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連山只能望見墨色暗影,湍急水流中一艘小舟正順流而下直指北域,轉眼一瞬,輕舟已過萬重山。
說船也談不上,這只是一艘簡易的獨木舟,而且被破舊的麻布包壓的有些微微偏斜,船上無槳,一路直行全靠浪。
“呼,呼,呼……”
張三突然從船上坐起,他的額頭布滿了細密的汗珠:“還好只是噩夢?!?p> 他大手一揮擦掉汗珠,抬頭望向天空自由飄散的晶瑩,張三迎上了冬天的第一場雪。
當寒風襲來遍體生寒,他只覺得心中一片快意,甚至“哈哈哈”的大聲笑了起來,無論是腦后雙面,胸口鎖印亦或體內絲線皆擋不住他的步伐。
他只想回去看一眼,在這之前無論是武林正道亦或朝廷武者,擋在前路的都是敵人。
他低頭,握緊拳頭:“沒有人可以阻擋我的腳步!”
而他心心念之的北域卻早有腳步踏上。
北域繁鬧街頭,一個矮個子青年冷著臉身后兩把短刀獨行。這一路上雙刀飲滿鮮血,經過了幾次劫殺手下全都留在了路上,最后能踏足北域的只有自己一個人。
他在第四天踏入北域,明天他將帶著林近臣的頭顱踏上歸程,他的抬起右手只覺得一陣鉆心的疼痛,面對一路劫殺他并不是絲毫無傷。
他按約定坐進酒館,不一會,一個帶著滿臉笑意的漢子似隨意的坐在同桌:“你怎么來的這般慢?”
他又看了看沉默的季晨:“怎么只有你一個人?”
季晨端起一大碗酒喝下,突然抓起男人脖領審視他的雙眼:“明天早上,我要出現(xiàn)在軍營中。辦法你來想,誤了我的事,等死吧!”
男人掙扎了兩下,抓住他的大手卻紋絲不動。當季晨將他放下,他眼中驚愕褪去又恢復了一臉笑意。
“跟我來吧。”
北域寒沙大營。
林近臣最近寢食難安隱隱覺得有不好的事情將要發(fā)生。他的頭痛又犯了起來,無神的坐在那里像一個垂垂老者。
都說人如其名,但他名為近臣不在朝堂之上呼風喚雨卻駐守著北域這偏涼國境。
他還未過五十卻早已滿頭白發(fā),他的眼角布滿了皺紋讓那雙眼看起來滿是疲憊,常年的邊境生活讓他皮膚粗糙,寬大的骨架看起來沉默堅韌。
這是一個硬骨頭!
北域與燕相鄰隔著一片飄帶狀的沙漠,東臨倭國一水之寒。
身為前朝舊部他并不如意,眼前北域的繁華是他二十年傾盡所有心血所著,他忘不了第一次踏上這片土地——竟是如此的苦寒,燕國騎兵縱橫倭國強盜肆虐。
是他鎮(zhèn)守北域二十年毫無怨言,將外敵死死擋在國界之外。甚至當年把只有六歲的林有木一人留在鎬京也毫不猶豫。
鎮(zhèn)守——這兩個字的含義遠比表面上寫出的更為沉重,這兩個字代表著二十年面對敵人刺殺的無數(shù)次死里逃生,代表著當年隨他而來的五萬鐵騎如今只剩下一萬不到,剩下的都將自己的鮮血與歲月灌注在漫長的國境線上。
他的頭痛近日越發(fā)厲害,以至于身邊副將連喊了好幾聲將軍他才緩過神來。
“何事?”
他抬頭,只這一瞬間,他的氣勢變了,這個滿頭銀發(fā)的男人是北域當之無愧的無冕之王。
“將軍,朝廷派發(fā)的糧餉已經入倉記錄過后……”
而后這四個字幾乎是咬著牙擠出來的:“不足三成!”
“這次是誰?”
“屬下還未查明,其余郡府雖然都有克扣但……”
“呵?!?p> 林近臣發(fā)出一聲不屑嗤笑:“北域在那些人眼里便是富的流油么?”
“是密衛(wèi)院?!?p> 自門外走來一個瘦弱的白衣男人,他的臉很圓泛著紅潤,一雙眼睛細長極為有神。身體卻是不好,幾乎是走兩步就要撕心裂肺的咳上一陣。
“軍師?!备睂⒖匆妬砣斯Ь吹男卸Y到。
林近臣身上氣勢似乎也柔和下來,他緩緩開口:“子臨不是要你多休息么,那些人是怎么搞的?”
“不怪他們。”白衣男人揮了揮手。
“屬下告退?!?p> 屋內只剩林近臣二人。
“有什么事情不能跟黃麟說?他可是從通遼就一直跟在我身邊的?!?p> 白衣男人伸出三根手指:“將軍,密衛(wèi)院安插在北域的探子已經全部清洗。凜冬將至,沙盜在邊境線又活躍起來,已經有兩個村莊遭到劫掠雖然已被鎮(zhèn)軍殺退但仍然損失頗重。有木那邊派出去的兄弟還未回消息,近來北域突然出現(xiàn)了很多匿名高手,望將軍早做準備。”
“子臨,這些事情放手去做就好了,我說過如非大軍出動其他事情不用特意來跟我說?!?p> 白衣男人有些沉默。
這些話不是第一次聽眼前的老人說,但每一次都讓他無言,再難表達心中感受。
信任,無與倫比的信任配得上他的忠誠!
又與林近臣閑聊了幾句,他便退出了房間??粗姞I中簡陋書房,白衣男人更加肯定心中的想法。
誰會想到,在北域說一不二的林將軍會同將士們常駐軍營?
誰又會想到,他從來沒有享受過一手打造出來的繁華?
這個廣受將士百姓愛戴的將軍值得擁有更多!
“你想好了?”
軍營大帳內陳子臨坐在首位將椅上,他的對面是一個蒙著頭蓬的男人,這句話出自男人之口。
“我只是不相信閣下的保證,天底下可沒有這般便宜的買賣,僅憑著一個連相貌都不敢示人的三言兩語,還不足以讓我下定決心?!?p> “林有木死在宮中,軍師難道不知現(xiàn)在是哪位殿下代掌密衛(wèi)院么,太子!這次扣下北域糧餉已經是最后的試探,圣教會為竭盡全力為將軍襠下這次殺局,只是其他教派要全部撤出北域不能踏進一步?!?p> 男人摘下斗篷,他的右臂極長甚至臨近腳腕,左臂相比之下有些短小只有正常人半截長短,他頭發(fā)散亂著只露出一雙眼睛。
危機感充斥著陳子臨的胸膛,他的神色突然嚴肅起來,最后緩緩的點了點頭。
只聽男人緩緩說道:“既然軍師已經下了決定,長生殿也應該表達一些誠意,哼哼,北域最近可有些雜亂啊,一群不知死活的老鼠。用他的首級為將軍下酒不知合適與否?”
說罷,男人再不停留快步走出帳篷,直到那身影消失陳子臨才吐出口中沒說出的驚嘆:“長生殿副座,魏無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