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40歲,是附近村里唯一的一個寡婦,大家平時都躲著我,都覺得我是一個不祥的女人。我多次被村民驅(qū)逐,沒辦法最后只能跑到離村子不遠的山洞里生活。我平時靠吃山里的野果,我一生,但偶爾也會跑到山下的土地廟里,去拿些吃食。因為每逢初一十五,都會有很多的善男信女拿著東西到土地廟那里去拜拜。他們走后趁著沒人,我就會偷偷的過去把東西拿回洞里。村里關(guān)于我的謠言很多,但那些都不是真的,一般就是老人編的謊話來騙小孩子的。有的人說,我得了麻風病,所以被村子里驅(qū)逐到山里躲起來了,也有的人說,我是一個瘋子,會危害社會,所以不讓我在村里住下。他們覺得遠離我就是最好的辦法,讓我一個人在山里自生自滅。就這樣,我在山里度過了20個春夏秋冬。我從如花似玉的年紀,變成了白發(fā)蒼蒼的婦人,在這無人問津的山里,陪伴我的,只有那些鳥獸蟲鳴。我不僅一次的想要結(jié)束我的生命,但是我最終還是放棄了,因為我知道活著就有一絲希望,我想看到我那20年未曾謀面了兒子。只要能見上一面,我就能安心的閉上眼,只要能遠遠的看上一面,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我就可以安心的離開這個世界,再也不會去打擾他。
我常常想,他應該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因為從他剛剛出生到現(xiàn)在從來就沒有見過我這個母親,也許那個負心漢早就另外娶了一個女人,頂替了我在兒子身邊的位子當起了他的母親。也許在兒子的眼里,心里,他只有一個母親,就是現(xiàn)在陪在他身邊的,不管對他好還是不好。
我這段時間身體越來越不舒服了,天氣稍有變化我就能生病好久。我已經(jīng)有好幾天沒有出去曬曬太陽了,去去身上的寒氣和霉味。我身體越是沉重,我心里就越是想見一見我的兒子,這種想法越來越激烈,激烈到我無法控制。我這幾天常常會做噩夢,夢到我的兒子。夢里他離我很近,但是卻好像離我很遠很遠,我拼命的想要抓住他,拼命的想要看清他的樣子,可是越是掙扎,越看不清楚,他離我越來越遠,最后消失不見。每次從夢里驚醒過來,我只能蜷縮著身體自己取暖,在一片死寂的空氣中我歇斯底里的哭著。我想在這一片天空下,沒有一個人記得我的存在,他們興許以為我早就已經(jīng)死了吧,畢竟我躲了這么多年,躲得這么好,沒有出去見一個人。我已經(jīng)記不得他的樣子了,在我的腦海中,他的樣子一直保留在剛出生那會兒。他出生的時候,是一個早產(chǎn)兒還沒足月。瘦瘦小小的三斤都不到,連哭聲都是那么的微弱,當時所有人都說這孩子可能活不了多久。這孩子命苦也命硬,好幾次都差點咽氣,不過最終還是活了下來。就在他滿月的時候,婆婆聽人說這孩子之所以體弱多病應該找個仙姑看看,興許他這輩子有什么劫難,請仙姑幫他渡過難關(guān)。婆婆是村里出了名的迷信,他聽人家這么一說還真的去了?;貋硪院?,對我這個兒媳婦,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后來我才知道是那個仙姑說家里來了個掃把星。還說什么這個家里只要有這個不祥的女人在,家里就不得安寧,這孩子永遠就不見好。那仙姑還說了,說這不祥的女人命里克夫克子,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雙川紋女人,這種人的命格最不好。我小的時候,就常常聽人家說,手掌上有川字紋的女人這輩子命運多桀,多災多難,就是一個克星。這輩子,誰要是娶了這種女人,家里不得安寧。也有一種說法是,手掌上有川字紋的女人這輩子注定嫁二夫,一輩子不得善終。一只手掌上有川字紋,尚且如此,更何況像我這種兩只手上都有穿刺紋的女人,命運更加堪憂。婆婆聽了仙姑的話,第一反應就是想到了我的身上。在我家里,只有我是外面嫁進來的,而且在家里只有我和婆婆,兩個女人,如果不是我,那還能是誰?一開始他還有所懷疑,不過后來得到了證實,鐵了心要把我趕出家門。
