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六點多,夢晚的母親就起來了。第一件事就是打開臥室的門看看昨天帶回來的人怎么樣了?
推開門,沒想到她還沒醒,又輕手輕腳的把門合上。
轉(zhuǎn)身坐在客廳,從茶幾柜子里開始翻找名片盒。這些年來,母親做生意靠的都是這些各行各業(yè)的朋友們。
抽出一張名片,照著上面的電話打了過去。
“喂,小馬。我是之前經(jīng)常到你那兒打印公司資料的夏姐。有個事需要麻煩你一下。你幫我編輯一個尋人啟事。我待會兒用短信把她的特征描述給你發(fā)過去。噢!照片我也一會兒用手機給你拍過去?!?p> 應(yīng)該是對面的人問她需要打印幾份,她“嗯”了兩三秒鐘,說你那兒之前打印尋人啟事都是多少份你就打多少份吧。
說完,轉(zhuǎn)身回了臥室。拉著還沒睡醒的夢晚幫她穿衣服,又進了衛(wèi)生間幫著夢晚洗臉刷牙,生怕夢晚的大拇指因為用力再受傷。
收拾完后,夢晚的母親又拿了一袋面包、幾顆橘子送到了那間臥室里,用手機靜音拍了一張那個人熟睡的照片,轉(zhuǎn)身出來便催促著夢晚換鞋子。
“和媽媽一起去拿資料,然后再去公安局備案?!彪m然臥室門是鎖著的,夢晚的母親還是不敢把她獨自留在家中。
“穿那個白色的,不用系帶那個,省得用手。”說著指了指門口墻角鞋架最底層的休閑鞋。
那天出去打印、備案、買早點、和公安人員一起招貼尋人啟事,一直忙活到中午。聽著公安人員對母親不怕危險、見義勇為的贊賞,夢晚才想起上次在老師家里老師說的那句話——你有一個難得的好母親,頓感無比驕傲。
夢晚的母親想不到,她不忍心的一個舉動,成為了夏夢晚這一生的人生準則。那就是遇到力所能及可以幫助的,就不吝嗇。夢晚后來的生活中也確實身體力行的遵循著。
父母以身作則的教育,抵得上書本的千字萬句。
葉之章敏銳的識人能力不知道是天生的洞察力還是從商家庭給予的熏陶。他一直都說,夢晚很善良。他說的對不對不知道。大概每個人都是善良的。只是展現(xiàn)得頻率不一樣吧。
那天上午葉之章也來了,他還叫了序堂,一起到街道上詢問著來來往往的路人是否認識尋人啟事上的人,那個時候的網(wǎng)絡(luò)還不像現(xiàn)在這樣發(fā)達。
尋找了一個上午,到中午還是沒有進展。夢晚的母親叫著葉之章和序堂回家里一起吃飯,他們商量著準備下午再繼續(xù)出去。
進門后,夢晚的母親聽著屋里安靜,打開那間臥室,一股臭味撲面而來,站在母親身后的三個孩子瞬間捂著鼻子向后撤了幾步。環(huán)視了一圈才看到,地上竟然有兩堆糞便。母親拿進去的盆還干干凈凈的放在那兒。
三個孩子沒見過這種場景,不時地發(fā)出感嘆和嘀咕,倒也不是說她的壞話,只是面對這樣的場景不免疑問,難道精神失常的人連生理都控制不了嗎?
可是那個女人呢?怎么不見了?
夢晚的母親看到這個場景,倒是沒因為這些生氣,而是慢慢走了進去。
突然那女人從門后面竄出來,直直地朝著夢晚撲過去,夢晚還沒反應(yīng)過來,葉之章連忙擋在夢晚前面,只是幾秒鐘,她就使勁的踢打了兩下葉之章,又長又臟的指甲一下抓到葉之章的臉上,幾個血印立馬就滲出了血。
旁邊的序堂過來一下子把她攔腰抱著,扔倒在地,葉之章沒管傷口,跑到茶幾抽屜拿出上次他買的膠帶紙死死地纏在那女人的兩個手腕上和腳腕上,那女人掙扎了有十幾二十分鐘,總算累了。
一番折騰好不容易平息,夢晚的母親趕緊拿出家里的醫(yī)用酒精和棉棒,給葉之章處理了一下。
“小葉,阿姨只能先幫你用酒精消毒處理一下,一會還是要到就近的診所讓醫(yī)生開點藥擦。”
葉之章忍著疼說,“沒事阿姨,只是抓傷,先趕緊把她安頓好,我一會出去處理傷口?!?p> 夢晚看著葉之章的傷,說了句。
“對不起葉之章,還要你給我擋槍,如果你毀容了留疤了嫁不出去,我收你。”葉之章笑笑。
夢晚的母親蹲在她身邊,那女人對母親倒是聽從得很,母親答應(yīng)她,如果乖乖地,就放開她,她用力地點點頭,放開纏在她腳腕上的膠帶后,夢晚的母親讓她坐到床邊去,她便乖乖的挪了過去。
這才發(fā)現(xiàn)他剛剛挪開的地方有小便的痕跡。
“媽,我們把他送到警察局吧。他萬一發(fā)起瘋了我們控制不住怎么辦?”夢晚看到這種場景,不免心生恐懼,她害怕,也擔心母親有危險。
“警察局不好放的,如果街上流浪的人都去警察局住,那還怎么辦公?我們再找兩天,如果還是沒結(jié)果,再跟警察局商量怎么辦?”
那幾天夢晚的母親就這樣每天奔波在家里、街道、公安局,照顧著夢晚和家里這個精神失常的陌生人,幫她尋找著親人。晚上還不敢睡得太深怕有什么意外,連著幾天沒怎么好好休息和吃飯。
終于在第四天,打聽到有一家人正在找走失的姐姐,原來這個女人是因為跟丈夫離婚失去女兒受到過一次打擊,前幾天她的女兒又突然意外夭折了,她便一下子瘋了,這才知道她已經(jīng)走失十二天了。
她大概是把夢晚當成孩子,把攔在夢晚前面的葉之章當成了奪走她孩子的丈夫,才會那么大的反應(yīng),而她只聽媽媽的話,是把媽媽當成了她的妹妹。這也是后來精神病醫(yī)生根據(jù)夢晚母親提供的發(fā)病病情描述推論的。
那家人來夢晚家接人時,看到家里的一片破敗和狼藉,床上的小便印記,地上剛拉的糞便,還有她突然發(fā)瘋卸下床腳的橫桿打破的家具和玻璃,感激地一下跪倒在地,哭了起來。嘴里不停地說著謝謝。
那天的場景,深深地震撼了在場的三個孩子。夢晚的母親也成了他們那個年紀心里的英雄。
后來,公安局將這件事情傳達給了當?shù)氐男氯A報社,夢晚的母親一時間成了當?shù)氐拿耍蔡貏e組織了表彰大會,并邀請她開學(xué)后到各個學(xué)校做演講。
而夢晚、葉之章、序堂也因為積極幫助被評為市級優(yōu)秀三好學(xué)生并頒發(fā)了獎?wù)?。在本校的演講,他們?nèi)齻€也成為了代表人物發(fā)言,其中有幾句是這樣:
葉之章頂著大花臉說,夢晚的善良一定是遺傳得來的。
序堂說,我現(xiàn)在知道葉之章為什么總說夢晚善良了,因為她一定會非常善良。
夢晚側(cè)臉說,謝謝你幫我抵擋危險,葉之章。謝謝你!一直說我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