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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閑人

第九章 渡口

上品閑人 蜀山1288 2890 2019-05-28 00:20:05

  第二天清晨,寧放內(nèi)心做了無數(shù)次斗爭還是按時出現(xiàn)在了河邊,寒冷中,一老一少兩人默契地笑了笑開始一個打拳,一個跑步各干其事。

  清晨跑步這件事讓李冶想不明白,對寧放的驚人舉動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想不到僅僅過了幾天,寧放就像變了一個人。

  秋老虎還在繼續(xù)肆虐者齊州城,中午的太陽曬得護城河里的河水都溫?zé)崞饋?,有些半大頑皮孩子偷偷跳進(jìn)河里游泳,結(jié)果還淹死了兩個孩子。但一早一晚依舊寒冷刺骨,寧放清晨起來時,幾乎是咬著牙堅持,牙齒咯咯發(fā)抖,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做,只是一想到河邊的老人就想堅持下去。

  轉(zhuǎn)眼,又過去了十多天,清晨起來連寧放住的院子里都結(jié)上了厚厚一層冰霜。在這種惡劣的環(huán)境下,河邊那個老人仍然在堅持著,寧放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也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有什么意義,就在他陷入糾結(jié)時,一件即將到來的盛事解救了他。

  白馬寺香會就要到了。

  ………………

  這是深秋的一個清晨,寧放氣喘吁吁地跑到河邊,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老人沒有來。天光微曦,河面上籠罩著濃濃的霧氣,寧放凍得瑟瑟發(fā)抖,找遍周圍也沒有看見那個打拳的老人,不免心里有點失落,又有點莫名索然。

  他走到哪棵柳樹下,忽然發(fā)現(xiàn)樹上貼著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一行字,借著微弱的光,寧放輕輕地念出聲來。

  “老朽有事不能來了,有緣再見?!?p>  寧放捏著薄薄的紙條,茫然地站在河邊四顧,他一直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的意義是什么,此刻只是覺得失落。好在寧放很快就調(diào)整好心態(tài),不再失落反而為那老人擔(dān)心起來了。

  那老人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今天沒有來,他有點擔(dān)心,不過他連對方叫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擔(dān)心也是白費。

  晨曦來臨,沿河兩岸傳來了菜農(nóng)起床,洗漱,叫罵和孩子哭聲,新的一天到來了。寧放站在那里,看見旁邊的住宅大門陸續(xù)打開,睡眼惺忪的男人罵罵咧咧走出來,一個蓬頭散發(fā)的胖女人提著尿桶毫無顧忌地走到河邊,將污濁的尿傾盡河里。

  寧放心驚肉跳地趕緊離開,那胖女人則抬起頭奇怪地看著他。

  回到仕字胡同的家,李冶今天沒有出去干活,而是一早就在屋里忙著什么,聽見腳步,小姑娘迅速跑出來問寧放。

  “公子,早飯吃什么?”

  “隨便吧。”

  寧放有點煩躁,揮了揮手,不知是因為那老人的消失還是因為李冶,他說不出的煩躁。

  李冶嗯了一聲,小姑娘偷偷白了寧放一眼,嘟著嘴進(jìn)屋去了。

  這天下午,齊州城里關(guān)于白馬寺香會的話題就開始多起來了,不論是沿河兩岸的普通菜農(nóng)還是街上的店鋪掌柜全都津津有味地討論著這件事,香會將在幾天后舉行,人們津津樂道地回味往年的熱鬧景象,猜測今年肯定會被去年更盛大隆重。

  大街上,胡同里到處都在討論這件事,寧放反而很淡然,他不燒香不拜佛,對這些事從來不感冒。腦海里關(guān)于香會的印象也只有那熱鬧的場面。

  武朝尊循圣人之道,對佛教歷來不支持也不反對,但民間百姓燒香拜佛之風(fēng)很盛,凡是有名佛寺僧院基本上趨之若鶩,香火旺盛。白馬寺是齊州府最鼎盛的佛寺,每年香會全城出動,盛況空前。寧放小時候也常常盼望過廟會,有很多好吃好玩的。

  可如今寧放長大了,卻再也沒有那份心境,白馬寺就在護城河?xùn)|邊,距離不過三五里,他從未去過。不過寧放倒是想起了顧老,他已經(jīng)有十多天沒有見過顧老了,心想到時也可以去看看顧老。

  第二天,這件事已經(jīng)發(fā)酵到了連胡同里那些小孩子都高興地拍著手喊著看廟會嘍,看廟會嘍。香會是官方的稱呼,老百姓則叫廟會。連小孩子也知道上有很多好玩好吃的東西。

  ………………

  飯后,寧放沿著河邊散步,快走到白山棋院時,看見鄭秀才和擺渡的瘸子老段正在河邊渡口哪里下棋,便走了過去。

  鄭秀才窮困潦倒,靠著棋院微薄薪水度日,常常一天只吃一頓飯。卻經(jīng)常在河邊和人下棋,他是棋院棋士,和人下總要讓別人三子,贏了必恭恭敬敬稱呼別人一聲師傅。但幾乎沒人贏過他,反而是旁人看他可憐,總是施舍一飯半粥。

