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正在興頭，就有內(nèi)侍來報，我們都不知道有啥事情。戚妃匆匆忙忙就去了，臨去前，她命內(nèi)侍把所有的詩稿全部當眾燒毀，她剛剛說的助興兩字，當眾應(yīng)允了，她這樣做無疑是告訴這些姐妹不秋后算賬。
我還是很擔憂，趁戚妃走后，我就慢慢地度到了茹美人身旁。
“茹美人，您好詩情！只怕你從此以后被我母妃記住了?！蔽业哪樕苣亍?p> 我想她做此詩也是泄一時之憤罷了，手忍不住就抒發(fā)出來。也許現(xiàn)在圣意眷眷，無所顧忌，尚不明白一言興一言衰的道理。
她似乎不以為然，對我的言外之意并不在意，她不相信戚妃有翻手覆手的能力。她不理解戚妃對于皇上還有救命之恩，皇上對于戚妃不只是憐愛，還有憐惜與恩情。茹美人只是因為狐媚之術(shù)，終歸只是太淺顯了，這對于任何一個美人都可以做到；美人一代接著一代，而戚妃在皇上身邊只有一個。
宮中的美女似乎很多的大腦很簡單，以為靠身姿和手感就可以迷惑一個君主，她們不知道心計最為重要。
她竟然對我的好意不理不睬，我也自娛地笑了。
旁邊一個美人把從尷尬中解脫出來。
“太子妃，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靜良人?。 蔽遗ゎ^一看，只見一位高挑的身材的美女站在我的旁邊，她也是久已進宮，至少也在一年以上。
戚妃當時給我介紹時，人太多，我沒印象。這兒從旁邊蹦出了這么一位大美人，我著實嚇了一跳，這些嬪妃除了稍微得寵的外，都是心存結(jié)交之意。
“她，你不要在意。新人?。〉么硕鲗?，有點兒忘記了自己是誰了？禍從口出，筆墨成災(zāi)??！在這當中，唯有太子妃可以毫無顧忌，今天太子妃舉止得體，言辭謙遜，詩意泛泛，著實令我等汗寒?！彼苷\懇，她犯不著與我虛詞以待，我不是她的競爭者。
“我只是擔心她，而她卻毫不在意。只怕……”
“她這是忌烏及屋了。你不知道這段時間，她和你母妃好好熱鬧啊！”
“我喜歡你的《運梅》，我認為你的詩作今天當屬第一?！?p> “噓！小聲點！隔墻有耳啊。禍從口出。我只是有感而發(fā)罷了。當不得真?！?p> “當今皇后，慧眼識英雄，嫁給我當今皇上。想來當年被項羽追殺，虛與委蛇，成功脫險。還有誅殺反王等等。在民間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只是皇后夫妻倆離多聚少，現(xiàn)在也是稍遜當年，鳩占鵲巢。否則，那輪到這些小人得意??！”
“所以你就依葫蘆畫瓢，寫了《運梅》？依你的年齡決計沒有如此深刻的經(jīng)歷啊?！?p> “太子妃，你不要把我想得太深了。這跟皇后無關(guān)。花無千日紅，總有凋謝的一天，僅此而已。”
歷史上的文字獄是怎樣掀起了？四個字：牽強附會，加上無盡的聯(lián)想。靜良人已經(jīng)在懸崖邊緣尚不自知，憑一首《運梅》就可以把她打入冷宮。看來她也是有恃無恐。
戚妃畢竟不是皇后，即使她有這個想法也不容易實施，除非她借人之手。
戚妃后來一直沒有過來，只一會兒功夫，宮中就傳來消息，皇上患病臥床昏迷不醒，聽說是在上朝的時候發(fā)作的。還咳了血，隨后就休克了。
