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的后宅花園里有一方不小的池塘，池塘邊正是內(nèi)閣首輔江迢的專用書房，上掛著“江晚亭”的匾額。
亭邊，江迢身著常服寬衣，倚欄倒酒，正和一名全身黑色長袍的青年男子把酒對飲。
“殿下，這江南的女兒紅滋味如何？”見黑衣青年一飲而盡，江迢捋須笑道。
“比北邊的酒的確滋味不同。別有一番風味啊?！鼻嗄瓴粍勇暽毓ЬS道。
“呵呵，今晚別有風味的，可不止酒啊?！苯鲂Φ?，“看，這便是從洛陽新來的歌姬，宋婉珠。宋姑娘才貌雙全，彈得一手好琴，是唱的一首好曲。更為難得的是，宋姑娘身在教坊，卻賣藝不賣身啊?！?p> 隨著江迢的眼光，黑衣青年扭頭定睛一看，只見一名外著黑色大氅，內(nèi)著純白長裙的妙齡女子正向二人款款走來。
“見過閣老?！彼瓮裰椴槐安豢海瑢χ烁Ａ艘桓?，低頭斂眉，在月光下，她的絕世容顏更顯得格外迷人。
“這位是秦王殿下，秦王世家三代扶保朝廷，為天下、為天子可是立下過汗馬功勞啊?！苯鋈允切θ轁M面，大有深意地說道，“你要在這長安立足下去，秦王可是得好好的結(jié)交一番啊?！?p> “婉珠見過秦王殿下。殿下青年才俊，玉樹臨風，又是國之棟梁，未來青云直上，必然大有可為?！彼瓮裰槲⑽⒁恍?，趕緊順著江迢的意思奉承道。
“哈哈，姑娘與孤今日初逢，卻早聞得江閣老言及，姑娘乃是洛陽第一歌姬。一曲佳音，千金難買啊。今日承閣老之面，得以相見，孤未有相贈，便要勞煩姑娘唱一曲了?！壁w晟哈哈大笑，似乎對宋婉珠的姿色并不迷戀。
“婉珠一介歌女，哪里談得上什么第一。殿下相邀，如此，婉珠便有辱清聽了?！彼瓮裰椴粍勇暽?，說完又行一禮，拿出攜帶的木琴，擱置于臺上，輕輕地唱了起來。
江迢瞇眼捋須，自斟自飲，彷佛完全沉浸在了美妙的音樂中。趙晟卻打起了精神，細細打量起這位名歌姬來了。
只見宋婉珠玉指纖纖，蔥白嫩細，撥弄琴弦猶如水面泛起陣陣漣漪?？谕旅钜?，婉轉(zhuǎn)繞梁，的確是色藝俱佳。一曲聽罷，趙晟也不由得鼓起掌來。
“如何？老夫可沒有吹牛吧?！苯龅靡獾男Φ溃粡埨夏樢讶环浩鹞Ⅴ傅募t色，“宋姑娘可是難得的天音仙曲啊，殿下意下如何？”
“果然難得。孤今日未曾帶得什么寶物。只有隨身帶的這塊玉佩成色還算可以。孤雖不懂得風月，但所謂紅粉贈佳人。還希望姑娘不要推卻?！闭f著，趙晟便從腰間解下一枚玉佩，雙手遞給宋婉珠。
看到江迢微微點頭，宋婉珠急忙斂衣起身，接了過來。
“老夫今日稍微飲得多了些。更衣片刻，秋夜風涼，殿下和宋姑娘不如進老夫書房慢慢品酒聽曲，宋姑娘品酒也是一絕啊?！闭f著，江迢起身拱手笑道。
“閣老請自便?！壁w晟也急忙還禮道。
江迢朝宋婉珠使了個眼色，便緩緩倒步，退出了花園。
“什么？這種事都要做，真是丟盡了我的臉?！甭牭霉芗医髦镜囊魂嚩Z，江迢臉上也紅白相間，顯得十分尷尬?！霸谀哪兀俊?p> “就在門房后面的里間西廂房。”江明志低頭老實回答道。
“哼！”江迢一拂袖，又氣又惱地朝門房而去。江明志也急忙拎著燈籠，亦步亦趨地踩著小碎步跟他走了。
見面前跪著的赤裸上身，下身僅著內(nèi)衣的周銳瑟瑟發(fā)抖。江迢的臉色愈發(fā)難看。
“做了？”江迢沉著臉問道。
“是....”周銳和江明志異口同聲地答道。
“我看你是越來越不懂得規(guī)矩了。仗著是太太的陪房家生子，便視我府里沒規(guī)矩嗎？”江迢的語氣愈發(fā)不善。
