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米·莎萊雅靠在樹干的背后,攏了攏身后的披風,小心地握緊了手中嵌有不同顏色寶石地長杖,緩慢地恢復著有些混亂的呼吸。
在她右手邊的不遠處,是通往奧斯提諾城的城外大道。
投擲而來的爆蛋瓶——又或者是別的什么類似的事物——在三分鐘前襲擊她所乘坐的,城市間往來的專用馬車,以極其蠻不講理的爆發(fā)力和傷害性,爆裂地毀去了她此行的代步工具。
至于原本坐在臨近的幾名同行者,以及駕車的車夫與馬匹,則由于距離遭到攻擊的中心點過近,自身也不具備更多的防護手段,在不幸被波及之后,混合進了四散的破片與殘渣之中,灑落了一地。
確認周圍暫時安全,尤米緩緩吐氣,閉上了眼睛,又一次回顧了一遍自己離開后,又再次想要趕至北方,與同伴們會合的這一路。
從原則上來說,作為表演團的一員的自己,在全團巡演期間,應當是不能隨意離隊的。
但有礙于此次她家中的親族特地修書過來喚她回去,并且自己也確實是自從學院畢業(yè)以后,就沒怎么回到過家中,常年漂泊在外,與表演團的同伴們進行著全年無休的訓練與表演,在這次的巡演路線距離回家的直達大道如此之近的情況下,身為團長的洛里安蒂再三考慮,同意了她回家的申請。
當然,這其中也有賴于提比婭這位學姐的幫助。
如果不是有她幫助著勸說,想必最后換回的,恐怕也只是團長考慮再三之后的婉拒。
同樣的,如果不是當初在畢業(yè)的時候,這位學姐好心地向著一臉迷茫的尤米伸出了援助之手,帶領(lǐng)她走進了這家有些神奇且有趣的表演團的話,她指不定此時還在哪里迷茫著。又或是困苦于不知于何處才能尋到較為閑散的上好工作,最后只能被迫回到家中繼承家業(yè),在那些外戚的逼迫之下,答應對方無理取鬧的各種要求,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每天盡管都很累,但至少過得卻十分開心。
這次回去最初的目的,原本是為了給祖父祝壽一事。
老人家今年已經(jīng)年過八旬了。對于歸屬于短生種、且沒有修持到足以抵達超凡的平凡之民的人類來說,這多少已經(jīng)能夠算是一個足夠長壽的數(shù)字,就連住在祖宅附近的那幾只尋常少有外出的精靈,據(jù)說此次也特地前來獻上祝福。
可以說,要面子有面子,要里子,那分量也是足得不能再足了。
但畢竟也算是個大家族,問題也隨之而來。
隨著某些無理取鬧的外戚,在壽宴之后,熱鬧的聚會之時,再一次借口某些自己的管理失誤是被人打壓,張口討要家族的支援,甚至將注意打到了尤米的身上,貪得無厭地表示“可以讓尤米這孩子嫁給自家的孩子”“結(jié)為姻親”“共度日后美好的身后”。
終于忍無可忍的尤米,當場便氣得掀了桌,抬手劈出的雷電,更是將那滿眼盡是污物的登徒子劈得痛呼一聲,而后便是口吐白沫,渾身抽搐,翻倒在地。除了留了口氣,怕是日后的生活都須得受人好生照料,更是再也不能去禍害良家女子了。
當夜,在沒有通知任何人的情況下,尤米比預估的時間還要提前了兩天,披著星月,搭乘著這輛在城市間移動的專車,直接趕往了位于加萊最北端的奧斯提諾。
一路行來都是平平淡淡的,除了路途上有幾人上下車,并沒多少意外的事情發(fā)生。
結(jié)果沒成想,在這即將要抵達目的地的前一刻,在這明明應當有人巡視、距離城市不算很遠的大道之上,意外的襲擊卻是突然降臨了。
在察覺到危險降臨的前一刻,尤米依靠著靈敏的直覺,勉強翻身從車上滾下,躲避了第一波的襲擊,竄進了草叢里,同時稍微留意到其中的幾名襲擊者的外貌。
遮掩用的黑色圍巾,毫無標識的厚制棉衣,超強的火力裝備,在活動的時候,甚至偶然能夠看見隱約的棱角,大約在棉衣之下穿戴了用以防御的盔甲。如果進一步去想的話,甚至可能是篆刻了優(yōu)良的魔法防御的上等貨,用以防御可能到來的魔法攻擊。
外加那種訓練有素的行動……怎么想都不會是普通且無組織的匪盜。
而他們的目標……
尤米僅是略作思考,就輕易得出了結(jié)論。
他們都是沖著自己來的。
在車輛被毀,車上的乘客們也在第一時間就死了個干凈,而現(xiàn)在,唯一還算完好的存在,也就只剩下了自己。
她不僅對于那些不幸遭受波及的人們感到抱歉,轉(zhuǎn)而又開始懷疑起對方是如何確定了自己的行動軌跡。
不是想這件事的時候。她搖了搖頭。
按照事先和洛里安蒂的約定,她迅速放出了之前存儲在她這邊的小元靈——一只透明的白鴿,而后簡單地寫下了自己目前的處境,并且于其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記——有了這個,只要他們在收到這封緊急通訊之后,帶上信件趕來,就可以輕易找到自己的位置,還免去了贅述的煩惱。
無論是前來幫助自己,還是為自己收尸。
有人正在靠近。
大約是對方因為久尋不見人影,又或是故意用來釣魚的幌子,他的腳步聲顯得十分散漫,并且大聲,甚至故意踩斷了一根自然掉落的枯樹枝,在一片寂靜的樹林之中發(fā)出了咔嚓一聲,與他的同伴們的小心翼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深吸一口氣,尤米又一次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她的雙瞳中帶上了零星的艷紅光澤,猶如跳動的火苗一般,呼吸也逐漸變得悠長而難尋。
隨后,她緊了緊手中的法杖。
隨著無聲的默法,一道道隱蔽的術(shù)式靈光開始加持到她的身上以及法杖之上,危險的力量開始聚集。
“朱紅?!彼p聲喚道。
而后,明明是空無一人的身邊,傳來了一聲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到的,輕笑著的女聲:“我在,我親愛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