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不是為著主著想嗎?那些江湖術(shù)士的嘴里有什么準(zhǔn)頭呢?萬一竟瞧不出咱們主的份來,胡說八道了什么,讓人聽了堵得慌!”水袖對著云蝶皺眉,側(cè)頭開她的手指。
江湖術(shù)士?不錯,今日是父皇請人來給她們妹批命的日子。說是九星世家從來不出世的高人,就是皇家邀請也是推三阻四,只這一日不知道怎么了,竟直接跑到了皇宮門口來,說要給主們批命。
這就顯得有點怪了,要算也是算皇子的命啊,畢竟主又做不得皇帝的,不過是嫁人罷了,她們這些枝玉葉無論嫁了誰都是低嫁,大不了嫁給鄰的皇帝,也不過是個平嫁罷了。除了這兩種可再沒別的了。哪里用得著他來算?
上一世他怎么說來著,是了,他說的是:孤村日殘霞,白草紅葉黃。她當(dāng)時聽完不明所以,想了兩日也就丟過一旁了。這種沒頭沒腦的東西,模棱兩可的,不過是世人愚鈍,被他騙過了。
此時驀然都上心頭,卻徒然驚醒。這不正是沒頭沒尾的意思嗎?沒有一個字寫的是人,難道,難道他的意思本來就是說上一世不該是她的人生?
“我們走吧?!兵P靈柔突然站起來,旁嘰嘰喳喳斗嘴的侍嚇了一跳,瞄了一眼鳳靈柔的臉,兩個人同時向著對方輕輕吐了吐舌頭,這一齊躬答應(yīng)了。
她腳步匆忙向著園走去,那位老仙長此時已經(jīng)是八十多歲,早過了男大防的年紀(jì),又因著份特殊,因此才能出入皇宮。
她想知道此時到底是真是夢,是她臨死前的回憶,還是她真的有了機會重活一世,只要再見他一面就知道了,他給她批的命她還記得清清楚楚。
只要再聽他說一次,她便能驗證心中的疑。
疾步走到亭外,抬眼往向她親筆所書的“海棠留”字樣,這是她的第一幅字,就被父皇用在了園最美的景致中,妹妹們那聽起來讓人酸得倒牙的賀喜聲似又一次在耳邊響起。
父皇最寵愛的兒始終是她。
前世所見的那一位道骨仙風(fēng)的老者,正雙目微閉,似是半夢半醒一般坐亭中。她深深吸了口氣,仿佛是在給自己鼓起勇氣一般。
走了過去,才抬腳跨上一步臺階,卻見那矍鑠的老者突然睜開了雙眼。鳳靈柔驟然停住了腳步,那不同與她見過的任何一雙眼眸,分明是生在了一張鶴發(fā)童顏的臉上,卻看來如同剛出入的嬰兒一般,純粹而干凈,似是瑩然有光。
那老者站起來來,齊的長須無風(fēng)自動。
鳳靈柔的眼睛微微瞇起,她怎不記得有這樣一個畫面,若她看過這樣一雙眼,她必不會忘記的。
“主……”那老者的聲音干澀,似是在著一般,短短八個字,就似用盡了他全部的力量,“一顧再顧,傾城傾?!?p> 原本挺直的腰背瞬間垮了下來,整個人驟然就老了十幾歲。
那老者雙眸中的光彩隱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得渾濁不堪,他腳下步履蹣跚與鳳靈柔擦肩而過,雙目垂淚,口中呼喊著:“冤孽,冤孽啊……”
這不對,這不是她記憶中的,忽然沒有一點相似之。鳳靈柔轉(zhuǎn)過頭去,看著老者的背影跌跌撞撞向著宮外走去,久久回不過神來。
水袖和云蝶對望了一樣,幾乎是一齊說道:“這人別是有什么毛病吧?”水袖又道:“我們主自然生得傾傾城了,長了眼睛的人都瞧得出來,這也叫批命?”
