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關口,馬蹄分別而去。
馬超在身后問了林莞,“不用告別?”他提醒自家沒注意到細節(jié)的小主子,此刻她正與林堂說著話。
去年他在南疆都聽說張府二公子被戒罰在府中修養(yǎng)了一個月才出了府門。林堂已讓林莞不要近張家公子,可她沒聽,學堂依舊上,也不知道是吵架了還是怎么回事,才不再粘著張家公子,自學在家。張家公子也按著世人對他的期盼,一步步地往高處走著。
林莞馬蹄沒動,看著黑衣公子面容疲倦,沒有醒神,聽到了馬超的話像是才醒了一般,踢踢馬蹄,朝前去。
近墨者黑,自幼便受正家教管,受家族期盼而長,可不能像自己那般隨意自由的。這次會不會又要連累他受罰了?
此時日頭已當午,再是掩飾,也無法藏一個人的蹤跡,更何況都是世家子弟。
“張睿恒,你停下等等我?!彼暗溃钇渫O?。
“我跟你回去?!彼f,“你就說是送我回府的途上被我攛掇了,如何?”她問,看著他微微側(cè)身回來,背肌流暢。
“為何你不緊自己的名聲。”他開口問,“京府里的公子哥因為你一句無聊,將京府趣味搜尋了遍。京府的人都在看著這些人送進林府的拜帖何時應,應誰家。莞兒,你什么時候才能停?”
“以后不說無聊便是了,我也不是須尋樂子才行?!彼读算?,示弱,“可我怕你被罰,那些疤痕真的丑死了,而且你到時候出不了門,我去哪尋你。”
留意到她的目光,他輕輕淡然,“總有辦法的,不是嗎?”
怎么他的眼神里有慫恿她犯罪的光,林莞懷疑自己看錯了,后面又聽他說,“沒事,不疼。這次都安排妥當了?!贝饲埃麤]有想著自己受罰會怎樣,但是這次得想了。
“眼見為實。”她可不是好唬弄的,“你的院子在東邊,那里有顆海棠樹對吧。二更天,我去找你,你記得把人遣了哈?!?p> “你......”
兩馬并立,林堂咳了一聲,召喚她回去。
她邊走邊不舍,在空氣中變了口型,沒有出聲。張睿恒隱約可辨,那口型說的是不見不散。
黑衣衫的少年看著她被林堂呵斥著帶上面紗,又被下人們帶進了馬車內(nèi),她口中的管教姑姑已經(jīng)尋了出來,白了他一眼,跟著她進入了馬車內(nèi),車輿內(nèi)絮絮叨叨的,一頓訓斥。
這樣子,她還能亥時出來?
他當她是玩笑話,沒當回事,回府后。園內(nèi)一眾下人沒人敢報他的行蹤,對外皆稱被李家小公子邀著外出城郊去了,張府無人起疑。此時的張家二公子已逐漸地不再是孩童,漸漸出落立冠模樣。
酉時用膳后,回了園內(nèi),他不由得望向了窗邊海棠,白色花瓣堆煙,風一吹輕輕落英,嘴邊輕輕一抹笑,又回到了手中的書里。
燈燭微搖,片刻后,吩咐道,“今夜不用伺候了,書不看了,早些歇息?!鼻采⒘烁八藕虻娜?。
海棠花瓣輕輕落下。
一身白衣的姑娘從樹上翻下,到了窗前,一頭黑發(fā)如瀑布在身后,面容皎潔,笑意盈盈,“木頭,你沒騙我?!?p> “回去吧。”
“嗯,看一眼就心安了,給?!彼龔拇巴馍炝耸?,遞給他東西,他抬手接,發(fā)現(xiàn)是畫著他的畫,是圓月中坐屋檐的模樣,畫意飄逸欲仙。
“這次把你畫好看了,把文月的話忘了吧。你長那么好看,我怎么敢畫王八。”
“倒是想看你畫。”他說,夜里已微微起風,海棠花又飄落,落在肩上。
“那簡單。”林莞說,又從他手里抽走了畫,從硯臺上拿了筆,在羽化登仙的人旁邊畫了一只小烏龜,“滿足你。”
“把臉伸過來?!彼f,重新看了她做的畫,放在了案桌上,接過她手里的筆。
“干嘛?!?p> “閉上眼睛。”
“哦。”
她只感覺稍微有些癢癢的,等她睜開了眼睛,發(fā)現(xiàn)俯身而下的少年濃濃笑意,“現(xiàn)在便滿足了?!?p> 嗯?
見他收下了畫,也無被戒罰,她點點頭,熟練地從海棠樹邊的墻邊出了去,跳下圍墻,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翻墻技術真是越來越熟練了,活像一個來采花的大盜。現(xiàn)在一身的白衣白紗遮臉,在夜色下實在顯眼,于是乎,趕緊快步地走了,隱入夜色中。
第二天的一早,管教姑姑來問她茶道功課,從紗帳中才起身的人收到了一眾人的驚呼深駭。
“怎么啦,怎么啦?我變丑啦還是長肉瘤啦?”所有人都看著她的臉,她趕緊往銅鏡一瞧。
鼻子嘴巴耳朵都正常,美人兒一個,就是這芙蓉上沾了墨,臉頰兩邊各畫了三條須,中間的鼻頭畫了黑,活脫脫地像只小狗。
幼稚張睿恒!
昨晚對著她這張臉,說滿足了?!
什么癖好!
管教姑姑趕緊叫人幫她清理了臉龐,不知這小姑娘又抽了什么瘋,三更半夜往自己臉上畫墨,索性也不是什么傷風敗雅之事。
她恢復神色,讓人擺上了茶、茶具、茶葉、熏香。
一早地,滿室綠茶香,特別地醒神。
林莞伸了伸手,一樣樣地倒騰起來,手指纖細,做事有序,看著她煮茶像是跳舞似的,博有風范。
管教姑姑在一旁點點頭,接過她遞來的茶,味帶芬芳,飲下滿腹沁香。
林莞自己品著,此時文月走了進來。
“小姐,今早滿城在傳一件事?!?p> “何事?”最近還有什么除了邱家辦花社的事情更讓人津津樂道的,邱家種植了一片菊花園,近期從城外往花社運花,路上人見花種,津津樂道。
“就是昨晚,打更的看見張府二公子情郎翻墻,說是將前人忘有新歡。”
林莞剛喝下的一口茶,一口老血噴了出來。管教姑姑正坐對面,被噴了一臉,臉色黑了下來,聽見文月說著張家二公子斷袖的事情,對他的印象又減了幾分,到現(xiàn)在僅留著皮相分。
“小姐,你怎么那么激動?”文月簡單回想,“據(jù)說,那人一身白衣衫,步搖如花,黑發(fā)白紗,像仙人似的。我在想,這京府里哪里有這樣的人啊,會不會真的有神仙?!?p> “謠言別信哈?!?p> “還說了那白紗上還繡金絲,發(fā)著光,小姐您說誰家那么有錢啊?”
“有錢的人多的是,哪知道呢?!?p> 管教姑姑在一旁已看到自家的小姐身上穿著一件薄紗煙霞紫的衣裳,上頭針線繁復,隱隱透著金絲,這京府里有錢的人不少,但是撞衣衫的人,那可真的少之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