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黎清轉(zhuǎn)過頭去,看著白鳳。
白鳳笑容溫柔,還是那驚為天人的模樣,烏黑的頭發(fā)落在地上,紅潤的嘴唇微微翹起,身上的白色道袍一塵不染。
黎清覺得高興,眼淚卻止不住的往下掉。
三年了,白鳳終于醒了。
她委屈,辛苦,終于等來了這一天。
白鳳彎腰給她擦干眼淚,道:“哭什么,去把阿尨他們叫來師父看看。”
不用黎清去叫,大家早已被黎清那一聲師父驚醒了。
阿尨飛也似的跑了過來,抱住白鳳又哭又笑,幾個人連說帶比劃的爭著要和白鳳說話,最后白鳳只好坐在水榭中慢慢聽他們說。
黎清將自己想問的事情翻來覆去打滾,最后又咽了回去。
不知過了多久,太陽已經(jīng)明晃晃的升了起來,大家才停住了嘰嘰喳喳的嘴,齊齊看著白鳳。
白鳳精神并非很好,不似以往恢復(fù)之后便完好如初,他將這三年所發(fā)生的事情知道了個大概,起身去關(guān)閉了護(hù)山大陣。
護(hù)山大陣一關(guān)閉,新鮮的空氣便涌了進(jìn)來。
“你們做的很好!師父的命是你們救的?!?p> 白鳳毫不吝嗇對他們的夸獎。
他想起當(dāng)年師父在時,曾經(jīng)請玄機門的老祖給他算過一卦,卦像上的命數(shù)是生生死死,起伏不定,就連玄機老祖也看不透這卦象,只說了一句自有后福。
他得了這卦象,又得了乾坤,果然是生生死死,他都要厭倦了。
活了這么久,也沒有什么意思,這乾坤世界有什么好,搶來搶去的,他都恨不得給了魔主算了。
現(xiàn)在他不想給了,魔主只能自己來搶了。
他看著黎清,黎清也睜著大眼睛看著他,烏黑的大眼睛,很久才眨動一下,像個有些姿色的小女鬼。
黎清細(xì)聲細(xì)氣道:“師父,您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蟲童和阿尨對視一眼,感慨黎清變臉之快,要不是他們知根知底,還以為黎清是個膽小的小姑娘呢。
雖然她一次也沒有膽小過。
敢在妓院里殺顏家少主,跟兇獸作對,還敢領(lǐng)著他們闖鬼門關(guān),又將他們一個個扔出來,還能讓落日孤峰的妖獸見了她就躲,六年了,這樣細(xì)聲細(xì)氣的樣子,總也難得見一回。
白鳳道:“是有些沒好,不礙事的,我去把護(hù)山大陣關(guān)了,領(lǐng)你們出去玩?!?p> 阿尨歡呼一聲,將自己的少年包袱丟的一干二凈,念叨道:“我吃肉吃的上火了,想吃德勝坊的靈芝糕和糖娃娃?!?p> 蟲童在他頭上拍了一掌,道:“就知道吃!”
白鳳領(lǐng)著黎清將護(hù)山大陣關(guān)閉。
他一邊四處查看,一邊道:“這護(hù)山大陣,是咒和陣的結(jié)合,我用咒墨,將落日孤峰困在了虛空之咒中,再輔以陣法,只要啟動,整個孤峰都會被拉近咒中?!?p> 黎清想了想,道:“困住整座孤峰,需要多大的力量?!?p> 既然白鳳已經(jīng)知道她用咒墨束縛生靈之事,她也不再隱藏,反而心生向往,不加思索的問了出來。
她的咒墨力量還太小了,小到只能困到諸月的一滴水,諸月的一滴水,就是一潭深淵,可若是白鳳出手,一定能將這深淵困成大海。
能夠?qū)⒁蛔椒謇腙囍?,這樣的力量得有多大。
白鳳道:“慢慢來,你總會有這么大的力量的。”
黎清點頭,看著白鳳將每一處陣角都壓入地下,新鮮的空氣從外面瘋狂的涌了進(jìn)來,孤峰上的妖獸一陣嘶鳴,像是十分高興。
一切都恢復(fù)了原樣。
只是他們還沒高興多久,擾人清凈的人就來了。
何掌門匆匆忙忙趕來,臉上的胡子都長好了,此時也顧不得和顏悅色,還沒到水榭,就大聲道:“七師弟!你總算肯現(xiàn)身了?!?p> 白鳳仍舊是笑,可是其他人卻給了何掌門前所未有的冷遇,黎清也只冷冷的叫了聲掌門。
他們一行人從鬼門關(guān)出來,便一直關(guān)在孤峰中,外界也不知道他們的消息,要不是白鳳的魂牌還在,差點以為白鳳已經(jīng)坐化了。
此時何掌門摸不著頭腦,道:“怎么這是,跟見了仇人一樣?!?p> 阿尨探出頭來,氣鼓鼓的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并且著重講述了何汛騙蟲童下山,還傳音來氣他們的事情,他一張嘴說出十個人的熱鬧來,聽的何掌門冷汗淋漓。
最后總結(jié)一句:“要不是他!我們什么事情都沒有!”
