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一開戰(zhàn)便整日浸在鮮血中的日子,,在戰(zhàn)場上不知疲倦的尋找還有一口氣的士兵,早被他埋在心底,如今竟生生被那小姑娘撕開了。
見江太醫(yī)的第一面,慕成雪便想起來父王曾同她講過太醫(yī)院有位姓江的大夫。從前是隨軍的軍醫(yī),救了無數(shù)士兵性命。太祖帝登基時,他因年紀大了被分到了太醫(yī)院,只是他性情暴烈,不善變通,次次被人搶了院使的位子。
看在他上過戰(zhàn)場的份上,慕成雪便決定同他賭一次,若是蕭琰七日內(nèi)醒了,這功勞便全歸他,若是醒不了,慕成雪便任由他處置。
蕭琰既然已經(jīng)醒了,她不會再多留,今晚便是她行動的最好時機,估計府里上下都沉浸在自己主子醒了的喜悅中吧。
午后,成叔親自帶人送來了禮物,皆是貴重物品。慕成雪欣然接受,并未做推辭,如此方顯得她只是為診金而來。慕成雪順便同管家說了辭行的事,管家便回去回話了。
晚上,慕成雪等素兒睡著了,才悄悄溜出門。
慕成雪換了件深色的衣服,扎成了緊身的裝束,行動起來十分利落。
這蕭琰的宅子雖然大,但是對于慕成雪來說則是輕車熟路,慕成雪順著西北方向一路而去,卻無任何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到了府內(nèi)西北角處的明月臺。
“明月臺?”
這個名字對于前世的她來說太熟悉,如今看到卻覺得有些生疏,從前她最喜歡去明月臺,因為那里最宜觀星。
那時蕭琰答應(yīng)她待他們成婚,便搬去明月臺住。那時候慕成雪還取笑蕭琰,住如此偏僻,如何彰顯他七皇子的身份。
明月臺要那么多冰做什么?慕成雪揣著滿腹疑問已經(jīng)藏在了廊柱后。
看四下無人,慕成雪從頭發(fā)中拔出簪子,在鎖里捅了幾下,鎖便輕松地開了。慕成雪頗有些得意的笑了,這開鎖的法子還是跟聞人稚風學的,沒成想還能派上用場。
慕成雪推門而入轉(zhuǎn)身便關(guān)上了門,轉(zhuǎn)頭一看,愣在了原地,屋子里燈火通明,一排排燃著的蠟燭圍在石床周圍,石床下是大塊大塊的冰,消融的冰水不知流向何處,室內(nèi)很是干凈。
“難怪需要這么多冰塊?!蹦匠裳┼哉Z著。
看著躺在石床上的人,慕成雪不知該作何感想。那是她自己?。〈┲r紅色的百鳥朝鳳嫁衣,華麗寬大的衣袍散落在地上。化著最精致的妝容,明艷的不可方物。
慕成雪才知道,原來新娘裝扮的她是這般模樣,她前世可是幻想過很多次,沒成想?yún)s在這般處境下見到了。
慕成雪如今才明白自己從未看懂蕭琰,那路是他親手斷了的。從他站在皇帝那邊的那刻起,他們就緣分已盡。如今這般惺惺作態(tài)又是為了什么。
眼眶中集聚的淚終于傾瀉而出,這淚并非為蕭琰而流,是為她自己,慕成雪覺得自己死的真是委屈。
只是想到父親、兄長,想到鎮(zhèn)遠王府上下,想到如今前途未卜的西北數(shù)萬將士,慕成雪又覺得自己哪里有資格委屈,簡直是死有余辜。
帶不走,那便燒了吧!她絕不要蕭琰還借著她來惡心自己。
慕成雪拿起一只蠟燭,走向了自己。
燭光在臉上搖曳,卻仍暖不了眸中的冷冽。
舉著蠟燭的手微微一傾斜,燭淚落在了火紅的喜服上,燭淚尚未凝固,手下一松,蠟燭便掉在了喜服的一角,迅速的騰起一撮火焰朝四周蔓延開去。
跳躍的火光撲打著她的臉,雙唇緊緊抿著,精致的小臉上盡是與年齡不符的冷靜克制,慕成雪看著已被逐漸旺盛的火將自己包圍起來。不再多留,逆著火光轉(zhuǎn)身朝外走去。
“吱——”的一聲后,大火被緊緊關(guān)在了門內(nèi)。
“咳、咳.......幸虧小爺我今日親自來了,不然你可就化成灰了啊!”
