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立在小路的出口處,只要經(jīng)過這里的人一眼便能看見。
今夜?jié)M月,山谷中也是能看清楚的。
可等蕭冉站在立石前時,卻是一臉蒙圈的樣子。
立石上刻有文字。字雖不多,可是刻的極為凌亂,蕭冉根本看不出那上面寫的是什么。
老何大約先前已經(jīng)看過,便走近了說道:“將軍,不過是胡人亂說,不可當真。”
蕭冉并沒有說自己沒有看懂,而是裝出看懂的樣子,一臉冷靜的瞅著立石。
這個裝作明白的樣子,迷惑了老何。他還以是蕭冉氣度非凡,不是那么容易生氣的人。
“我不當真,這事就不存在了嗎?”蕭冉說道。
老何大約看到蕭冉?jīng)]有惱怒,便放心的說道:“將軍,我這就將它毀了?!?p> “別,我再看看?!笔捜街浦估虾?。
“你看,這個字明顯刻錯了嘛,怎么能這么寫?這寫字的人肯定書念得太少了嗎?!?p> 蕭冉一邊說,一邊用手指著立石上那些字。
指著指著,蕭冉好像認出了那上面的幾個字。
正在蕭冉一邊猜,一邊拿手指頭順著那些筆畫劃著的時候,突然身后有人喊道“公子,不可?!?p> 蕭冉聞聲回頭,卻看到老秀才站在身后。在老秀才后面,還站著郡主。
先前聽到馬蹄聲,只以為是周繼他們跟了過來。
“公子,當真看不清上面的字?”老秀才顫聲問道。
“嗯,這個倒是認得,好似一個蕭字。這個是------斬?對,是斬字------”
“公子,你當真把我教的都喂了豺犬嗎?”老秀才已是看不下去了,失聲喊道。
蕭冉眼神十分奇怪,瞅著老秀才慢慢說道:“蕭繼業(yè)被斬于此處?!?p> 那幾個人聽完后,頓時都是一臉驚愕的樣子。
蕭冉看著他們,心說我不就是剛才反應慢了點嗎?又不是當真不識字。
“胡人這是給自己表功呢?!闭f這話的時候,蕭冉看了看站在那些人后面的郡主。
“小將爺------”眾人喊著。
“沒關(guān)系,就立在這吧?!笔捜揭荒樀脑频L輕。
想起此處立著這么一塊石頭的獨臂漢子,當時看到老何的臉色后,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等老秀才等人過來后,便把此事說了。
老秀才覺得,那塊石頭定能讓蕭冉怒不可遏。于是,便快馬加鞭的趕了過來。
可誰曾想,蕭冉卻跟沒事人一般,絲毫不在意這塊石頭上明顯帶著侮辱成分的字句。
“眾人趕緊休息,天亮前,我等定要走出陰山?!笔捜椒愿乐麄儯缓笞约阂沧叩揭贿呑铝?。
“小將爺,是個爺們啊!”
“公子氣度如此之大,日后必能成就大事?!?p> “將軍------”
“------”
蕭冉真的不在意嗎?
那是不可能的。
殺便殺了,哪家打仗不死人。
可你們立這么一塊破玩意在這里,就是你們不對了。
看來剛剛經(jīng)過的這處地方便是鬼谷。
這個蕭冉不知聽到過多少遍的地方,今日卻是抹黑走過的。其實,在鬼谷中時,蕭冉也曾看到兩邊垂直峭壁上,有刀砍斧鑿的痕跡。
只是谷中光線不如此處,看的不那么清晰罷了。那名諜司讓自己半夜過鬼谷,無非就是不愿意讓自己看清楚自家老爹和三千精甲罹難的地方罷了。
或者說,就是為了讓自己聽一聽那些忠魂的喊聲。
自家老爹就是在此處被花木貍砍了腦袋。蕭冉向后靠去,手指摸著身旁的石壁,臉上兩行淚水悄然滑落。
蕭冉知道此戰(zhàn)過后,自家老爹和那些精甲都被剝了甲胄,被忽利臺拿走了。
這他么的就不像話了,還有沒有一點軍人之間的相互尊重了?