何掌門氣的拍碎一塊大石,道:“孽障!”
白鳳道:“師兄的家事,今日不提,掌門這么著急,所謂何事?”
何掌門道:“聽你們這么一說,此事還真有些干系,我一直沒想明白魔主怎么突然大舉進(jìn)攻,還勾結(jié)了一些在東離島的妖修,看來是想要趁著你受傷,一次將事情辦了?!?p> 黎清隱隱感覺到這事情和乾坤有關(guān),而且掌門是知情的。
白鳳道:“魔主想要鬼族入主海外,不是一天兩天,他自己野心更大,天地主宰也自認(rèn)做得,這一天是遲早的事情?!?p> 何掌門道:“正是如此,這一次魔界來勢洶洶,在千云峰大舉進(jìn)攻,千云派抵擋不住,各大門派正準(zhǔn)備派出精英弟子,前去迎戰(zhàn)。”
千云峰是海外與魔界的第一道屏障,無論平常各個門派怎么勾心斗角搶奪資源,真遇上大敵,還是會一同出戰(zhàn)。
白鳳道:“師兄是想讓我去?”
何掌門道:“正是,我自然是要去的,還有你三師兄,我們?nèi)藥ш犠銐蛄耍溆嗳肆粼陂T派中防備?!?p> 白鳳道:“師兄,不是我要偷懶,實在是去不了?!?p> 他說著,伸手解開衣帶,露出白皙的腹部,肚臍上方一寸一道猙獰的傷口沒有愈合,他煉化的靈魂正一點點往外流瀉。
只要這傷口不愈合,他就沒辦法長時間離開孤峰,三不五時的就要上水池里躺一躺。
何掌門正了臉色,道:“是勾魂刀!”
白鳳道:“是?!?p> 何掌門道:“你怎么會讓勾魂刀近身的,你本來就是魂體,叫勾魂刀傷一下,這可怎么辦!”
白鳳道:“我也沒想到?!?p> 何掌門垂頭喪氣道:“算了算了,你就在這里休息,我領(lǐng)著他們?nèi)?,不過你這弟子是無論如何都要去的,你三師兄成天在流云峰說你這弟子千好萬好,說的流云峰的弟子都恨不得和她比試比試?!?p> 白鳳笑道:“她當(dāng)然是千好萬好,為宗門出一分力,應(yīng)該的,明天我?guī)ズ湍銈儠??!?p> 黎清道:“是,師父。”
她也覺得白鳳說的對,不論是哪一族,都是這樣的。
若是沒有人勇往直前,怎么將血脈延續(xù)。
何掌門滿意的走了,沒過一個時辰,送來一只傳音紙鶴。
白鳳一打開,里面就沖出來何汛嚎啕大哭的聲音,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邊哭一邊喊痛,里面附上何掌門親筆所寫三個大字:“打過了!”
出去玩也玩不成了,阿尨愈發(fā)討厭何掌門,道:“他來就沒有好事!”
第二天一早,何掌門送來了嶄新的內(nèi)門弟子服飾,雨過天青的顏色,清清爽爽的,只是男女并沒有什么差別,黎清穿上后,活脫脫一個男弟子。
阿尨和蟲童不約而同道:“師弟?”