皇上咳血的當兒就要內(nèi)侍通知戚妃去侍候，可見戚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幾乎就是一個救世主了。那時沒有救世主這個詞兒，是我朝（明朝時外國傳教士傳過來的）才有的。
太醫(yī)一溜兒靜候在龍床旁邊，有幾個很有資歷的太醫(yī)號脈診斷，然后在會診，集體商榷怎樣治療。
“皇上得的是什么?。俊?p> “皇上這些天以來是操勞過度，身體虛弱，內(nèi)臟衰竭所致?！碧t(yī)也不著意用醫(yī)學上的詞兒答復(fù)，這些她們不懂。
太醫(yī)們心知肚明，皇上的病純粹都是剛選上的嬪妃所致，皇上夜夜新郎，有時同時臨幸兩個年輕貌美的妃子，這身體怎么能承受住呢？皇上畢竟是五十多的老人了，身子早已在年輕時被掏空得八八九九了。
戚妃聽出了這些門道，這些戚妃也無可奈何。美女就是骷髏，但是戚妃也不敢點破，即使皇上十分寵愛自己。
“內(nèi)務(wù)府查查，出事的前一天是誰侍寢？”殺雞儆猴是最常用的震懾方法。
很快，就查了出來?！叭忝廊私缓纤拇?，侍者誠惶誠恐不敢阻擾。”
“著掖庭把茹美人收監(jiān)。”
“要請示皇后娘娘？”
“不用，皇上病重，權(quán)宜行事?；屎笠獑?，茹美人下毒，皇上是中毒了，把茹美人收監(jiān)就說是皇上之令?；噬闲蚜耍以俜A報皇上?！?p> “喏！皇上是中毒了。”內(nèi)侍誠惶誠恐，匍匐在地，不敢仰視，又有誰在乎一個嬪妃的生命?；噬仙∑鋵嵅魂P(guān)乎別人，他也是食五谷雜糧豈能不?。靠偛荒苷f皇上是被自己的嬪妃掏空了？
只是說茹美人下毒，那可要抄沒九族的，戚妃這“莫須有”的罪名也太重了些。
皇上沒有醒過來，沒人通知我去看探視皇上，戚妃一個皇上沒有醒過來的借口，連母后都只能在椒房殿等待。
傍晚的時候，小月才進東廂房，我見她欲言即止。
“說，有什么事？”
“沒事。只是那侍女已經(jīng)在椒房殿跪了半天了，甚是可憐。我想來也對她主子惱火，她主子太猖狂了?！?p> “你看，是誰得罪了我的小月，她就該死?！?p> “小的不敢，不是得罪我，是得罪我的主子。你還記得今早上那個茹美人，她愛理不理咱主子?！?p> “她怎么了？”
“她被皇上拿了，拘押在掖庭?！?p> “什么罪名？”
“毒害皇上，株連九族。”
我自然知道戚妃是假傳圣旨。一石二鳥??！
“不管她，我已經(jīng)警告她了，她還滿不在乎的?！?p> “那我去回報了，要她的侍女死了這條心?！?p> “她侍女？”
“她侍女逃了出來，一直跪在椒房殿前廳外，掖庭怕驚擾了皇后，不敢到椒房殿拿人，在外面候著?！?p> “是誰讓她進了椒房殿的？”
“侍衛(wèi)見其主子可憐，她主子平日里對皇后恭敬有加，便讓她進了椒房殿，只是不準她喧擾，故她是一直跪在椒房殿外。主子們也不知曉。侍衛(wèi)也是等她疲憊了，心死了，自然就會離開?！?p> “你帶她進來吧。不要驚擾了母后。”
“喏！”
過了很久，小月才把那宮女帶了進來，宮女已經(jīng)卸了裝，著了椒房殿的宮女服。椒房殿是皇后的宮殿，侍女自是比其他各宮穿戴講究了一點。小月先讓她洗漱了后才帶到我的東廂房，她沒有驚動任何人。
“參見太子妃！”
我不想見虛禮，我還是太子妃的虛銜，后面的一長串的祝賀之詞能免則免。
“平身?！?p> 她匍匐在地，不愿起身，她有點逼迫我的感覺。
我很不高興，現(xiàn)在的宮女一見有人憐憫就要逼宮。
“你喚作什么？”
“女婢竇漪房，懇請?zhí)渝鷳z惜。”
