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給自己上墳
出院后梁夢偷偷查證才知道,原來自己一家是M市人,因為出了那擋子事幾個月前才搬來L市,沒想到林玉梅也住在L市,于是就又有了跳樓鬧劇。要不是因為現(xiàn)在自己失了憶,估計秦芳還會帶著她搬地方吧!
出院已是九月十幾號,學生們已經(jīng)上了兩個星期課了,好在秦芳剛搬來時就已經(jīng)找好了學校跟老師打好了招呼,隨時可以去上課。
梁夢以失憶為由,向秦芳問了很多梁夢以前的點點滴滴。好家伙,真不簡單,以前的梁夢可是美女學霸,多才多藝的完美人設啊。而現(xiàn)在的……
唉,她心里想,我盡可能少嚇著老媽罷。畢竟,至醫(yī)院出來的一系列表現(xiàn)已經(jīng)讓她吃驚不少了。先是不顧病軀未痊愈就劉姥姥進大觀園般的,咋咋呼呼哇哇哇的上上下下逛了無數(shù)遍家里近兩百平的復式樓,稱種滿各種植株郁郁蔥蔥花兒與人爭艷的陽臺為陽臺公園,稱樓梯下的假山水池為小魚的汪洋大海,說那架锃亮的黑色鋼琴把自己照得比鏡子都清楚,說那三開門的冰箱可以放半年的食物,當視線落在家里墻上掛的畫,她呆了好一陣,酣暢淋漓隨性灑脫的水彩,唯美細膩品味無窮的寫實工筆,覺得很浪費顏料但確實美得窒息的刮刀油畫。發(fā)完呆后轉(zhuǎn)頭問秦芳:“媽,這不是同一位畫家畫的吧?太牛了太好看了!”
秦芳笑出聲道:“這全都是你畫的?。 薄斎?,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唉!
身體傷痛的減輕,正好讓梁夢的腦瓜子有空浮想聯(lián)翩。她總覺得,自己能夠狗血的靈穿到正版梁夢的軀體,那么,這樣牛逼哄哄的自己也理應擁有點超能力的,譬如什么凍結(jié)時間、瞬間移動、隔空取物、眼神爆燈什么之類的。嚴重的是,梁夢她不只是心里想,而且還予以了實際行動。于是呼,不知在房間門口站了多久的秦芳很不意外的欣賞到了梁夢版特異功能:瞬間移動(撞墻),凍結(jié)時間(杯子放空中松手,啪的碎一地。)眼神爆燈(對著臺燈“瑪尼瑪尼哄,破!”然后馬上用圓規(guī)把它敲破。)
秦芳被眼前一幕幕雷得外焦里嫩,尋思這孩子到底是給摔壞了!如今瘋瘋傻傻也不敢多問多說,要是老梁還在,看到寶貝女兒這樣……秦芳不禁淚如雨下。
無意瞟見倚在門邊淚雨滂沱的梁夢,估計到是自己的舉動嚇到老媽了,連忙跑過來摟住秦芳撒嬌,“媽,我就是看了《來自星星的你》抽風自娛自樂玩一下哈?!弊焐线@么說,心里想的卻是:可能是身體沒有痊愈,能量才不能如期釋放出來。
自那以后幾日,梁夢感覺到秦芳愈發(fā)疼愛自己,而她看自己的眼神也更奇怪了,目光總是像要想穿透自己尋找什么?嚇得梁夢差點以為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是偷了她女兒肉體的盜版。好在偶然聽見秦芳手機通話,好像是要帶她去看心理醫(yī)生,而對方勸秦芳早點讓梁夢入學。
“媽,那個救我的余圓,你知道她葬在哪里嗎?我想去看看她。”準備入學前一天,梁夢向秦芳要求道。
“那塊墓地是媽媽親自選的,明天我開車帶你去?!?p> “不用了媽,你告訴我位置,我想自己一個人去?!绷簤粢娗胤疾豢?,便妥協(xié)道:“那你送我到那里,然后你就到陵園外面等我,我想和救命恩人說悄悄話?!?p> 秦芳這才點了點頭。
陵園是羅曉鳳要求的,墓地是秦芳選的。這大概是當時剩余墓地里最好的一個位置了吧,坐西向東一點也不擁擠,背有大樹遮蔽天日而前景視野開闊,是風水大師口中的吉地。到這里后梁夢要求秦芳到陵園外等她,秦芳說:“我不叨擾你,我去跟你爸爸說會兒話?!卑。≡卺t(yī)院里很少提及這未曾謀面的爸爸,出院半月更沒想過來看看他,老媽該特別失望吧!
可惜這點內(nèi)疚一瞬間便被更大的悲傷吞噬了。梁夢看著自己的照片孤獨的鑲在墓碑上,嘴角揚起一抹熟悉又陌生的微笑。她跪行到碑前抱了抱那被清晨的陽光曬得微微暖的石頭,繼而又去撫摸已經(jīng)變色的自己的照片,“疼嗎?”話未落音,淚入襟。
“沒能一直和你在一起,讓你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這里真的對不起!曾經(jīng)那么喜歡做白日夢,任我神游天外的你沒了我,你現(xiàn)在該多無趣!”梁夢一邊訴說一邊摩挲著石碑,意外發(fā)現(xiàn)背后居然刻著一行字:其實我們一直偷偷的愛著你!
“我們是誰?”梁夢對著那排字問道。“誰稀罕偷偷的愛!從記事起爹不疼娘不愛,六歲就沒完沒了的洗衣做飯,初中就開始打零工,不讓上高中,讀個中專也要自己賺錢才能讀。畢業(yè)掙的無論大錢小錢都要上交。可是等我得了急性白血病,所有人都失蹤了!我命懸一線你們這些偷偷愛著我的人到底藏在哪兒?我他媽命都沒了你們都不現(xiàn)身,你們到底愛的我什么?”梁夢任由鼻涕眼淚糊得滿臉都是。是啊,她恨!“現(xiàn)在,我的記憶全在,我的痛苦全在,你們?nèi)?,可我的肉體已成了一把飛灰,我披著別人的皮囊,帶著自己的思想,誰來告訴我,我該照著誰的樣子活下去?”
“對不起,對不起,”梁夢放低聲音哽咽道:“我不是沖你吼,我是吼我自己,是我沒保護好你,疼嗎?你接這具身體的時候,你被推進焚尸爐的時候?!?p> 焚尸爐!梁夢腦袋里閃過這三字的同時胃里翻滾起來,五臟六腑嘶嘶的像在鐵鍋里煎熬。疼痛感和嘔吐欲一陣又陣襲來,她什么都顧不得,只是一個勁兒的哭訴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生前的一點一滴輪番在腦海浮現(xiàn),那些快樂的瞬間一幕都不見。自己打零工掙錢讀中專是所受的奚落,實在頂不住壓力和委屈想得到父親寬慰時受到的冷落,因為學歷不夠知識欠缺畢業(yè)后工作中遇到的挫折,以及和高利貸一樣催錢如催命的母親,這一切,這一切,在她的心里都是一個過不去的坎。
“對不起…對不起…”腦海里閃過千言萬語,到了嘴里就只三字對不起,她就這樣一直哭著,念著。
直到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