雖然那些甲胄現(xiàn)在都在自己手里,可那是自己憑本事奪來的,不是從死人身上扒的。
剛才如果不是看到郡主站在那里,自己早就火了。
現(xiàn)在郡主必須哄著,一點也不能讓她心里覺得不舒服。蕭冉這么想著,倒有了些許睡意。
“起來起來,趕緊去通知后隊,告訴他們回家嘍!”蕭冉害怕那些人也睡著了,如此便不能趕在天亮前走出陰山,便跳起來對著獨臂漢子他們喊道。
郡馬曾囑咐蕭冉,必須在天亮前走出陰山。蕭冉不知他的意思,但郡馬神色堅定,蕭冉也只好照做了。
看著眾人一通忙活,蕭冉看到?jīng)]人注意自己,便小聲招呼老何過來。
老何來到近前后,蕭冉把他拉到一旁,悄聲說道:“我等走后,你帶幾個人把這立石砸了,砸的越碎越好,最好是砸成粉末?!?p> 老何一愣,心說砸碎容易,這砸成粉末就不好辦了。
“聽到?jīng)]有?”蕭冉看他沒有說話,便問道。
“聽、聽到了,砸成粉末?!崩虾乌s緊說道。
“好,有勞了,何大哥?!笔捜脚呐睦虾蔚募珙^。
老何看著蕭冉離開的背影,心里不禁感嘆著。
這個小將軍做事不漏聲色,肯定是個狠角色。
只是不知道他為什么守著眾人時不說什么,倒是要自己偷偷砸了立石?
想歸想,等蕭冉帶著大隊騎軍走了后,老何帶著兩個膀大腰圓的邊軍,把那塊立石砸碎了。
至于是不是砸成了粉末,老何知道小將軍也就是那么一說,還不至于讓自己干那干不了的事。
只是山中回音,老何砸立石的聲音傳出去很遠,老秀才等人自然是聽到了。
聽到便聽到了,他們看著似乎什么事也沒發(fā)生的蕭冉,心里只有一個想法,這位小將爺比他那個大將軍老爹要狠許多。
在眾人心里,只有那種狠角色才喜怒不顯于臉上。
一路無話,天亮前,蕭冉帶著騎軍大隊走出了陰山。
蕭冉回頭看著夜色中的陰山,如長龍一般隱于兩側(cè),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自己這就算是離開草原了嗎?好歹是“自己”活了十年的地方,那些回不來的自然回不來了,留下的也就留下了。
這一走,便是從稚童到少年。
蕭冉轉(zhuǎn)回頭去,看到夜空低垂,星落大漠。
千里長征,這是最后一步。
想到這里,蕭冉看了看北面天空,此時星斗閃亮,如同指路明燈。
蕭冉騎在追風背上,看了看四周,選定南方后,舉起右臂------
“出發(fā)!”
大隊騎軍聽到號令,頓時蹄聲隆隆,如滾雷般直入大漠。
蕭冉等人走進大漠不久,陰山風起,強勁的西風穿過山口,將蕭冉他們留下的痕跡瞬間便掃蕩的一干二凈。
陰山山口。
郡馬已是騎在馬上,看著面前的狼兵隊伍。
郡馬胡地十年,不但將胡人的底細打探清楚,還將草原四季變化,各處季風了解的清清楚楚。
他讓蕭冉必須天亮前走出陰山,便是他觀星望月,預料到天亮前陰山必起西風。
那樣,蕭冉這支騎軍的蹤跡便會被風沙掩蓋。
而自己天亮后所謂的追擊,便可以讓那個老狼主摸不著頭腦了。
想到蕭冉等人所帶的給養(yǎng),郡馬嘆了一口氣。
自己最后再幫一次小將爺吧!
郡馬舉起右臂,狼兵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