“竇-漪-房，你就叫竇漪房？”我是有點不相信。
“抬起頭來！”
一副清麗的面孔就展露在我的面前，她絕對不比她的主子遜色，七分妝后，比她的主子茹美人還要靚麗脫俗。
“你以后就跟了我吧。掖庭，小月去招呼一聲即可。要他們不要在椒房殿走動了，否則驚擾了皇后，他們吃罪不起?！?p> 小月趕緊就往椒房殿外去了。
“太子妃，救救我家主子。我家主子臨了之時，囑托我到太子妃求得一絲活路。前番輕視了太子妃您的忠告，我家主子十分后悔，還望您不要計較。求求您了。”
“現(xiàn)在，你是我的奴才了，怎么還幫著外人說話？”
“太子妃，您需要的是一個忠心于您的奴才，自然我對舊主人也得忠心以待，否則，您要我又有何用？”
“茹美人的事，我自有分寸，她的命我是無能為力了，只是她的九族我倒可考慮一二?！?p> 小月很快就回來了。
“我跟他們說，茹美人的宮女已經(jīng)死了；他們還要索取尸體，我便說：尸體已經(jīng)蒸了，煮了，吃了。他們才嚇得屁滾尿流走了?！?p> 小月幾時變得這樣刁鉆古怪了，我甚是稀奇。我疑惑地盯了她一眼，她竟自臉紅了。
“竇漪房，你暫時改名為蕭清漪吧。你放心，母后那里我自會去交代，沒人敢惹我們椒房殿的主子。你只要自己理直氣壯一些，不要畏手畏腳，有什么事我擔承著?！?p> 我正說著呢，皇后的貼身侍女婉兒走進廂房：“參見太子妃！”
“起來吧！”皇后這么快就知道了。
“皇后召見！”
我隨著婉兒的碎步走出房間，一直跟著就到了皇后的寢宮。
這次皇后正襟危坐地在等我。
“孩子，這禮節(jié)，能免就免了吧！咱娘倆說些貼己的話?！?p> 我沒做聲，在母后面前即使裝著乖一點，好處是很明顯的，至少她不會認為你會忤逆她。
“我知道我的嫣兒平時很乖的，不惹是生非。但是你今天做的這件事極為不妥?！?p> 壞了！有人早就告密了，不過也好，這個問題總是要面對她的。
“母后，嫣兒只是見那宮女乖巧，可憐，我就收了她，母后，你就允了嫣兒吧。嫣兒從今往后聽母后的話！一定！”
我假裝做小孩狀，想用手去和她拉鉤鉤。
皇后猛地甩開我的手，她是真的生氣了。
“張嫣，你好大的膽子！我寵著你，你就拿這些來回報你母后嗎？”
她從來就沒這樣對待我，我一直把她當做我的母親。我瞪大了眼睛望著她，她的威嚴是不容懷疑的，不過她的憤怒卻嚇壞了我。我不知所措。一哭二鬧三上吊，不就是一個不起眼的宮女嗎？
我沒說一句話，只有嚎啕大哭起來?！安痪褪且粋€宮女嗎？我救她，只是想讓她以命相報。我也難得有這個機會，她絕對也是一個對主子忠心的奴才?！?p> 她氣呼呼地盤坐著，在生悶氣。她想開導(dǎo)我，只是她張開嘴，想說，但是卻很快閉上了。
不就是個宮女嗎？
“別哭了！哭得人心酸。好了，好了，母后要就寢了。你退下吧?！?p> 我得維持著她的絕對權(quán)威，話不能說得太多，也無需多說。不就是一個宮女嗎？每年的宮女夭折的還少嗎？
“不就一個宮女嗎？還怕她翻了天??！”我邁出母后的寢宮時，我聽到了她在低低地重復(fù)這句話。
“太子妃，皇后有話要我轉(zhuǎn)告您?！蓖駜涸诤竺嫒鲩_步追我。
我停了下來。
“女婢叩見太子妃?；屎竽锬镎f，明天要您把竇姑娘送到她的房間，皇后娘娘要用她?！?p> 我當然知道，母后還是想保護她，只有母后才能真正保護她。
“喏！明天一大早，我就把她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