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娟是一個美麗且浪漫的女孩。
她能夠看上與浪漫毫不沾邊的大衛(wèi),并且全心全意,或者說毫無怨言地支持他的工作,全都是因為大衛(wèi)年輕時的激情和夢想。
大衛(wèi)曾經給她描述過那個完美的世界,機器人負責運營和管理這個世界,而他們的主人將徹底得到解放和自由。
大衛(wèi)甚至向米娟保證,她會親眼見到那一切!
到那時,他便會陪著米娟和兒子,享受生活中的每一天。
曾經有無知者告訴米娟,機器人的電子腦袋不懂得創(chuàng)新,只能用來掃大街或者端盤子。
那是瞎扯淡!一派胡言!
人類能夠思考,也只是神經細胞化學反應和電荷轉移的結果。而創(chuàng)新,只不過是一個意外的、甚至錯誤的計算結果。
憑借強大的計算和學習能力,機器腦袋可以輕松做到所謂的創(chuàng)新。
機器人的愛情詩,足以讓毫不相識的小姑娘面紅耳赤;它們精湛的畫作和數(shù)字雕刻,足以讓最偉大的藝術家無地自容。
最可怕的是,相比于人類絞盡腦汁的創(chuàng)新,他們總能毫不費力地批量生產。
還有一些不懷好意的人私下里告訴米娟,機器人極具危險性。
這簡直不值一駁!想想機器人是誰造出來的?
就像有人警告你水果刀有危險,千萬別買一樣。大衛(wèi)想把整個西瓜砸在那個人臉上。
慶幸的是,米娟從來沒有懷疑過大衛(wèi)的理想,也沒有抱怨過他對家庭的疏忽,她只是說:“我相信你,相信你描繪的一切?!?p> 這就夠了!
五年前,懷有身孕的米娟給大衛(wèi)發(fā)了簡訊,將計算精確的預產期告訴了他,那是她第一次希望大衛(wèi)能夠放下工作去陪伴她。
盡管大衛(wèi)那時正在全力攻克技術上的難關,但他還是在妻子推進產房的前一刻趕到了醫(yī)院。
而另外一次,則是兒子四歲生日的時候。大衛(wèi)還記得他問兒子想要什么生日禮物時,兒子貪心地說想要自己陪他玩整整一周的時間……
當大衛(wèi)從家庭的記憶里回過神時,掛鐘上的熒光針已經指向了深夜十一點。
大衛(wèi)不斷地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但強烈的睡意很快將他打倒。
“嗒嗒嗒!”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在大衛(wèi)的睡夢中響起。
緊接著,一陣“砰砰砰”的敲門聲將他驚醒過來。
大衛(wèi)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房門也“咔噠”一聲被人推了開來。
在綠色應急燈的照射下,一個女人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正中。
在深夜里,這樣的場景有點詭異。
但對躺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等待救援的大衛(wèi)來說,那道身影是如此的曼妙,如此的溫暖!
就像暗夜里的精靈,或者下凡的天使。
“大衛(wèi)!”隨著一聲驚呼,刺目的光芒從房頂?shù)娜展鉄衾餅⒘讼聛怼?p> “謝天謝地!有人想起我了!”看到夏西的一瞬間,大衛(wèi)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
在機器人學科之外,夏西的醫(yī)術無論是理論還是實踐上,都屬于世界頂尖行列。
盡管大衛(wèi)對自己的窘境感到難堪,但他還是留意到了夏西工作之余的魅力:精致淡妝,柔紗背心,優(yōu)雅的高跟鞋讓她顯得亭亭玉立。
“還好她沒穿裙子,否則真是百口莫辯!”放松下來的大衛(wèi)心猿意馬的想到。
“大衛(wèi),這是怎么回事?”夏西并沒有手忙腳亂地上來幫忙,但她的語氣中充滿了關切。
“我離開招聘會場后,就直接回了辦公室,然后天旋地轉,暈倒在地!”大衛(wèi)簡潔地回答道。
夏西驚訝地看著他:“你在地板上躺了整整十幾個小時?!”
