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三福領(lǐng)著一班弟兄在此處已經(jīng)等了好幾個時辰,但是官道上卻還是一個人都沒有經(jīng)過。雖然是上頭交代下來的任務(wù),但是憑什么他們能在那客棧里遮陰乘涼好吃好喝,偏偏自己卻要在此處喝西北風(fēng)。
到底還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夏三福心里有些憤憤。
他們要等的那人,是個身背黑色巨劍的少年。
也不知道那少年到底是得罪了誰,布下那么大的陣仗等著抓他,連熊老大都來了,看來此事非同小可。
這幾個時辰下來,他等得十分心焦。如今看天黑成這個樣子,似乎是要下雨了,也不知道那人到底什么時候來,別到了下雨的時候他還得在這山上待著。夏三福正想到此處,忽然耳邊一陣響動,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見到有一對少年男女忽地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那少年一身白衣,腦后松松梳著發(fā)髻,手上執(zhí)著一條馬鞭;那少女一身緋櫻衫子,眼尾一顆小痣,生得機靈可愛,手上卻提著一把柴刀模樣的短刀。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那個穿著一身緋櫻衫子的小姑娘大聲喝道: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打從此路過,須得留下買路財!”
眾人皆是一愣——似乎是他們先來的吧?
半晌之后夏三福才反應(yīng)過來:“哪來的小兔崽子,趕緊滾,別耽誤了大爺干正事!”
誰知那個小姑娘卻是一笑:“干什么正事?一幫人在這山頂上曬太陽么?那便更好了,你們用了我山上的日頭光,還得多留下一份日頭錢。”
那小姑娘這么一說,卻正好戳到了夏三福的痛處——他們在這山崖之上埋伏了半天、曬了半天的日頭,卻連個人影也不見——如今還要受一個不知從哪來的小姑娘的氣,如何能忍?
當下夏三福便“唰”地一下,從腰間拔出兩把板斧來:“要命的現(xiàn)在就滾,否則別怪大爺不客氣!”
小姑娘卻是瞪大眼睛,一臉驚詫地看向身側(cè)那個白衣少年:“老大,他說要不客氣呢,咱們怎么辦?”
白衣少年卻是懶懶一笑:“他們不客氣,咱們便也跟著不客氣唄?!?p> 這二人自然便是扈允漣和蘇逢了。
蘇逢聽了扈允漣的話,便又回過頭來,對著夏三福道:“你聽見啦,我們老大說了,你們不客氣咱們便也一起不客氣啦,我看識相點你們還是客氣客氣吧,我們老大不客氣起來可是很不客氣的,別等會你們不客氣得后悔了,那時便是想客氣也由不得你們客氣啦?!?p> 夏三福被蘇逢左一個“客氣”右一個“不客氣”繞得腦子都昏了,當下也不做他想,張嘴喝道:“油嘴滑舌!”
緊接著便是雙板斧一挺,朝著她砍去。
蘇逢見他氣勢看著雖凌厲,實則力道虛浮,只是外強中干。她身體微微一側(cè),便避過了那夏三福一招,卻裝作左支右絀的滑稽模樣,嘴上還不停:“啊喲!老大,他們當真不客氣起來啦!那咱們是不是也別客氣了?”
在那崖上伏擊的其余幾人見夏三福出手,便也一齊朝著扈允漣攻了上去。無奈他們功夫甚低,扈允漣幾個閃身,幾乎連步子都沒有挪動,便避過去了七八招。此刻聽見蘇逢故作姿態(tài)的喊叫,暗自一笑,嘴上卻配合地答道:“他們?nèi)绱瞬豢蜌?,咱們自然是無需客氣了。”
那夏三福一擊未中,又是一擊。卻見那小姑娘左閃右避,每次眼看要砍到她了,卻不知為何總是在最后關(guān)頭被她閃過,夏三福卻還道那小姑娘只不過運氣好,便一招接一招地朝她招呼過去。
“你說你這人,準頭怎么那么差,劈了半天卻一下也沒劈到?我看你這斧子就別對著我啦,你對著那樹劈保不準我還得小心些?!碧K逢一臉瞧不起他的模樣。
夏三福聽了這話心頭火起,便又是一招朝她招呼過去。
“你以前莫不是樵夫?我看你這招式,劈人不行,劈柴倒是個好手,不如早點轉(zhuǎn)行,或許還能尋條活路?!碧K逢又是一個閃身避過,不屑地搖搖頭。
夏三福氣極,雙臂緊繃,使盡全力,一招接一招地朝著蘇逢劈去,可奈何還是碰不到蘇逢一根毫毛,反倒看她倒是輕松得很,嘴上風(fēng)涼話說個不停。
“你這手上怎么一點力氣也沒有,我看連塊豆腐都劈不破,別說劈人了?!?p> “你師父怕是不大喜歡你吧,怎么盡教你些既不好看又沒什么用的把式?”
“你手臂要是再長長一尺,估摸著便能碰到我的衣角啦,要不要我?guī)湍憷焕???p> “你倒是小心些,我看你一個轉(zhuǎn)身都快摔著了,別回頭沒把我劈倒,倒是把自己摔出毛病來。”
“你這招使的這是醉拳么?要是喝多了就別動手嘛,你這么讓著我,我倒是不好意思了?!?p> ……
如此過了半晌,夏三福連她的頭發(fā)絲都沒劈下,卻是氣得七竅生煙,手上功夫更加糟亂。
蘇逢也不動手,只是左閃右避跳來跳去逗著人玩,夏三福追了半天,弄得是焦頭爛額。
這時她又是從他頭頂一過,他瞬時跟上抬手一劈,手上卻沒了勁力,一個不慎手腕一松,沒劈到蘇逢,倒是把自己的頭發(fā)和發(fā)髻削掉一片,披頭散發(fā),好不狼狽。
“哇,你這是要剃頭么?”蘇逢見他那副狼狽模樣,笑彎了腰,“要不要我來幫幫你?”
說罷她便也不鬧著玩了,她執(zhí)著短刀,身形陡然快了數(shù)倍,朝著夏三福便沖了過來。夏三福見狀,當即退后三步,奈何他速度實在差得蘇逢太多,便只得先顧著躲她手上那短刀,縮頭一閃——可誰知他不動還好,這一閃躲,蘇逢的短刀一歪,夏三福的頂心之上便是被連皮帶肉削下薄薄一層頭皮來。他只覺得頭上猛地一陣劇痛,額上便有血流了下來。
“哎呀,剃得不好,倒像是癩痢頭了,”蘇逢手里抓著他帶血的頭發(fā),撅嘴怒道,“你說你動來動去的好不老實,叫我怎么好辦?”
說罷又自顧自接上一句,“這回你別動啊,我給你好好剃一剃。”
話剛出口,蘇逢便是“唰唰唰”連劈三刀,快得驚人。只見此時夏三福頭頂又被削掉數(shù)片頭發(fā),只剩周圍一圈還有頭發(fā)了。
夏三福大叫一聲,丟了板斧,雙手捂著腦袋便要跑走,就怕蘇逢一個狠手將他的腦袋削下一半來??商K逢哪里給他這個機會,她雙腳一動,躍到那夏三福面前,手上短刀繞著他腦袋便是一環(huán),左手扯著他剩下的頭發(fā)一拉,竟是將夏三福剩余的頭發(fā)生生一次拔了出來,這下那夏三福的腦袋上當真是一根頭發(fā)也不剩了。
只剩下一個光頭,鬢角四周緩緩滲出血絲,頂心一塊血紅色茶杯大小的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