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啟端坐在椅子上,面前是個老頭,正指著他的鼻子罵他,從趙長啟的母親問候到杜妍,連帶他十八代祖宗全問候了一遍,而趙長啟不為所動,老頭還想打他,卻被許飛攔了下來,張牙舞爪像個被拋棄的怨婦。
時間回到半小時前,老頭剛進網(wǎng)吧大門的時候。
“趙先生,趙先生,求您救救我!”老頭進了大門撲通一下跪在趙長啟身前,周圍人見怪不怪,倒還把趙長啟嚇了一跳。
趙長啟扶起老頭,今日的多次治療已經(jīng)讓他心力交瘁,用力抬老頭手臂時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可他還是保持微笑:“老人家別著急,慢慢說。”
“好,好……”老頭坐到趙長啟對面,清了清嗓子,“是這樣的趙先生,我從前天開始啊一直就咳嗽,感覺喉嚨里老有東西,咳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您這是慢性咽炎吧?”
老頭直搖頭:“不是肯定不是,我跟你說我在建筑工地當(dāng)鋼筋工,天天那個塵土飛揚啊把我整個人都染了個土色?!?p> 趙長啟扶額:“您直接說重點,病情嚴(yán)重嗎?”
老頭有些不高興:“肯定的啊!我剛跟你說我昨晚還咳出血了,一大灘呢!”
趙長啟上下打量他,老頭紅光滿面好似關(guān)公,說起話來手舞足蹈,恨不得把當(dāng)時的場景重現(xiàn)給他看,趙長啟心知這恐怕又是得了什么小病不想花錢去醫(yī)院治專門跑到他這兒來求助。
老頭還沒說完:“后來我睡覺,睡著睡著這手就感覺不到了!像是被人砍了一樣完全沒有知覺,嚇得我趕緊起來,一看這條手血色都沒有了!”
老頭晃晃右臂,肌肉結(jié)實,像是長期從事體力勞動的人。
趙長啟想了想:“您是不是習(xí)慣枕著手睡覺?”
“是啊。”
“您只是把手壓麻了……現(xiàn)在不就好好的嗎?”
“不是啊你聽我說嘛?!?p> 正在等待治療的人不樂意了,斥責(zé)道:“老頭兒你沒病就別嘰嘰歪歪的行不?這兒這么多人等著呢,排隊去!”
老頭急了:“我在說病情你催你媽呢?”
“嘿,欠揍了是不是?”說話的男人站出來,他身體健壯,只是左衣袖空蕩蕩的,“信不信我照樣弄你?”
趙長啟制止道:“行了別吵,老人家,別人說得也對,不管您是什么病,還是先排隊為好?!?p> “老子不排,草!憑什么我就得挨罵!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為我們治病啊,醫(yī)者仁心醫(yī)者仁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是不是!”
老頭說話動作很大,口水四濺,許飛提著個搟面杖擋在趙長啟面前:“你有病吧?老子們欠你的?愛看看不看滾,誰慣著你?!?p> 老頭就地一趟,大吼道:“打人啦!文明者打人啦還有沒有天理啦!”
趙長啟已經(jīng)沒什么力氣再說話了,這種人最難纏,心中一直以為全天下都欠著他,好懶不分黑白不明,老天爺?shù)谝凰诙慌錾喜豁樞牡氖戮蜔o理取鬧。趙長啟嘆了口氣,擺擺手示意下一位求助者上前。
引入眼簾的是個腿部殘疾者,兩條腿沒有腳掌,連小腿都缺失了一截。據(jù)他交代,自己是個鋼廠員工,在一次傾倒鋼水時不慎掉入盛鋼桶,幸好及時抓住了把手,但腿也因此被融化一截。
“趙先生,您看這……能治嗎?”求助者小心翼翼道。
趙長啟笑了:“只要不是生死人就行,肉白骨我還是能做到的?!?p> 銀色方塊被放置在地板上,趙長啟的手貼在上面,求助者的腳試探著觸碰它,在接觸的一瞬間,方塊似水般化作一攤,又自行分成兩片,一片包裹住一只腳。求助者有些害怕,趙長啟按住他的雙腿,寬慰道:“可能有些奇怪的感覺,也許會癢癢,但都是正常的,不用擔(dān)心?!?p> 求助者點頭,不一會兒,他臉上涌現(xiàn)出奇怪的神情,腿還在動,卻不是因恐懼逃離,而是覺得怪舒服的,求助者甚至長舒一口氣,有微笑的表情。
銀色液體脫離,重新集合為方塊,一雙白白嫩嫩的腳連接在求助者腿上,他試著動了動,十根腳趾歡快地跳躍,他起身蹦跳,身子蹦得老高。
“天哪,我又能走路了,又能走路了!”求助者喜極而泣,緊緊擁抱趙長啟,聲音有些哽咽,“謝謝您趙先生,您就是我的恩人,以后做牛做馬我都會報答您的!”
