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天高皇帝遠(yuǎn)的江南,除開手持十萬甲士的碧眼親王之外,就再也沒有什么能夠威脅到士族的難處了,柳齊昌身為望族柳氏的公子,在這清河郡雖不至似周禮那般人盡皆知,可無論如何也能算作一個士族公子,能夠讓他這般犯難的事兒,陸鳴倒也是有些好奇的。
只不過很快他的失望了,因為聽著柳齊昌的言語,這個讓士族公子極為犯難并且如此禮賢下士來求自己幫忙的難處,其實就是與尋常人一般模樣的爭風(fēng)吃醋,只不過地點換在了醉花樓,女主角換成了十二花榜之一的香雪,于是就顯得有些不一樣起來。
士族公子為了青樓名妓爭風(fēng)吃醋打個頭破血流,最終佳人在懷,紅燭昏羅帳,自是一段流傳佳話。
當(dāng)然,前提是,這個佳人最終落在了他柳齊昌的懷里,邁進佳人閨房的人,是他柳齊昌,而不是其他人,否則這段佳話的主人公就要換人,而本該揚名的柳齊昌則會成為清河郡一干士族公子眼中的笑柄。
所以柳齊昌很著急,不是急著要去“羅帳回垂紅燭背,”而是急著要在一干夸下??诘呐笥衙媲巴旎刈约旱念伱妫駝t一旦當(dāng)真被洪天佑先一步進了香雪的閨房,那自己就真的成為了士族中讓人笑掉大牙的廢物了!
聽明白了緣由的夏月芙翻翻白眼,愈發(fā)感覺這幫士族公子哥無趣,卻依舊跟著陸鳴一道與柳齊昌到了樓上廂房當(dāng)中。
士族的奢華實在超出了陸鳴的想象,上好的琉璃杯中盛放琥珀色的美酒,正是自己昨日賣于孫管事的千日醉,房內(nèi)燈火通明,小案上經(jīng)過烹制過的馬肉和雉肉還能聽到油脂被燒烤時的油爆聲。
酩酊半醉,玉山將崩的士族公子或是摟著懷中美人,或毫不在意顏面的癱躺在地,笑吟吟的望著房內(nèi)那些身著薄紗,輕歌軟舞的窈窕之女,而后似乎是察覺到了去而復(fù)返的柳齊昌,紛紛轉(zhuǎn)頭,正想調(diào)侃兩句,捧著杯盞的薛虎便大聲嚷嚷:“陸鳴!”
“陸鳴!你怎么會到這兒來?”
堂內(nèi)士子或是反應(yīng)快的,或是反應(yīng)慢的,皆紛紛側(cè)目,想要看看這個傳言中讓周禮吃虧了的庶民究竟有何不凡。
懷摟佳人上下其手的劉子期面露嗤笑,看著眼前陸鳴,伸手指了半晌,方才吐出言語:“陸……陸鳴!當(dāng)日你一介庶民混入我士族宴中,僥幸脫身也就罷了,我等士族不與你寒門一般見識,今……今日我等在此聚宴,你……你怎又來了?”
“難,難不成你以為你做兩首詩詞,就能成為爾等望族一員?”
陸鳴仿若未聞,只是淡淡掃了一眼房中這副士族公子的奢華模樣,面不改色的瞥了眼搖搖晃晃的柳齊昌:“你要尋誰?”
房內(nèi)眾人這次反應(yīng)過來,原來今日的陸鳴是柳齊昌請來的幫手,當(dāng)即生出無數(shù)討笑之語來。
柳齊昌毫不在意,被人恥笑請了幫手,總比眾目睽睽下被人奪了女人要好,伸手一指房內(nèi)那個與周禮對坐公子懷中的女子,道:“洪天佑懷中女子便是香雪,我等先前吟詩作賦,才華文采他皆不如我,奈何容貌勝我三分,方才有了如今模樣,陸鳴你若能讓我成為形貌端正豐偉,儀表堂堂的男子,讓我入得香雪閨房,日后我便欠你一大人情!”
或許是喝醉酒了的緣故,柳齊昌說話沒有任何遮掩,笑呵呵的就將這些藏在表面下,大家心照不宣的言語說了出來,場中幾位不曾喝醉還有幾分清醒之人微微皺眉,而更多的人卻是笑呵呵的不以為然。
陸鳴笑了笑,能讓士族欠下一個人情他倒是極為歡喜的,只是自入房起,他便有意無意感覺到房內(nèi)這些醉花樓的姑娘都是不著痕跡的把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這使得他略微有些不大自在。
身后的夏月芙輕輕戳了戳陸鳴的后腰,示意他不要摻合到這種事情里去。
陸鳴不去理睬,而是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柳齊昌,笑著問他:“你中意的女子在他人懷中,是否極為不快?”
柳齊昌頷首:“自然!他洪天佑處處不如我,我如何……”
陸鳴抬手示意他不用繼續(xù)多言,而是把目光從面前一干士族身上掠過之后,笑道:“換而言之,便是你望族柳氏柳齊昌公子,中意他人懷中的女子?”
“這……”
怔了一下,非但是柳齊昌,就連房中一干士子皆是面露幾分怪異之色,至于醉花樓一干女子,更是互相望了望,發(fā)出一陣嬉笑之聲。
看似好似是同一個事情,可為什么細(xì)細(xì)想去,一個讓人深感同情,另一個卻讓人生出想要揮拳相向的沖動?
“你這簡直就是胡攪蠻纏!天底下怎會有這樣的道理!”
柳齊昌大怒,擺手:“我是請你來幫我的,不是來害我的!你若再似那般調(diào)侃于我,我定不饒你!”
陸鳴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輕聲道:“無論是你中意的女子在他人懷中,還是你中意他人懷中的女子,大抵都是沒有什么不同的,唯一不同的一點……”
言道此處,陸鳴擺了擺手:“罷了罷了,言多必失,這般事兒還是不提了,你與我來,我這就教你如何能入那香雪姑娘閨房?!?p> “不成!”
柳齊昌大手一擺:“你且說來,唯一不同的一點是何!你若不說,非但我不與你罷休,今日房中望族皆不與你答應(yīng)!”
陸鳴感慨搖了搖頭:“我若說了,只怕這些姑娘往后就不大好營生了?!?p> “你且說來便是!”
周禮生了興趣,開口勸道:“醉花樓做的就是皮肉生意,有何說不得的?”
“這……也罷!”
陸鳴長長一嘆息:“若是在它處,或許有些言過其實,可放在這醉花樓,無論是你中意的,還是他人懷中的女子,皆有一點相同,那便是……”
“她們都喜歡我?!?p> 話音落下之后,陸鳴一把推開房門,趁著房內(nèi)眾人細(xì)細(xì)琢磨這句言語之時,將柳齊昌與夏月芙拽出房門。
片刻之后,房內(nèi)響起一陣惱怒至極的喧囂聲,夾雜其中的,還有幾分女子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的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