  寧放往棋盤上瞧了一眼,微微曬笑,黑子已經(jīng)勝券在握,白子只剩下寥寥幾個棋子,像沒頭蒼蠅般亂竄。黑白子力對比明顯,一看就是高手對菜鳥。

  鄭秀才在這里坐了半天了,沒人跟他下棋,所以就死乞白賴?yán)p著瘸子老段下,瘸子老段一個擺渡的哪里會下棋,被纏得沒法才勉強下。

  “老段,你這著有所不妥,漏洞太多,你看看,只要黑子邊角一下,白子下方基本就回天無力了。應(yīng)該這樣下,你看……?!编嵭悴胚呎f邊拿起對方的棋子,往剛才說的地方下去。

  “去你娘的,老子愿意輸還不行嗎?”

  瘸子老段完全不領(lǐng)情一把奪回自己的棋子,仍舊放在那個地方,不愿意按鄭秀才教的路數(shù)走,爆粗口了,鄭秀才頓時漲紅了臉,嘴唇哆嗦著說:“你怎么罵人……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瘸子老段抬頭看見寧放,才把就要罵出的第二句粗話收回去,雙手往棋盤上胡亂一抓,把棋子抓得散亂,看見有人要過河,氣哼哼地起身去了。

  “寧公子,這個老段真是孺子不可教也?!?p>  鄭秀才臉色蒼白,嘴唇哆嗦,氣的顫抖。他好心好意教別人怎么走,偏偏遇到這種不想贏,就想輸?shù)娜?,簡直不可理喻?p>  “鄭先生,來一局?!?p>  “來一局?!?p>  此情此景,寧放也只能陪鄭秀才下盤棋讓他消消氣,否則氣出病了那可不好。

  兩人坐下,整理棋盤,一到下棋鄭秀才的情緒才穩(wěn)定下來了,寧放倒是和鄭秀才下過幾回,雖然贏不了,但至少被一心想輸?shù)萌匙永隙螐姟6煽谶@天過河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但都是沿岸菜農(nóng),也沒人過來圍觀。

  寧放的棋力自然不是鄭秀才對手,勉強支撐了一會兒就認(rèn)輸了。

  ”寧公子,再來?”

  鄭秀才贏了一盤,又恢復(fù)了平日里溫雅的品性,客客氣氣地問道。寧放搖搖頭,兩人之間鄭秀才雖然看起來更狼狽,但在鄭秀才眼里寧放父母雙亡,家財散盡,才是可憐人。殊不知,寧放看他才可憐。正應(yīng)了那句話,世人多無自知之明,只知他人缺點,卻不知自己也被人詬病。

  兩人坐在渡口有一搭沒一搭聊天,看太陽從河岸一點一點落下去,鄭秀才平日和人聊天只有兩個話題,一個是棋,另一是他最得意的的女弟子,知府的千金錢清玉。據(jù)說這位知府千金十分聰慧,三歲讀詩文,五歲學(xué)棋,八歲就能賦詩做詞。別人自然也不信,就問他既然坐過知府千金的老師,怎么現(xiàn)在潦倒如斯,每次被人問道,鄭秀才就啞口無言,訕訕離去。

  寧放既不反駁,也不贊同,所以兩人倒是談得來,大約過了半天,寧放才要起身離開。忽然渡口一陣喧嘩,一群人向渡口涌來。

  寧放抬頭一看,那群人的穿著打扮都很不凡,不像菜農(nóng),像是其他地方來的,多半是東城和南城的富家公子有錢人。一看就是來參加白馬寺香會的。

  有幾個人看到他們,也看到地上的棋盤微微感到詫異,其中一個便走過來,客客氣氣地打招呼說:”兩位兄臺,可是在下棋?”

  寧放點頭道:“是”。

  那人大概四十歲左右,一副窮酸書生樣,望了望天色便笑道:“鄙人朱國正,平素喜歡和人對弈兩局,不過棋藝很臭,天色還早,兩位可愿意賞臉玩一把?”

  寧放尚未說話,鄭秀才喜形于色,說道:”朱兄來的正好,我正無聊找人下棋,來來?!北阏砗闷灞P,做好了準(zhǔn)備。

  朱國正微微一笑,拿出手帕鋪在對面地上,坐下后,客客氣氣地說:“兄臺請。”

  兩人隨即展開對弈,寧放在旁看著,只看了一會兒,就發(fā)覺這朱國正棋術(shù)很高,下了一會,鄭秀才面上越來越欣喜,頗有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的意思。

  寧放一看起來就忘了時間,等到猛然抬頭才發(fā)現(xiàn)天快黑了,那兩人還未分出勝負(fù),他自然不會在這耗著悄悄地離開了。走出很遠(yuǎn),回頭看去,河面上暮色低沉,鄭秀才和那人融入暮色,仿佛兩座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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