云蝶也是一頭的霧水,口中喃喃說道:“早知道神仙這樣好做,我還進(jìn)宮當(dāng)什么差啊,我也給人批命去就好了?!?p> 鳳靈柔只覺得雙發(fā)軟,不對,不是這句話,不是這樣的場景,他也不是這樣的反應(yīng)。也就是說,這不是她的記憶,她真的重新回來了,她又重活回來了。
眼眶濕潤的起來,她還機會嫁給他,她還有機會再一次與他相擁,那悉的,溫暖而安全的氣息,會再一次裹住她。
他深的雙眸會再次望向她,他那俊朗的薄唇會再一次為她而揚起。
甚至……
她還有機會重新生下麟兒。
麟兒……
她苦命的孩兒,她還能見到他,還能聽到他再叫她娘親,依偎在她懷中撒。
鳳靈柔雙手在前合十,心中誠心誠意的感謝上蒼,你給了我又一次機會,這一次我必不辜負(fù),我必將好好珍惜,重走來時lu,糾正一切的錯誤。
我會幸福,和我的夫君,和我的麟兒一起。
我會好好的守他們,我絕不會再讓人傷害他們一絲一毫。
上天,謝謝你,謝謝……
鳳靈柔帶著淚水笑了起來,她是何其的幸運,竟然可以得到再來一次的機會。
此時的鳳靈柔還不知道,很多年后,在紛飛的zhan火中,她后揚起血紅的大旗。當(dāng)一座座城池在她腳下崩塌之時,她才真正懂得了傾傾城的含義。
“,這是怎么了?”一個媚的聲音響起,鳳靈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鳳靈柔,雙眸如同小鹿般靈動。“不是說九星世家的老神仙來給咱們批命嗎?怎么哭上了?”
鳳靈婉一臉的關(guān)切,語音的尾卻微微上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之意。
鳳靈柔驟然驚覺,轉(zhuǎn)頭望向了鳳靈婉,只見她臉上的笑容清麗可人,一雙略有些圓的杏仁眼仿佛會說話一般,整個人仿佛是山中的一朵徐徐而放的樹,讓人移不開眼。
她曾與她極其要好的,她與她同年,唯一不同的是,她是皇后所出的嫡,而她則是貴妃所出的庶。她們自幼一同長大,在她心中,從來拿她當(dāng)做自己的親妹子一般。
可現(xiàn)在,她為什么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了嘲諷的意味來?
子雖然是十四歲的子,可中的靈魂卻是在異的皇宮之中執(zhí)掌了十年鳳印,一言可以定六宮興廢的皇后。
這樣的語氣,也許以前的她當(dāng)真聽不出吧?
可如今的她……
鳳靈柔不動聲的接過了水袖手中的錦帕,在自己的眼角微微按下,口中含笑道:“那里是哭了,剛才站在這里冷不防被風(fēng)了眼,這才掉下了眼淚來了?!?p> “原來是這樣啊。日里就是風(fēng)多的讓人煩?!兵P靈婉笑得溫柔可親,剛才的嘲諷被收得一干二凈。
這個子只比她大一個月罷了,卻比她得寵,事事壓過她一頭,若不是她得了母妃的嚴(yán)令,要好好籠絡(luò)著她,她才不屑于跟她這種……
悄悄在心中吐了吐舌頭,這話可不能說出口來,母妃說了這是宮中的辛密,要是說了出去,只怕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算了,她也不過是個……
心中輕蔑的一笑,真虧她還端著個嫡主的架子。要是自己是她,只怕臊也臊死了!幸而她一向傻得很,自己在她面前幾次險些露出了痕跡來,她竟然一絲都不曾察覺。
口中接著笑道:“,西楚和的君都來了,說是向咱們求娶主呢,也不知道我們誰嫁去西楚,又是那個嫁去呢?”
他來了……
那俊朗的面容有一次在她心底浮現(xiàn),嘴角噙著笑意,眼眸中都是深。
他來向她的父皇母后求親了……
鳳靈柔的心中激,壓著一顆狂跳的心,努力做出鎮(zhèn)定的樣子,就聽鳳靈婉問道:“想不想去看看呢?”
她怎么可能不想?鳳靈柔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握成了拳,指甲嵌入肉中都毫無所覺。他的眉宇,他的眼,他的笑容,他的含著寵溺。
貴妃連忙湊趣道:“小姑娘自然是愛俏的,咱們年輕的時候,又何嘗不是這樣過來的?”她不過三十許人,保養(yǎng)的極好,看起來仿佛二十出頭年紀(jì),卻已是一副老氣橫秋的口吻。
宮中的子凋零的格外快些,講究個三十?dāng)嗉t四十?dāng)嗑G。說是要將這的芳華留給更年輕,更適合生育的子們。
皇后拉著鳳靈柔在旁坐下,用慈愛的目光上下量著,半晌,才開口說道:“今日老神仙批命說了些什么?”
