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陽光便透過窗戶照進了領(lǐng)主塔的領(lǐng)主房間中。
天晴了?德斯萊特從床上坐了起來,空氣中的熏香已經(jīng)換了一個味道了,而床旁的床頭柜上已經(jīng)擺好了一杯牛奶和兩片夾雜了石粒的麥麩面包,這種不容易消化的小石子據(jù)說能夠讓人不容易挨餓。
但是德斯萊特此刻毫無食欲,前晚便開始落下的風(fēng)雪已經(jīng)將達恩堡和整個萊頓荒原北部都染成了一片白色。但是當冰雪融化才是最寒冷的時刻。德斯萊特看著一旁已經(jīng)快要熄滅的爐火,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昨天,又有多少人會死在今天。
至少現(xiàn)在自己的臉沒有感覺了。
德斯萊特扶著石墻來到了窗前,達恩堡的居民們一大早便已經(jīng)起來打掃門前和道路上的積雪,有一些小孩子歡快地在雪地里追逐打鬧,也有幾個小孩子永遠的離開了這個寒冷的世界,他們父母的哭泣聲與兒童堆砌雪球的歡笑聲交融著?!斑@是個比冰雪還要冷漠的世界!”德斯萊特將手放在印戒上,仿佛那枚圣戒能夠帶來溫暖。
“少爺,你起來了?”不知何時,謝曼神父已經(jīng)悄無聲息的上了樓,敲了敲領(lǐng)主房間的木門后便推門而入。
“昨晚死了多少?”德斯萊特看著拉著老人和孩子尸體的驢車慢慢駛向城堡外,體質(zhì)最弱的他們熬不過這個冬天。
神父原本因為德斯萊特恢復(fù)健康而露出的喜色立馬又沉郁下來,“我已經(jīng)給三個孩子,五個老人做了禱告了!就這一晚,唉......”神父嘆了一口氣,“這場雪來得太突然了,很多人都還沒準備好!”
“他們又有什么能夠準備的呢?”德斯萊特看著衣著單薄,但是依舊歡快的孩子們,“我們又能做什么呢?”
神父在胸口劃了個“8”字,“愿八圣靈庇佑我們!”
德斯萊特皺起了眉頭,“對于這寒冬,八圣靈遠沒有你身上的毛皮大衣有用?!?p> “這件衣服為我抵御寒冷對我肉體的損傷,但是八圣靈幫我抵御著寒冷對我靈魂的侵蝕!”謝曼神父反倒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位少爺反教團、反八圣靈的性格,雖然這很危險,但是在這天高皇帝遠的達恩堡,沒有多少人表面上會介意。
德斯萊特看著被運出去的尸體,他們會被填埋在荒原之中,永遠的消失在這冰雪之下?!澳切┍粌鏊赖亩际遣或\的信徒嗎?那我為何又還茍且的活著?神父?”和謝曼神父辯論似乎已經(jīng)成了這三年以來培養(yǎng)的習(xí)慣。
“魂歸圣靈懷抱,這是每個人的命運,只是有些早,有些晚而已,少爺!”
“你又在岔開話題了!神父,當有人質(zhì)疑或質(zhì)問的時候,你們總是岔開話題!”德斯萊特離開了窗戶前,離開了窗戶外那些凄慘而歡快的景象。
“該給你更換藥物了,少爺!”神父示意德斯萊特躺下來,沒有再接德斯萊特對他信仰的挑釁。
達恩堡今天第二次打開城門的時候,德斯萊特剛好換掉了臉上的藥物,雖然傷口依然存在,但是草藥已經(jīng)讓血液凝固成黑色,不會再有鮮血流出來。在綁上繃帶之后,一個仆人跌跌撞撞地從門外闖了進來,“德斯萊特少爺,莫菲爾爵士他們回來了,還帶著一大堆周圍村子里的人,阿默爾管家讓我趕來通知你?!?p> “怪不得外面亂哄哄的!”德斯萊特在得到神父的示意之后坐了起來,謝曼神父的臉上此時洋溢著喜悅,“少爺,你的黑斑狼瘡已經(jīng)徹底好了!”
