好像都不用做了,而且,他現(xiàn)在也沒有力氣做了。
一股強烈的昏沉感襲來,楓喬失去了意識。
房間里很靜,楓喬倒在地上,死了一般。
突然,屋子里傳出了一道聲響,然后地上的一塊石磚竟然凸了起來,然后向一邊移去,一個頭從地上伸了出來。
這人披頭散發(fā),臉上骯臟,滿面胡須,卻是楓獨牧!
楓獨牧臉上帶著疑惑,嘴里嘀咕:“什么聲音?!?p> 突然,他看到躺在地上的楓喬,雖然楓喬臉朝下趴著,但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連忙爬出來,快步走到楓喬身邊。
楓獨牧把楓喬放過來,嘴里叫著:“楓喬,楓喬!”
他有些驚慌,臉上出現(xiàn)悲哀的神色,不斷搖動楓喬的肩膀。
而他的聲音一想起,地上的洞里馬上又探出一個腦袋,正是油瓶。
油瓶見了楓喬,臉上出來,叫道:“楓喬哥!”
隨即這地洞里有爬出幾人,一共四個。
最后一個人爬出來后,猶豫了一下,叫了一聲前面那人,然后指了指地洞。
那人想了想,道:“叫他出來吧,看見楓喬哥,他一定會開心起來的?!?p> 于是最后的那人伏在地洞上,拍了拍洞口,又晃了晃手。
很快,地洞里伸出一只手,他抓住這只手腕,把下面的人拉了出來。
只見一個身材瘦小的身影從地洞里出來,十二三歲的樣子,竟然是小破球。
不知為何,小破球臉上掛著淚痕,疑惑地看著拉他上來的人。
這人用手指了指邊上,小破球順著看去,眼珠驟然瞪大,出現(xiàn)一抹驚喜,然后連滾帶爬飛快來到楓喬身邊。
楓獨牧正抱著楓喬,身邊圍著其他人,小破球來到經(jīng)前,原本眼里滿是喜色,但看到楓喬閉著眼癱軟在楓獨牧懷里,神情突然黯淡,眼里蒙上了水霧。
楓獨牧看著倒是平靜,面容冷硬,但眼中卻有無限悲哀,呆呆地看著楓喬的臉。
突然,他嘴角彎了起來,好像在笑,幫人看著卻只覺得苦澀,十分凄涼。
“走了,都走了,也好,不用受苦!”
楓獨牧伸出手想要撫摸楓喬的臉頰,這時,卻見楓喬的眼睛居然緩緩張開了!
楓獨牧猛地一驚,用力眨了一下眼睛,仿佛不敢相信楓喬會活過來。
原本楓喬處于昏迷中,卻忽然感到有人在搖動自己,在經(jīng)歷艱難的努力,用了許多力氣后,他終于分開了眼皮。
一睜眼,視線便被一張滿是須發(fā)的老臉盈滿,他原本疲耷耷的雙眼突然有了一絲神采。
“爹?”楓喬輕輕道。
聽到這個字,楓獨牧終于鼻子一算,眼睛里瞬間出現(xiàn)濕潤,但還是仰頭把淚水縮回去,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小破球也看到了楓喬醒了過來,抿著嘴笑起來,但眼淚還在嘩嘩流著。
楓喬看到小破球,眼里出現(xiàn)驚喜,說話的聲音也大了起來:“小破球!”
但小破球反而哭得更大聲了。
楓喬又感到了虛弱,于是輕聲道:“還哭什么,我不是沒死嘛,不要哭了!”
這時有一個聲音道:“楓喬哥,小破球他……”
仿佛想到什么,馬上閉口不說了,旁邊的乞丐瞪了他一眼。
楓喬心生不妙,語氣有點嚴厲:“小破球怎么了,快說!”
只聽楓獨牧嘆息一聲:“小破球的另一只耳朵也聾了,現(xiàn)在完全聽不見了?!?p> “什么!”
楓喬甩頭看向小破球,感到胸口有一股怒氣涌上來,但他還沒出生,突然眼前一黑,暈沉的感覺又沖擊而來。
許久之后,他重新睜開眼,只見楓獨牧和小破球還有其他人都在看著自己,小破球還用捧著自己的一只手。
楓獨牧聲音低沉:“喬兒,你是不是殺了很多人?——這沒什么,但是,你是怎么恢復(fù)正常的?”
楓喬虛弱道:“沒什么?我不想你說的那么輕巧,要是與我有仇,或是惡人,殺了也就殺了,我也不是假善的人,但陸家死的多是無辜的人,我心里還是有一道砍的。對了,我的身體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對不對?”
楓獨牧沒有回答他,只是接著說道:“按道理,你要是陷入深層次的狂亂,應(yīng)該不能回頭,直到死亡才會停止,你為何能或者回來。不過,就算你現(xiàn)在還活著,身體消耗的已經(jīng)太多,恐怕……還是難逃一死?!?p> 楓喬突然笑了起來:“無所謂了,死了就死了吧,我殺了那么多人,真正稱得上是天理難容了。能在臨死前得知你們安然無恙,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對了,你們是怎么找到這里躲起來的?”
聽了楓喬的話,楓獨牧臉上有哀意,道:“是嚴大拿救了我們?!?p> 楓喬有些吃驚:“嚴大拿?”
“對,當時我們正在屋里,嚴大拿突然進來,說有人要殺我們,然后他讓人把我們帶到這里,我也是到了這里后,才發(fā)現(xiàn)小破球也在的?!?p> 楓喬怔住了,喃喃道:“嚴大……”
但沒有說下去,誰也不知道他最后一個字想說的是什么。
“那他人呢?”
楓獨牧道:“他說要離開石板城,叫你等著,他突破虛丹境后會回來殺你?!?p> “他應(yīng)該是凡品下等靈胎,這一生也只能是聚靈境了?!?p> “那可未必,這個世界遠比你想的要神奇的多,什么事都有可能發(fā)生——當然,我不認為嚴大拿能有這么好的運氣?!?p> 頓了片刻,楓獨牧突然嚴肅道:“楓喬,你到底是怎么從狂亂狀態(tài)恢復(fù)了,跟我說說,沒準有轉(zhuǎn)機?!?p> 楓喬想了想,道:“我記得那時我打傷了一個女人,她流血了,她的血好像有一種奇怪的氣息,我周身的黑氣一碰到就消融了?!?p> 楓獨牧露出思索的神色:“血?難道……世上真有那種體質(zhì)!”
“什么?”
楓獨牧很是激動,還帶著一絲興奮:“那她人呢?”
“我恢復(fù)過來就,就逃了,他還有三個同伴,都是虛丹境以上的修為,我要是留在那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斬殺了?!?p> 楓獨牧的眼神重新黯淡下來,沉默良久,嘆息道:“也罷也罷,喬兒,你……應(yīng)該時日不多了?!?p> 楓喬撐起勉強的笑容:“原來你也會有傷心的時候,平時總是沒心沒肺的樣子,天塌下來也要睡覺?!?p> 楓獨牧笑道:“要說沒心沒肺,還是你更恰當些?!?p> 兩人都不覺笑了起來。
聽到他們又開始熟悉的拌嘴,其他人也都露出笑容,但馬上感覺不對,又變得愁眉苦臉。只有小破球一直在哭,不斷地抹著眼淚,平時他最樂觀,這種時候也哭得最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