我男人在我看來就是一個窩囊廢,在家里,他從來都做不了主,什么事情都聽他母親的。他母親說一,他絕不敢說二,他母親說往東他絕對不敢往西。所以當他的母親聽仙姑說了以后,氣沖沖的來到我們房間,抓起我的手,看到我手掌的紋路時,氣急敗壞的給了我一記耳光。我當時就被打的昏天黑地,站都站不穩(wěn)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地上那種冰涼刺骨的感覺,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記耳光,我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火辣辣的感覺,直戳心底,我當時莫名其妙的,畢竟我的孩子剛剛滿月,我的身體還沒有恢復完全,我哪能經(jīng)受得了他這般折磨。婆婆直接沖過來,二話不說抓起我的兩只手看了看,然后冷冷的說:“我就說嘛,我們家這幾年時運不濟,肯定是家里有問題,想不到還真的被仙姑給說中了,都是你這個掃把星給害的。自從你嫁進我們家,第二年你公公就被你給克死了,你公公平時身體那么硬朗,從小到大藥都沒吃過幾次,怎么突然就離開了我們,我當時還以為是我們祖墳的風水出了問題,當時花了好多錢,請人到家里來做場法事。本以為事情就此打住,家里可以平平安安的。可是后來我兒子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吃的飯一天比一天少。恰好你那個時候懷了孕,這才讓我的心情有所好轉(zhuǎn),我以為你為我們家能生個健健康康的大胖孫子。誰知道他不足月就生了下來,體弱多病,看著就是病怏怏的樣子。如果不是,我去找仙姑幫著看看,我是怎么都想不到,把我們家害得這么慘的人就是你。我今天過來就是為了通知你,我們家不收留你這種不祥的女人,更不養(yǎng)這種害人精。你如果不想你兒子一輩子體弱多病,能像一個正常人活著,這輩子能夠健健康康的,以后能夠娶妻生子。你從明天開始就離開我們家,永遠不要再出現(xiàn),更不要回來。”婆婆的話就像一根針,字字見血,刺穿我的心臟。
而我的男人此刻就站在門口看著,沒有幫我說一句話,也沒有進來把我扶起來,他就好像一個局外人,傻傻的站在那里看戲,而戲里的主角就是我和他的母親。不管我們斗的死去活來,還是兩敗俱傷,他一個都不會幫,因為他知道,我手無縛雞之力,戰(zhàn)斗力為零的人怎么可能是他母親的對手,更別說傷害到他母親,所以他選擇了明哲保身。我一個剛剛為他們家生了一個兒子的女人,他們現(xiàn)在還這樣對我,我的心一下子失去了溫度,變得冰冷無比,就連我看像他的眼神,都是那么的冰冷,連一個陌生人都比不上。這難道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嗎?我陪他都過了那么多個日日夜夜,我在他們家當牛做馬,每天辛勤勞作,我起的比雞早睡得比豬晚,我付出了那么多,最后我得到了什么?他們家里就是典型的男尊女卑,自嫁到他們家那天開始,我在家里完全沒有地位和尊嚴,也沒有說話的權(quán)利。說白了,就是他們家養(yǎng)的一個傭人,而且還是一個免費的,任勞任怨的奴隸。他們高興的時候可以招之則來,不高興的時候揮之則去,你還不能有半句怨言。
我不吃不喝無力的癱坐在地上,無助恐懼伴隨著我,我不知道怎么辦,也不知道應該找誰傾訴。我是深知婆婆那個人的脾氣,他在家里一手遮天這么多年,這是一向雷厲風行,說到做到。他剛剛話里說讓我明天走,絕對不可能讓我留到后天。就算我再反抗也沒有用,到時候真的不得不走了。是走是留我都無所謂,畢竟這個冷血無情的家里一度讓我覺得喘不過氣來。我離開不要緊,但是我舍不得我襁褓中的孩子。
我慢慢從地上爬起來,躺回床上就躺在孩子的身邊,靜靜的看著他,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