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瀟轉(zhuǎn)身之時,手中已握著他的赤紅短劍:“昭伯……或者我應(yīng)該稱呼你為江幫主?”
昭伯面露驚色:“你……在說什么?”
傅瀟上前一步,說道:“難道你還要我?guī)湍憬蚁旅婢???p> “昭伯”卻向后退了兩步,他忽然轉(zhuǎn)身就要發(fā)力,確發(fā)現(xiàn)已有三個人擋住了他的去路——正是剛剛?cè)フ劇吧狻钡娜齻€人。
夏逸道:“中?”
傅瀟道:“中?!?p> 一邊說著,他已扶起棺材中的昭伯。
邱曉莎倒吸一口涼氣,向“昭伯”喝道:“你是什么人!”
江如雷已逼近“昭伯”,咬牙道:“從實招來!”
“昭伯”忽地從袖中變出一柄短劍,毫不猶豫地刺入自己的胸膛!
夏逸飛步而上,可惜為時已晚。
“昭伯”這一劍刺得極有水準,即刻氣絕!
見夏逸輕搖著頭,傅瀟抑住心中的不解,蹲下身開始剝這張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臉,你若在街上見到這張臉,絕不會認為這張臉與街上其它任何一張臉有多大區(qū)別。
夏逸皺眉道:“他不是江應(yīng)橫?!?p> 傅瀟道:“江應(yīng)橫這等人物也絕不會以此方式自盡。”
那么,真的江應(yīng)橫又在哪兒?
“我爹……這究竟怎么回事?”
江如雷終于問道。
傅瀟沉聲道:“我想這個問題該由你來回答?!?p> 江如雷道:“我來回答?”
傅瀟看著邱曉莎,說道:“你說五日前曾奉師命下山追殺一伙江洋大盜,是么?”
邱曉莎有些驚異地看了看江如雷,答道:“是?!?p> 傅瀟又道:“你也說當你回到聽濤峰時,江應(yīng)橫幫主已躺在了這靈堂里的棺材中,而江湖中人已在這時得知其葬禮在即,對不對?”
邱曉莎道:“不錯……”
“也就是說這個喪禮本就是江如雷江少俠一手策劃。”
夏逸瞥著江如雷,說道:“否則他又豈會不知這躺在棺材中的人是不是他老子。”
“江應(yīng)橫之死是你親眼所見,也親口告訴了所有人?!?p> 傅瀟也冷冷地盯著江如雷:“可是棺材里卻擺著昭伯的尸體,而且還被易容成你的老子?!?p> “你總該有個交代。”
他一字一字道:“江少俠!”
“又或許你不是江如雷?!?p> 夏逸又說道:“死去的江應(yīng)橫是假的,掃地的昭伯是假的,此刻的江如雷又是不是假的?”
江如雷一直聽著,不發(fā)一言。
直到夏逸言畢,他也不說話,而是動手!
他的手中也忽地多了一柄短劍,以極快的劍速倒刺自己的胸膛——其手法居然與已自盡的“昭伯”如出一轍!
所以他當然不是江如雷,否則他為什么不用更快、更有效的碎巖掌!
“江如雷”雖快,但夏逸更快!
寒芒一閃,昊淵刀出,一只握著短劍的斷腕已帶著血花飛在空中!
邱曉莎飛身上前,連點“江如雷”四處穴位。
“說!你們是什么人!”
邱曉莎厲喝道。
“江如雷”不答,而他的身子忽如爛泥般癱倒,面色已紫的發(fā)黑!
他的雙目布滿血絲,眼見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是個人都可以看出他已死的透了。
傅瀟捏開“江如雷”的嘴瞧了瞧,便又取出小刀剝下了他今日剝下的第三張人皮面具——面具下又是一張極為普通的臉。
“他知道自己沒有勝算?!?p> 傅瀟長嘆道,他帶著幾分惋惜地看著夏逸:“你斬斷他手腕時,他已咬破了藏在舌下的毒藥?!?p> 夏逸托著下巴,沉吟道:“先后兩人都是視死如歸,好像他們殺的根本不是自己一般……他們?nèi)舨皇潜蝗俗プ×吮让€重要的把柄,便是堅信著某種信念。
這兩人的身后一定有一個組織……可惜,這兩人一死,線索就斷了?!?p> 邱曉莎仍在震驚之中,似乎沒在聽二人的言語——事情的古怪超過了她的想象。
在這靈堂中,又多出兩個身份不明的死人,而棺材中的尸體變成了昭伯……那么真正的江應(yīng)橫又在哪兒?