德斯萊特點點頭,雖然說那病困擾了自己很久,還隨時會剝奪自己的生命,但是德斯萊特自己心里并不是很在意,畢竟讓威斯敏伯爵,自己的父親看不起自己的根本原因并不是這病魔,而是自己孱弱的身體和反叛的靈魂。
達恩堡領(lǐng)主塔四周道路上的積雪已經(jīng)被居民們清理干凈,只留下由糞便堆積而成的泥濘道路。德斯萊特看見大概有一百多個不熟悉的面孔正聚集在達恩堡的空地上,他們大多面黃肌瘦,且神色緊張。莫菲爾爵士穿著一身紋章甲,在難民群中賣力地大吼大叫著,而管家阿默爾正指揮著達恩堡的居民們?yōu)殡y民們清理出來一條道路。
“這是怎么回事?”德斯萊特裹了裹黑熊皮外套,“發(fā)生什么事了?”
阿默爾向德斯萊特鞠了一躬,“德斯萊特少爺,這些都是附近農(nóng)莊的農(nóng)民,他們不久前先后遭到了一伙流寇地掠奪,迫不得已的他們剛好遇上了出去的莫菲爾爵士,于是便跟著他們到這里來尋求庇護??墒?.....”阿默爾管家面露難色,“我們的存糧也不多了!”
“可是這些又都是格瑞斯家族麾下的農(nóng)民,保護他們是我們的義務(wù)?!卑⒛瑺柟芗以谶@寒風(fēng)中竟然流下了汗水,“這里有白菲爾村、薩梅村和巴羅斯村的,他們直接隸屬于達恩堡,這幾十個都是那里的農(nóng)奴。也有三十多個自由民和他們的農(nóng)奴,都前來尋求庇護。”
“這么多人!”德斯萊特想皺眉頭,但是他的臉部還有些許僵硬,“這寒冬就要到來了,怎么會有這么猖狂的一群流寇在這附近作案?”
“這里地處偏僻,我們達恩堡總共就只有五六個職業(yè)軍士,完全沒有能力護佑這附近的居民!”阿默爾管家看了看四周殘破的城墻,“尤其是那矮墻,有些小孩子都會在那里翻來爬去,如果被敵人發(fā)現(xiàn)了這個漏洞,很容易就攻破我們的防線!”
“應(yīng)該還沒有流寇敢狂妄到進攻城堡的!阿默爾,你別在這里危言聳聽了!”莫菲爾爵士走了過來,他的灰色胡須已經(jīng)因為融化的雪水凝結(jié)成一團,“我們要將這里的事上報給伯爵大人,讓他派兵剿滅這伙狂妄的流寇?!?p> “我昨天就已經(jīng)派人去通知過伯爵大人關(guān)于少爺?shù)牟∏榱耍笕撕芸炀蜁s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將這里的情況說明,或許還能獲得伯爵大人的援助。”阿默爾點頭說道。
德斯萊特知道,他們都不過是在安慰自己和他們本人,因為從一開始,伯爵就不會因為自己的病情到這里來,更別談知道這北方偏遠之地的流寇作亂,子民流離失所的悲慘遭遇。
“冬天就要來了,我們連自己都救不活!”德斯萊特望向了北邊的天空,雪后的天空一片灰蒙,厚重的云層之后是膽戰(zhàn)心驚的太陽在偷偷前行。
“如果不好好處理這些難民,恐怕,我們撐不到下一個滿月了!”阿默爾被德斯萊特的話拉回了現(xiàn)實,恐怕沒有誰比自己更清楚,伯爵大人不會來的,哪怕是德斯萊特少爺病死在這里,也不會有任何哀思傳出達恩堡。
“那就請謝曼神父,好好為我們向八圣靈祈禱,愿神跡降臨這里吧!??!”莫菲爾爵士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繼續(xù)去監(jiān)管這些亂糟糟的亂民,他身上的黑底紅色閃電已經(jīng)失去了色彩,仿佛他內(nèi)心的希望一樣黯淡。
可是自己卻對未來充滿信心,德斯萊特看著哀嘆的莫菲爾爵士和阿默爾管家,左手又摸了摸右手無名指上的印戒,自己從不相信禱告會換來神的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