字吐得緩慢語氣又是溫和,但鳳靈柔卻聽出了一絲急迫。母后很想知道嗎?也是,她畢竟是她的兒,她有信奉這些,自然想知道老神仙如何判斷她的命格了。
略一思忖,鳳靈柔說了實話,“他說兒傾傾城?!?p> 皇后怔了怔,遲疑著說道:“就這么一句?”
鳳靈柔點了點頭,皇后的一雙妙目似是望向了很遠(yuǎn)的地方,口中念叨著:“傾傾城,傾傾城……”
一聲嗤笑傳來,只聽鳳靈婉如同鶯出谷般的清脆話語,像是銀珠在玉盤上滾動一般悅耳,“的容貌連老神仙也住了?”
鳳靈柔生得柔嫵媚,與皇后的端莊面容迥然有別,她從來不曾疑過,此時卻突然覺得心中一驚。
腦中浮現(xiàn)了鏡子里自己的臉,側(cè)頭看向皇后。
臉龐,眉毛,眼睛,鼻梁,嘴唇,下巴……她用目光仔細(xì)勒著,卻原來她竟一點也不像母后。這是為何?
鳳靈柔下意識的挪動了雙眼,卻正看到鳳靈婉與貴妃,這才發(fā)現(xiàn)鳳靈婉竟活脫脫如同跟貴妃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了。不過是一個年輕些,一個年長了些。
心中細(xì)細(xì)想過自己曾經(jīng)見過的母,原來只有自己與皇后的容貌全然不同。
“,這是想什么呢?莫非是讓老神仙夸糊涂了?”鳳靈婉的聲音把她拖回了現(xiàn)實中,抬眼才看見皇后真面帶疑的看著自己。
略怔了怔,就聽貴妃說道:“這種事,姑娘家怎好自己開口的?娘娘,你快別為難主了?!?p> 皇后突得笑了,說道:“不錯,可是我糊涂了,這可讓我們?nèi)醿涸趺春靡馑奸_口呢?”纖細(xì)而溫暖的手覆上了她如同白玉雕琢而成的小手,皇后含笑說道:“柔兒,既然你不肯說,那母后就替你做主了,的君殷舷哲英武睿智,容貌出眾,正是我兒配?!?p> 母后是告訴她,她被許配給了他。鳳靈柔的心狂跳了起來,她低下了頭去,掩飾著驚喜交加的臉,一切都如同前世一般順利,她將成為他的皇后。
“但憑母后做主……”鳳靈柔的聲音低不可聞,頭幾乎垂到了口,這一副羞的模樣,看到皇后和貴妃都是掩口而笑。
“靈婉就嫁去西楚吧。”皇后對著貴妃母說道。兩個人一起站起來,躬領(lǐng)命。
從皇后的宮中走了出來,坐上了皇后給準(zhǔn)備好的軟轎,不過是這樣幾步lu,她也舍不得她自己走。
鳳靈婉隨著轎子走了幾步,心中氣悶不已,才到一個岔lu就找個借口不與她一道了。鳳靈柔隔著一襲月般的輕紗笑了笑,母后如此疼愛她,連日里粉塵多這種小事,也替她想得周全,也難怪那些妹會嫉妒了。
見鳳靈婉走了,水袖低聲說道:“怎么咱們家主嫁給的皇帝,到是貴妃生的嫁了西楚的呢?”
云蝶不明所以,問道:“可有什么不同嗎?”水袖原是官宦人家出,懂得比她這個鄉(xiāng)下丫頭多太多了。
是了……確實不對!鳳靈柔的眉頭皺了起來,作為的皇后,她對各的實力和局勢都有過了解,西楚不但力盛,更是文采風(fēng)之邦。則地荒蠻之地,雖不到寸草不生的地步,卻也是荒蕪之極……
論份,她在鳳靈婉之上,論寵愛,她在鳳靈婉之上,論論容貌,她樣樣占先,可為什么,是她被嫁去那荒蠻小呢?
父皇雖是驟然發(fā)難,但想必是早有預(yù)謀,嫁出東晉唯一的嫡主,自然能彰顯誠意,讓心。難道說,她后來的破家亡,竟是在她出嫁前就決定了嗎?
不會,不可能,不是這樣的……
鳳靈柔極力否認(rèn)著自己的推測,但她的臉和皇后的臉卻在她腦海中翻來覆去不斷滾動出現(xiàn)著,似是在極力想要提醒她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