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自然不可能去做往蒸出來的酒里兌水這種砸招牌的事情,他所想的只是蒸酒的時候要往酒甑里頭多加些水,這樣蒸出來的酒除了度數(shù)低了一點之外,也沒有什么其他的缺點,反而還有不少的好處,畢竟這酒度數(shù)低,喝了不上頭。
他很清楚,蘇家酒才賣一兩,自己這一百兩一壇的千日醉,跟他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檔次的東西,全然沒有半點競爭的意義,只有在相同領域做爭斗,在同樣的市場將對方打壓的一蹶不振,如此,才算本事!
到時候再去看蘇夫人那張臉,想必定然是會十分精彩!
得到了陸鳴點頭的孫管事興高采烈的就離開了,他要去快些告訴校尉這個好消息,對于自己能夠準確無誤的抓住這個商機,并且與陸鳴結上一個供應鏈的事,足以讓他在校尉面前沾沾自喜許久!
當久了下人,一般都會這樣,就好似家犬得到了什么好東西,會刻意在主人面前展示一樣。
爐中檀香過半,房內(nèi)裊裊煙霧,只剩下了陸鳴與香君對坐,誰都沒有率先言語。
陸鳴沉浸在自己觸手可及的未來當中,而香君卻是幾次三番不著痕跡的打量著面前這談完正事之后,連正眼都不曾確實落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那雙好看的丹鳳眼中流露出了一種極為怪異的情緒。
因為先入為主的觀念,她并不認為陸鳴是什么正人君子,當初陸鳴想要入得巧琴閨房,一擲千金所鬧出來的笑話至今依舊記憶猶新,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那應該是醉花樓這十年來最大的趣事了。
而巧琴在十二花榜排在末尾,無論容貌姿色都要比自己差上許多,陸鳴當初對巧琴都如此癡迷,又如何可能對自己視而不見?
既然如此,那么此刻他故作鎮(zhèn)靜所圖為何,自然也就一目了然了。
在這煙花巷里為生,縱然未曾梳攏,對于這些事情卻也早已是看慣不慣了,尤其是那些個士族公子哥,反其道而行之,欲擒故縱那一套玩的實在是太熟練了,若沒點眼力,早就被人騙了身子,如何能夠安靜坐在后院繼續(xù)當個清倌人?
只是她倒是沒有想到,能寫出“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這般灑脫詩句之人,竟也是對女子施展心機手段的齷蹉之輩,先前孫管事尋自己來作陪之際,還特地有所交代不要怠慢,不是太過分的要求都可以滿足,自己只當他是什么超塵脫俗的翩翩濁世佳公子,如今來看,倒是不如不見。
市儈,刻薄,對女子施展心機手段,如此之人,怎可能寫的出那般豪放且大氣磅礴的“將進酒?”
心中這般詆毀著,香君等了等,見陸鳴依舊沒有什么要說話的心思,便將頭轉(zhuǎn)了過去,落在了窗外那些嘰嘰喳喳的鳥兒身上,眼中不自然的流露出了一分羨慕。
“香君姑娘對經(jīng)商很了解?”
陸鳴突然開口,香君怔了一下,回頭看他:“陸公子此言何意?”
“沒什么,”陸鳴回答:“先前見香君姑娘對清河郡之勢侃侃而談,且能夠想將千日醉拆分的想法,想來平日定然是有做功課的?!?p> 香君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敷衍:“平日閑來無事,便抽空打聽了些,一來二去聽的多了,也就記得了?!?p> “謙虛了,如此學識,留在這醉花樓難免有些可惜,不如與我一道開個酒坊?”
陸鳴試探性的說道。
思維陷入了短暫的停滯,半晌,香君方才不可思議道:“陸公子是在說笑吧?香君一介女子,哪有什么學識,如何能夠經(jīng)商?何況如今這般身份,又豈是說離開,就能離開的?”
陸鳴信誓旦旦:“你若是答應替我照顧十年酒坊,離開醉花樓的事情我就替你辦了?!?p> “十……”
在那么一剎那的時間,香君的眸中迸射出了屬于希望的光芒,卻又在頃刻間熄滅,煙消霧散,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陸公子的好意香君心領了,只是香君無才無德,擔不起這樣的重擔,還請陸公子見諒。”
她不是愚蠢的人,縱然對自由極為渴望,卻也不至于失了理智,更何況陸鳴先前的言語也算不上誠懇,加之這種要尋自己一個女子去幫忙照顧酒坊的荒謬事情,更是讓她完全的將陸鳴當作了一個花言巧語的騙子!定然是想要騙自己贖身,而后欲行不軌!
這種剛出狼穴又入虎口這種事,她才不會去做!
“為何擔不起?”
陸鳴納悶:“我找個懂行的幫我賺錢,誰懂誰就能幫我,和才德有什么關系?”
愈發(fā)感覺陸鳴連騙人都不會了,這天底下哪里有找別人幫忙賺錢這種荒謬的事情?誰不是赤手空拳一點一點打拼出來的家業(yè)?找別人幫忙就能做到,天底下豈不就沒有了窮人?
再退一萬步說,人家自己能夠賺錢,為什么要來幫你?
也不繼續(xù)遮掩眼底赤果果的厭惡了,香君不做答應,只是冷冷的看了陸鳴一眼,而后轉(zhuǎn)過頭去,看著窗外的景物。
那群自由自在的鳥兒已經(jīng)飛走了。
陸鳴哪里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別人眼里耍心機欺騙女子的陰險狡詐好色登徒子,在他的印象中,找個人來幫忙管理產(chǎn)業(yè),制定發(fā)展規(guī)劃是一件極為正常不過的事情,否則那些個金融顧問,人才管理,獵頭什么的不早就失業(yè)死翹翹了?哪里還能變成讓朝九晚五的白領都羨慕不已的高薪職業(yè)?
至于醉花樓里十二花榜榜首的身份,他就更不會在意了,又不是找回家做老婆的,管出身做什么?能做事能幫著賺錢不就得了?
不過也沒什么太大所謂,不答應就算了,陸鳴也沒有繼續(xù)糾纏的意思,天底下人才肯定是有的,只不過暫時沒遇見而已。
將面前盞中茶水一飲而盡,陸鳴起身,沖其拱了拱手:“陸某還有要事在身,就不繼續(xù)叨擾了?!?p> 香君倒是有些意外陸鳴這么果斷的抽身,心道走了也好,同時起身相送。
“哦,對了,”
走出閨房大門,陸鳴突然回頭,看著香君問道:“香君姑娘可知如何有辦法見官不跪?”
“嗯?”
香君怔了怔,眼中對陸鳴的憎惡之意愈發(fā)明顯。
如此拙劣的欲擒故縱把戲,難不成他當真以為自己用的很好不成?
見香君不答,陸鳴笑了一下,拍拍膝蓋:“自小身體不太好,這幾日往衙門走了幾遭,一跪就是半個時辰,有些不太吃得消,因此想要尋些便利的法子避免,若是不知就罷了,陸鳴叨擾了?!?p> “功名在身,見官不跪?!?p> 冷冷一句之后,香君砰的一聲將房門合上。
她擔心自己再跟陸鳴糾纏下去,會忍不住拿硯臺砸死他!
天下人盡皆知,功名在身,便可見官不跪,這么拙劣的套話言語一而再再而三拿出來糊弄,這個人難道是個白癡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