周銳聽得此話，更是嚇得渾身打顫，磕頭便如搗蒜一般。
“色膽包天！這種事也做得！而且還是在這種時候，給老子節(jié)外生枝?！苯鲫幊林?，轉(zhuǎn)向江明志。江明志也急忙跪下，如同周銳一般磕起頭來，“一個女子是小，萬一壞我大事，你們?nèi)叶疾粔蛩赖模 龊莺莸赝{道。
“老爺寬心，那小娘皮已被麻藥放倒，失去了知覺。什么都不知道，小的已經(jīng)吩咐幾個婆子替她洗身善后，所有房內(nèi)床單被褥，統(tǒng)統(tǒng)換過了。保證她醒來也是一筆糊涂賬?！苯髦炯泵忉尩?，“這個院子里今兒沒人經(jīng)過，只有小的幾個人知道，決沒有人外傳?！?p> “周銳，今晚你就連夜?jié)L回洛陽。換包大來?！苯龇愿劳辏荒_踢在周銳的屁股上，讓他滾蛋了。
“我有些乏了，你看著些時辰，再過半個時辰便叫醒我，切記不能再出岔子了?！闭f著，江迢伸了個懶腰，江明志一邊答應(yīng)著，一邊趕緊扶著他進了廂房休息。
半個時辰后
江迢踱著步子，又走進了花園。只見他臨走時的酒壺酒杯紋絲沒動，宋婉珠帶來的木琴也依舊放在石臺之上，只是來時所穿的黑色大氅脫在了石臺旁，二人卻沒了蹤影。
江迢嘿嘿一笑，朝著燈燭閃爍的書房走去，一邊大聲笑道：“殿下，老夫來遲，還望海涵啊。”一邊毫不猶豫地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哦，閣老無須多禮。孤與宋姑娘見閣老書房藏書甚多，所以一起進來看看。閣老不會怪罪吧。”只見趙晟和宋婉珠相對而立在一架書架前，二人正對著一本書把玩欣賞著。
江迢見此情形，臉色頓時沉了下去。他定睛一看，二人衣冠整齊，只是趙晟稍稍有些面紅，站姿也仿佛不大自然。
“殿下哪里話來，殿下愿意賞臉，是老夫的幸事啊。只是不知殿下和宋姑娘看的哪本書啊?！敝皇且凰查g，江迢又恢復(fù)了滿臉笑容，彷佛這一切都沒有出乎他的預(yù)料。
“知命者不立乎巖墻之下。孟子所言，誠然君子也?！壁w晟笑著回道，說著便把書放回了原處。宋婉珠也斂衣低眉，退到了一旁。
江迢臉上的肌肉只是抽搐了一下，說道：“老夫困頓案牘，久已不讀孔孟之書。圣人之道，還是在于怎么做，而不是怎么讀啊?！?p> “是啊，閣老乃朝廷中流砥柱，國之棟梁。孤一直是十分佩服的，今日得蒙閣老相邀，以美酒佳人相待。孤更是感恩肺腑，來日定當相報?！壁w晟豪爽的一報拳。
“殿下這么急著走嗎？夜已深了，路上又暗，不如且在老夫府中暫住一夜，明日再走。如何？”江迢一彎腰，笑瞇瞇地問道。
“孤應(yīng)邀赴約，已經(jīng)是破格結(jié)交朝中大臣了。被皇上知道，少不了一頓訓(xùn)斥。過夜更是不敢，這就告辭了。”說罷，也不管江迢執(zhí)意想留，趙晟一溜煙的就走遠了。
江迢轉(zhuǎn)過頭來，惡毒地盯著宋婉珠，目光好似要吃了她一般。即便如宋婉珠這樣見過大陣仗的歌姬，也是逐漸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從逐漸顫抖最后崩潰到伏案大哭起來。
“哭？你還好意思哭？老子今天就叫你哭個夠！”說完，江迢惡狠狠地把門一栓，吹滅了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