諸月道:“阿清妹妹這樣很好,出門在外女子總是多有不便。”
白鳳笑道:“諸月說的對,走吧。”
靈犀峰一別四年,今天格外的熱鬧。
七峰弟子全部齊聚在一起,烏泱泱一大片,白鳳帶著黎清一露面,底下弟子越發(fā)嘈雜起來。
“白師叔竟然還沒有坐化?”
“不是說已經(jīng)坐化了嗎?連著弟子都好幾年沒露面?!?p> “我記得他的弟子,就是那個在洗心階上破口大罵的?!?p> 黎清不搭理他們,從白鳳身邊跳下蓮湖臺,面無表情地站在了一旁。
烏泱泱的弟子頓時空出來一大片。
很快就又有人圍了上來,一個女子親熱的拉住了她的手,道:“師妹,好幾年沒見你,你一點樣子也沒變,我是李燕,你還記不記得我?!?p> 黎清點頭道:“記得,多謝師姐贈劍之情。”
李燕還未說話,她身邊的一群人已經(jīng)七手八腳的圍了過來。
“哇,這就是師父常說的師妹啊,筑基了筑基了。”
“師妹你的劍呢,你不是劍法很高超嗎?”
“師妹我們比試一下比試一下。”
黎清眼睛一轉(zhuǎn),就見四周圍著的都是背著劍的弟子,當(dāng)下明白這是流云峰殷符生師叔的弟子,這些弟子一窩蜂的圍著她,眼中又是好奇又是熱情,還有一些不滿。
李燕連忙擋住黎清,道:“哎你們別鬧,師妹都不認(rèn)識你們?!?p> 一位男修大大咧咧的鉆出來,長的斯文俊秀,就是斑太多了一點,擠到黎清面前,道:“師妹,我叫齊遠(yuǎn)志,因為你,師父都快把我罵到泥里去了,咱們必須得過一招,現(xiàn)在就過,我借把劍給你。”
他說完當(dāng)真去取劍,周圍弟子唰唰唰遞出來好幾把劍,黎清從未受到過如此熱烈的歡迎,道:“我有劍?!?p> 她手中青芒一現(xiàn),“山川劍”就已經(jīng)握在她手中。
齊遠(yuǎn)志大叫一聲好劍,立刻擺開身形,起了劍勢。
周圍人見要比劍,瞬間退出去數(shù)十步,刀劍不長眼,要是殃及池魚就不好了。
齊遠(yuǎn)志一劍刺來,帶著滂沱劍氣,他的劍氣鋒利無比,將身邊弟子的衣裳都割裂了。
黎清往后猛然一倒,這劍就從她臉上壓了過去,黎清的劍架住了他的劍,山川劍氣將這鋒利的劍氣化為虛無,黎清腳下猛地用力,一劍將齊遠(yuǎn)志彈開,隨后一招遞了過去。
她的劍法是在落日孤峰中磨礪出來的,劍起時總是平常,卻是不達(dá)目的不罷休,劍氣也兇,一劍過去,齊遠(yuǎn)志只覺得這劍避無可避,上下左右都跟著走,沒有一處破綻,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劍就已經(jīng)架在了脖子上。
齊遠(yuǎn)志額頭上冒出冷汗來,盯著劍,道:“師妹,我輸了?!?p> 周圍一陣嘩然,不少人“啪啪”的鼓掌,引起了一陣騷動。
黎清收了劍,道:“師兄對不住?!?p> 流云峰弟子紛紛道:“果然師父罵我們不虧啊?!?p> “剛才我還沒有看清楚,這速度真快。”
“師妹,你什么時候能跟我比劍,切磋一下啊?!?p> 劍招就是喂出來的。
殷符生站在臺上,對白鳳道:“可惜啊,可惜,這弟子要是我收了多好。”
白鳳笑道:“我收了更好?!?p> 黎清沒有說話,而是感受到了一道視線一直盯著她,如芒在背,她回頭看去,正好撞上顏夢的目光,顏夢若無其事的轉(zhuǎn)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