穿著一身夜行衣的男子掀開瓦片,捂著口鼻,敏捷的跳了下去,撲滅著慕成雪周圍的火。“那小姑娘跟你什么仇啊,竟然要燒了你。“莫非是嫉妒你的美貌?一定是這樣,下次碰到絕饒不了她?!?p> “快,風眠,接著?!焙谝履凶右话驯ё∧匠裳┑纳眢w,一手攀著繩子向上爬。
在屋頂外拉著繩子的風眠順勢將慕成雪接過來,黑衣男子才長舒了口氣,“再晚一步,小爺我都要去陪你了?!?p> 風眠看著話癆似的黑衣男子一臉無語,真不知道小王爺為何非要這位爺來和他救人。
黑衣男子爬出來,望著屋內(nèi)的火勢,手下一彈,將一支蠟燭打翻在地,火苗“蹭”的一下?lián)淦?。這才滿意地離去。
......
“走水了,走水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明月臺便陷入一片混亂,慕成雪的住處隱約能聽到召集仆人們救火的喊聲。
“素兒姑娘,紀小姐可是歇息了?”
“休息了?!北怀承蚜说乃貎汉苁遣粣偂?p> 慕成雪聽到屋外的說話聲便知道是來試探她的。
“何事尋我?”慕成雪將屋內(nèi)的蠟燭點亮,喚了人進來。
進來的侍女見慕成雪一副迷糊的模樣,松了口氣,回話道:“紀小姐,府內(nèi)走水了,管家命我來跟您說一聲,切莫出門。”
“知道了?!蹦匠裳┟嫔挥莸乜戳耸膛谎?,嚇得侍女身體一抖。
“紀小姐快歇息吧,奴婢告退。”
看著離開了的侍女,慕成雪躺回了床上,拉起錦被蓋在頭上,徹底隔絕了外界的聲音。
這世上,再也沒有明月臺了。
第二日天氣出奇的晴朗,多日不見的日頭終于爬上來。
慕成雪昨日便同蕭琰說了今日是為他最后一次診脈。
慕成雪進了蕭琰住處,蕭琰正站在一棵梧桐樹下,冰藍色錦衣繡著繁復(fù)的花紋,腰束玉帶,一塊成色極好的羊脂玉佩系于腰間,看著氣色已是大好。
看到慕成雪,蕭琰粲然一笑,“在床上躺久了,覺得甚是憋悶?!?p> 蕭琰醒來后聽了管家的稟告心里雖存著疑問,卻也不便再好奇面紗后的那張臉,如今見了她便如同對普通醫(yī)者一般,以禮相待。
慕成雪總覺得自己的記憶出現(xiàn)了偏差,從前看蕭琰笑,總覺得格外珍貴。如今卻覺得,不管對誰,無論在哪里,都是這般溫潤如玉的蕭琰實在不真實。
慕成雪微微頷首行禮,并未接話,“小女還要為七爺診一次脈,若身體無礙,小女今日便告辭了?!?p> 蕭琰聽到慕成雪來辭行,也并未多想,做了個請的手勢,轉(zhuǎn)身向屋內(nèi)走去。
“在下已經(jīng)聽管家講了紀小姐的事情,這次多謝紀小姐救命之恩,若有在下幫得上忙的地方,紀小姐盡管開口?!?p> “七爺不必如此,救人是小女的本分,況且管家已經(jīng)給了小女豐厚的診金?!蹦匠裳┱Z氣平靜,實際上卻全靠她自己的意志強行按捺著心中的不平。
慕成雪走在蕭琰的一側(cè),故意比蕭琰慢下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