他是否還活著?
真正的江如雷又在哪兒?
他是不是也活著?
樊義的的確確死在碎巖掌下,那么殺死他的兇手又是誰?
是江應(yīng)橫還是江如雷?
“我們忽略了一點?!?p> 傅瀟忽然說道:“昨夜樊義被葉時蘭打入靈堂后,為什么兇手要殺他?!?p> 夏逸舒眉道:“不錯,這個兇手很擅長隱匿,但昨夜兇手殺死樊義更像是倉惶出手,才會留下破綻……想來樊義是在這靈堂中發(fā)現(xiàn)了他不該發(fā)現(xiàn)的東西。”
一個下人慌張地跑進靈堂,似乎正想要說些什么,可一看到地上的兩具尸體,不僅把要說的話都嚇回了嘴里,竟連粗氣也忘了喘。
邱曉莎道:“有何事稟報?”
下人這才回過神,低下頭道:“張醫(yī)師遭人偷襲,此刻生死不明……是無得大師讓小的來說的?!?p> 張青文沒有死,或者說尚且沒有死。
可她肩上卻多了一個洞,血已染紅她的衣。
無得的雙掌正隔衣按在她脊背上,以內(nèi)力護其心脈。
只是從張青文昏迷的狀態(tài)以及蒼白的臉色看來,她的情況實在可危。
夏逸三人并沒有問她是如何受傷,兇手又有何特征——此刻無得分不得心。
“我來助你?!?p> 邱曉莎的內(nèi)力略高傅瀟與夏逸一籌,便盤腿坐在張青文面前,輸入雄渾內(nèi)力。
夏逸一瞥那方才報信的下人,說道:“是和尚讓你來報信,那么和尚有沒有說那兇手是何模樣?”
那下人看了無得一眼,答道:“大師只說是一個戴著臉譜的白衣劍客,便在救治張醫(yī)師了?!?p> 傅瀟喃喃道:“白衣劍客?戴著臉譜?”
夏逸看過屋內(nèi)的打斗痕跡,閉目道:“這間是張醫(yī)師的廂房……當時她正坐在桌案前,兇手忽然一劍破窗而入。
這本是要穿喉一劍,但張醫(yī)師閃避及時,所以這一劍刺中了她的肩……在兇手準備刺第二劍時,和尚破門而入,與兇手動起手來……交手應(yīng)不下于三十合,和尚似乎略處下風(fēng)……兇手似無必殺把握,是以又從窗口逃了出去?!?p> 傅瀟道:“他倆交手時,和尚還須顧及張醫(yī)師,何況昨夜和尚硬接緋焰掌,本就負了些傷在身?!?p> 夏逸道:“可是即便如此,能在三十合內(nèi)便壓制和尚的人……此時的聽濤峰上,這樣的人單手可數(shù)。”
兩人一邊說已一邊走到了屋外。
傅瀟若有所思道:“趙飛羿、李恒一、唐辰君……也只有這三人能與和尚一戰(zhàn),首先要查出這三人的不在場證明?!?p> 夏逸道:“或許昨夜有些人隱藏了實力……也就是說整個聽濤峰上的人都有嫌疑。
殺死樊義的人只會是江應(yīng)橫或是江如雷,但襲擊張醫(yī)師的兇手卻極有可能與假扮昭伯與江如雷的二人來自同一組織?!?p> “這么一來調(diào)查的范圍實在有些大?!?p> 傅瀟皺眉思索了片刻,沉聲道:“你有沒有想過張醫(yī)師為什么會遭遇行刺?”
夏逸道:“也許是因為張醫(yī)師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她不該發(fā)現(xiàn)的……”
說著,他已瞪圓了眼睛:“就像樊義一定在靈堂中看到了他不該看到的東西?!?p> 傅瀟肅穆道:“從昨夜到現(xiàn)在還不到一日時間,雖是怪事連連……但我們實在不該忽略這個重點!”