趙長啟反拍他后背:“舉手之勞,哪有做牛做馬的道理?要每個人都這樣,我不成了開牧場的了。”
小玩笑引得眾人哄堂大笑,這個年輕人不僅醫(yī)術(shù)高明——雖然是用的權(quán)限。而且為人謙遜,助人為樂,在當(dāng)今向錢看的社會已經(jīng)不多見了,眾人對趙長啟的印象也愈發(fā)往好的方向偏移。
老頭見無人理會,氣鼓鼓地沖上前一把搶走銀色方塊,趙長啟道:“還給我。”
“不給!”老頭死死抱住機器,“你給他們治療,不給我治療,我憑什么給你!”
趙長啟無語了:“老人家,不是不給你看病,你看這么多人都排著隊呢,情況比你嚴(yán)重多了?!?p> “他們嚴(yán)重?我內(nèi)出血!我氣息不調(diào)!”老頭想了想,“我要死了!”
趙長啟終于忍不住了,剛想著動手,老頭被許飛一腳踹了個準(zhǔn),仰面朝天倒下,方塊被他一把奪回,交到趙長啟手上。
許飛轉(zhuǎn)過身罵罵咧咧:“老不死的你他媽壯得跟牛似的還內(nèi)出血?你倒是吐口血出來啊,?。俊?p> 他挽起衣袖又拿起搟面杖:“你再罵一句老子今天讓你躺著出去,誰都攔不住,你可以試試?!?p> 趙長啟拉住許飛,臉上盡是疲憊:“不要對老人家動粗,趕走就是了?!?p> “哎呀我骨折啦!這家網(wǎng)吧殺人??!”
老頭又躺在地上,趙長啟此刻怒火中燒,恨不得取出楊青云給他的槍朝他腦門來上一下,可自己終究是一屆平民,真這么干了會給楊青云帶去不小麻煩。
老頭想起這招沒用,爬起來對著趙長啟破口大罵,連帶坐在旁邊觀摩治療過程的杜妍也沒有落下。奈何“杜妍”對粗鄙之語根本不懂,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老頭以為她怕了,罵得更歡了。
求助者們也忍不了了,兩三個身體還算完整的求助者直接把老頭架出去,一把丟到門外,老頭氣得吹胡子瞪眼,又竄進來,不過這次沒有罵人,而是破壞網(wǎng)吧里的所有設(shè)施,他拿起鍵盤砸在顯示屏上,顯示屏應(yīng)聲而碎,又舉起主機,妄圖一次性破壞多臺電腦。
求助者們上前圍毆,老頭不甘示弱,仗著自己體力活做得多力氣大,竟逐一反擊那些揮舞著拳頭的人,一時間打得難分上下。場面一片混亂,女人的尖叫聲、拳頭砸在肉上的聲音、破碎聲此起彼伏。許飛護著安娜和杜妍,后背被一塊顯示屏碎片砸中,割破了襯衫流出血來。
“砰砰砰!”
三聲槍響止住了所有人的動作,趙長啟站在人群中高舉手槍。
“都給我閉嘴?!?p> 沒人敢動,有眼尖的軍迷看出趙長啟手里可是實打?qū)嵉臍⑵?,柯爾特巨蟒左輪,?jù)說裝填高殺傷力子彈能一槍掀翻水牛。
趙長啟的臉上看不出喜悲,只是面朝老頭淡淡地說了一個字:“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