“十四個小時。暈倒以后,我全身都麻木了?!贝笮l(wèi)以一個患者的姿態(tài)老實回答道。
夏西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慌亂的神色。
“還有,之前我沒有任何不適,只是在回來的路上,有點胸悶氣短!”大衛(wèi)再次補充道。
“那些以后再說!我來把桌子挪開!”夏西匆忙走上前來,她的腳后跟歪了一下,差點坐在大衛(wèi)唯一還有知覺的頭上。
“作為一名醫(yī)學博士,請你冷靜一點!”大衛(wèi)心有余悸地道。
“住嘴!”夏西有些煩躁的低吼一聲。
大衛(wèi)張大了嘴巴,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小姑娘發(fā)火,但性命攸關,他再次開口道:“可是……憑你的小身板,能把這個笨重的桌子挪開嗎?二次傷害可不是鬧著玩的!”
抓著桌角的夏西身子一僵,只好站起身來?!皩Σ黄?,我叫人來幫忙!”說完,夏西拿出了通訊器,手忙腳亂地按了幾個號碼。
漫長的等待…………
“夏西,你是怎么想到來這里的?”
“是那個短訊,我以為你在暗示什么?!毕奈髂贸鐾ㄓ嵠?,讓大衛(wèi)看了一眼。“我翻來覆去睡不著,然后便定位了你的通訊器?!?p> “謝謝你,夏西,你是個細心的姑娘,作為組長,我必須對你提出表揚!”大衛(wèi)鄭重其事的道。
“……”
終于,辦公室的門再一次被推開。
“老天,這是怎么啦?”周正德略顯夸張地叫道。
“我不能動了,正德!”大衛(wèi)苦笑道。
正德走到大衛(wèi)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的腦袋:“有人襲擊了你,組長?”
“少廢話!叫你來是搬桌子的,不是看熱鬧的!”夏西抓住桌子一角道。
正德懊惱地瞥了夏西一眼,但他的眼睛似乎微微一亮,然后乖乖抓住另一個桌角,合力將桌子從大衛(wèi)身上搬了開來。
“剩下的我來應付,你可以走了!”夏西朝周正德說道。
“夏西大姐,大衛(wèi)也是我的上司,我有責任照顧他!”
“可我精通醫(yī)術,而你的解析幾何在這里毫無用處!”夏西立刻道。
“好吧!”周正德說不過她,只好低頭看向大衛(wèi):“組長,你評評理,我想留下來照顧你,可夏西一直在防備我,難道我會為了項目組長的小小職位,而謀害你嗎?”
身高馬大的李大衛(wèi)躺在地板上,他討厭這種被人俯視的感覺。他感覺周正德隨時都會拿自己的腦袋當球踢,自己又無可奈何。
夏西沖上來將周正德推了個趔趄:“閉上你的臭嘴,你這個幸災樂禍的家伙?!?p> 惱怒在周正德的臉上一閃而逝,他笑著退了出去,臨走前又道:“好吧,祝你們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撒有那拉?!?p> 當他走后,夏西跪伏在大衛(wèi)身邊,一邊檢查著他的身體,一邊安慰道:“別在意大衛(wèi),他只是把工作和生活混淆了,而你在工作上,罵了他可不止一萬遍!”
感動于夏西的勇敢和體貼,大衛(wèi)忍不住開口道:“你真好,夏西!”
夏西沒有理會大衛(wèi)的騷情,她面容冷峻地開始檢視大衛(wèi)的身體,并小心地試探著。
但說實話,大衛(wèi)最討厭的就是醫(yī)生,他們總是用上帝的視角審視著你,然后面無表情的進行宣判。
隨著夏西的表情越來越凝重,大衛(wèi)嚇的連大氣也不敢出,他開始后悔以前逃避的各種醫(yī)學檢查了。
“情況有些不妙!”夏西說道。
大衛(wèi)的腦袋里嗡的一聲,他不想聽到善意的謊言,便故作輕松地道:“盡管開口,夏西博士!我什么都能接受!包括死亡!”
說出“死亡”兩個字的時候,大衛(wèi)想到了妻子米娟和只共處過兩天的兒子小虎——名字還是妻子起的。
“不是很確定,我需要詳細的檢查!”夏西看了看墻上的掛鐘,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一陣敲門聲響起,幾個年輕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拿著簡易擔架。
片刻后,大衛(wèi)被他們放到了白森森的診療室中。
頭頂?shù)臒o影燈發(fā)出仿佛天國的光芒,晃得他睜不開眼睛。
隨著他被放進一個棺材樣的設備里面,然后又塞到金屬墻壁中,黑暗便將他徹底吞噬。
“準備就緒,是否開啟檢查!”頭皮發(fā)麻的大衛(wèi)聽見一陣金屬膜片發(fā)出的震動聲。
接下來,他的大腦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