靈堂,沒有變過,但本躺在棺材中的尸體和不久前新添的兩具尸體已被下人抬了出去。
傅瀟仔細打量著這口棺材——他的直覺告訴他,真相來自于這口棺材。
“你過來看?!?p> 夏逸忽然呼道。
傅瀟走上前,順著夏逸手指所向看去,只見棺材后方的地板上有一道與棺材底邊相對的平整粉末——是灰塵。
這道細微的灰塵工整地平行鋪成,其長度與棺床底邊寬度一般長短,若說是自然積塵所致,實在令人難以信服。
夏逸若有所思,雙臂攬住棺材兩端,發(fā)出一聲悶哼,同時將下半身一沉,便用勁推去。
“推不動。”
夏逸搖頭道,這三個字也說明了他得到了另一個答案——這棺材底下必然別有洞天,不然以夏逸的臂力豈會推不動一口木棺。
“看這里?!?p> 傅瀟手指著棺材前端一處,正是那“奠”字中的右側(cè)一點上——這一處有一個后天造成的淺淺小凹坑。
顯然,樊義被擊入靈堂時曾試圖按住棺材爬起,因用力過度在此處留下了凹坑。
“你認為樊義手按在此處想借力而起,卻不料觸動了機關(guān),然后他一定發(fā)現(xiàn)了什么,緊接著便被兇手殺了滅口。”
夏逸說罷已反手一記輕掌拍在那凹痕上,出人意料的是那口棺材卻沒半點反應(yīng)。
“不對?”
夏逸訝然道,便又問道:“昨夜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傅瀟一言不發(fā),他的雙目又一次瞟向了校場上的石獅。
——記得昨夜混戰(zhàn)時,樊義的一枚暗器曾被葉時蘭打入石獅口中。
戰(zhàn)后清理校場時,他取下這枚暗器交還給沈紅時,似聽到某處有一聲如箭弩上弦般的輕微異響。
這細小的細節(jié)與輕不可聞的聲響并沒有躲過傅瀟的眼與耳,只是當時傷疲交加之下,他卻沒有在意。
當他的手探進石獅口中時,終于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機關(guān)——這石獅的舌頭可以下按!
“咔!”
傅瀟微一用力,便將舌頭一按到底,而靈堂內(nèi)的棺材竟然仍沒有一絲動靜。
夏逸笑道:“制作這機關(guān)的人倒是小心翼翼,這機關(guān)竟有兩處?!?p> 說時,已又是一掌拍在那棺材上的凹痕處。
兩處機關(guān)同時打開,便見棺材一震,緊接著就開始緩緩后移,最終出現(xiàn)一個幽黑的地道入口。
“想不到這些瑣碎細節(jié)你都留意到了。”
夏逸道:“旁觀者……果然清。”
“你若少喝些酒也可以做到。”
傅瀟取出火折子走入地道,夏逸卻喃喃道:“看來我是一輩子都做不到了?!?p> 說罷,便跟緊了傅瀟的步伐。
火折子能照亮之處著實有限,實在看不到這狹窄的地道究竟有多長。
“兇手極有可能一直躲在靈堂下面,每到靈堂內(nèi)無人時,那假扮昭伯的人便打開機關(guān),將食物與水帶到這里交給兇手?!?p> 夏逸邊走邊說:“昨夜樊義的暗器被葉時蘭打入石獅口中,打開了第一道機關(guān),而他本人落入靈堂時又誤觸第二道機關(guān),便發(fā)現(xiàn)了此處暗道。
兇手為了保密,只得出手殺了他?!?p> “相同之理,當兇手得知張醫(yī)師在驚濤幫之中時,便出現(xiàn)了一名白衣刺客,正是怕張醫(yī)師從樊義的尸體上驗出緋焰掌與碎巖掌的區(qū)別?!?p> 傅瀟沉聲道:“好在兇手慢了張醫(yī)師一步,而和尚發(fā)現(xiàn)的白衣刺客更可以證實兇手與這幕后組織相勾結(jié)的事實。”
夏逸停下了腳步:“如今還有最后一個問題……兇手的動機?!?p> 傅瀟也停下了腳步:“這個問題不如由他本人來回答?!?p> 地道并不長,兩人幾句話的功夫已穿過了地道,走進里一間長寬約四丈的四方形的密室。
“所以,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夏逸盯著密室一處角落,一字一字道:“江幫主?!?p> 角落里也響起了一個聲音:“你若再不發(fā)問,我說不定真會把你們當成瘋子,一路走來如唱戲般說了半天話,完全無視了我這個大活人?!?p> 傅瀟左手一揮,手中的火折子便如一把飛刀應(yīng)聲射去。
如墨一般的黑暗中,一只手輕穩(wěn)地接住疾射而來的火折子,搖曳的火光則照亮了他的臉。
這是一張年近五旬卻仍如猛虎一般霸道的臉——江應(yīng)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