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落花流水皆有情
越往北行進，離遼國的上京也就越來越近了。
北方的冬天，千里冰封。那遼闊的大草原上，沒有破曉的雄雞，也少了勤婦的炊煙。有的只是帳前低聲的犬吠和縈縈徘徊的霧氣。
大草原上，常有一些牧民正趕著三五成群的牛羊，一見到耶律樺，就會停下腳步，恭敬地行禮，神情虔誠崇拜的樣子。
這令怡衣感到好奇而困惑。
但這并非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不知為何，怡衣的心情隨著上京的臨近，也愈加緊張起來。
抬頭望向遠方，她忍不住感嘆，命運總是太過神秘莫測。她遇上的這個霸道的男人，已經(jīng)......
那么，自己的心也跟著淪陷了。
慕怡衣有一種預感，隱隱得只覺得這段轟轟烈烈的感情，燃燒得太過熱情。愛情的道路將會布滿荊棘，似乎不會一馬平川。
但不可否認的是，自己對他是動心了。
那么，她該信他嗎？
該任由自己，放縱自己，跟隨著日漸淪陷的內(nèi)心去愛他嗎？
古人云，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而自己與耶律樺倒是“落花流水皆有情。”
呵。
......
越近上京，越見這個國都的繁華熱鬧。
作為遼國的核心城市，其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及社會層面的重要意義不言而喻。
街道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這時，怡衣無意間被一個蹣跚前行的老婆婆吸引住了目光。因為老婆婆滿頭蒼蒼白發(fā)，梳理成很多小辮子盤在頭上。
看老人家手腳顫顫巍巍，這小辮子卻是梳得一絲不茍，上面還有些簡單的飾物點綴，雖為樸實，倒頗為精巧呢。
怡衣感嘆之時，只聽一聲悶哼，老婆婆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怡衣一驚，正要下馬攙扶。
就在這時，路邊一糕點鋪里突然沖出一個滿頭銀發(fā)的老者，他小心地攙起老婆婆，滿臉疼惜。
“我剛?cè)ベI些你愛吃的馬奶糕，你就摔著了?！崩险咭贿厹厝岬財n了攏老婆婆的白發(fā)，整了整她的衣服，一邊心疼地問道，“摔疼了不？”
言語之間，情意切切。
老婆婆搖搖頭說著不疼，滿眼柔情，一臉幸福。
兩個佝僂的背影互相攙扶著，在街道邊蹣跚著，徐徐前行。
此時夕陽落下余暉，將遠處的天空渲染出些許紅色。斜陽鋪在他們身上，那親近的，相互攙扶的姿態(tài)，是多么溫馨。
怡衣看著這一幕，深深震撼了。
感動，油然而生。
這不正是自己所向往的愛情嗎？
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自己，也可以擁有這樣的愛情嗎？
當耶律樺定定地凝視著怡衣時，怡衣也正不經(jīng)意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讓耶律樺頃刻間像有什么東西在身體里炸開。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冷傲、恬淡、羞澀，欲語還休。純凈如山澗泉水，美麗似天山雪蓮，令他沉迷。
而且在她眼里，耶律樺驚喜地發(fā)現(xiàn)，還有一絲對他的愛慕和眷戀。
她對我是有好感的！
耶律樺頓時心生雀躍。
于是，便忍不住低下頭在她的額頭上烙下一吻。
連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速了。
可這種感覺似乎又稍瞬即逝了。
因為恍惚間，他看到了她眼里的遲疑和迷茫。
耶律樺又悻悻然起來。
他是如此害怕她心意的不確定，害怕她的胡思亂想。
他是如此在意她！
“相信我！好嗎？”
耶律樺貼著她的粉頰，粗糙的胡茬輕輕摩挲著她。
怡衣沒有說話，只是更貼近了耶律樺強壯健實的懷抱。然后，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一路，她經(jīng)歷了內(nèi)心一再反復的壓抑糾結(jié)，又有無數(shù)次的心跳感動。
她終于下定了決心。
感情，難得飛蛾撲火一次。哪怕是，成灰淚始干。但含情待放的歲月里，至少喜歡過，愛過，便在所不惜！
以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
那就跟著心走吧！
這一路走來，她發(fā)現(xiàn)無論是衣著光鮮的達官貴人，還是勤拙樸實的牧民百姓，見到他們的車馬，皆恭敬地低頭行禮?？聪蛞蓸宓难凵?，均是敬畏不已。
怡衣的這種好奇與困惑，終于有點按捺不住了。
她的臉蛋熨貼著他的心口，輕聲問道：“你是誰？又到底是什么身份？”
耶律樺沒有回答。
“你希望我是誰？”
他反問道。
“我覺得你不是強盜，卻把我擄來。這是強盜的勾當?！扁驴隙ǖ卣f，卻也有些疑惑，“你擄到多少女人？她們?nèi)缃竦南聢鲇秩绾文兀俊?p> 耶律樺又好氣又好笑，抬起她的下巴，斬釘截鐵道：“戰(zhàn)爭是殘酷的。我擄過女人，但從沒要過她們！有的當奴隸賞賜給了下屬，有的安排嫁人，有的放走了，視她們的罪狀而定?！?p> “那我呢？我何罪之有，又何其無辜。你應(yīng)該放我走！”她抗議道。
“別亂動。”耶律樺緊緊圈住她，反駁道：“誰叫你闖進了我的心，拿走了我的心。我只能安排你嫁人。嫁給這顆心的主人?！?p> “你......”
怡衣沒料到他竟然這樣沒臉沒皮，狡辯的言語是如此得理所當然。
可自己卻喜歡聽。
耶律樺的話像蜜糖一樣，黏黏的，糊糊的，粘住了她的耳朵，直淌進她的心里。
只是不知為何，心里竟又升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無來由的哀傷。
她薄弱地回應(yīng)：“只怕紅顏未老恩先斷。以色事人，終有一天色衰而愛馳?！?p> 她竟害怕這個英武霸氣的男人，只是迷戀她的身體，喜歡她的容貌罷了。
而這些，卻是最易凋零的。
又或許哪一天，煩了，膩了，便丟給下屬，轉(zhuǎn)眼即忘。
真的是陷入情網(wǎng)了，自己何時變得多愁善感，患得患失起來。
耶律樺復雜的眼眸里，閃動著一股微怒的氣息。如若只是喜歡美貌，那天下美女何其之多。又有多少妙齡女子想嫁于他。即使為妾，也有大把的貌美女子蜂擁而來。
他非膚淺之人！
他耶律樺愛她，有幼時相逢的一見傾心，也有如今對她善良勇敢品格的欣賞，獨立傲然品性的欽佩。
他早已認定了慕怡衣。通過這段時日的相處，也愈加傾心于她。
耶律樺不語。
只是低頭，抱緊了她。
他耶律樺要用行動告訴慕怡衣。
他愛她！
也不允許她再胡思亂想。
哦。
怡衣只能無助地任由他緊緊抱著，再度沉淪......
（注：上京，位于今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赤峰市巴林左旗林東鎮(zhèn)南。遼代五京之一，號臨潢府。是契丹建國之初設(shè)立的都城，為遼朝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中心。在遼國軍事、政治和經(jīng)濟上占有重要地位。遼上京，作為遼之都城，歷經(jīng)二百余年，至元代逐漸廢棄，是中國歷史上使用時間較長的草原都城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