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借口

　　“送給我？”

　　趙霏霏不明白周遠送她禮物的意思，忽然叫了起來：“你是讓我把它賣掉？”

　　“你不是缺錢嗎？”

　　“對，我是缺錢，可是把這種點石成金，最后還會變回去的東西賣掉的話，”

　　趙霏霏的腦子里好像有天使和惡魔開啟了戰(zhàn)爭，“賣掉……變回去……有人破產(chǎn)……跳樓……”她腦補了一系列可怕的場景，“不要！”一下子把金色的曇花給推開了，呼呼的喘氣。

　　“是你自己不要的?！敝苡鞍褧一ㄗ兞嘶厝?。

　　他享受的是曇花綻放的過程，對開放以后的曇花完全沒有興趣，更何況曇花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凋謝，要是看到了凋謝的過程就不舒坦了。

　　于是看一眼天色，推開了陽臺上的玻璃門。

　　趙霏霏連忙詢問：“你不是要去殺了羅……”

　　“我挺喜歡羅蘭度來著?！?p>　　周遠笑著說：“快樂是會傳染的，所以這樣的開心果……總之我不會殺他?！?p>　　“那你想去調(diào)查失蹤案件的事情？”

　　“遇上了會順手滅掉吧?！敝苓h隨口說著。

　　一般開出租車的人都會雇傭一個幫著開夜車的伙伴，兩個人分開開車可以多掙一點，周遠就不在乎這個，想什么時候出去就什么時候出去。

　　醉得連住址都說不清楚的小青年；坐在車里耳鬢廝磨，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侶的男女；滿嘴臟話和紋身的壯漢；嗲聲嗲氣在車里化妝的女人……

　　小小的出租車就好像一個世界，讓他看盡了人生百態(tài)，而這些人雖然笑著，腦子里卻仍然在想：這樣的話，那就那樣了吧……現(xiàn)在這樣做，然后……他們好像都在享受著現(xiàn)在，其實卻在擔心著將來，還總是給自己找了不少借口，比如說‘只有這樣才可以’之類的。

　　這些都讓周遠有些想念羅蘭度了，嗯，開心果。

　　“謝謝，車費二十三元?！?p>　　車輛在水城公園的小廣場旁邊停下，周遠對一個拿著復(fù)古折扇，好像要去跳廣場舞的老大爺伸出手。快到的時候老大爺就開始摸索錢包，很明顯不是掃碼付錢的那一種了。

　　果然如他所料，老大爺給了他二十五元，他找回了兩元，看著老大爺興高采烈的奔向小廣場上的幾位老大媽，“喪偶的吧?！敝苓h很確定的嘀咕了一句，因為不是已經(jīng)喪偶的話，老大爺不會這么的明目張膽。

　　“這是一個‘看開’的人，和鬼鬼一樣，真是有趣?！?p>　　周遠忍不住笑了，剛要啟動出租車，車窗上突然趴下了一個滿臉淚痕的中年婦女。

　　“求求你，有沒有見過這個孩子，有沒有??！”中年婦女有些神經(jīng)質(zhì)的從車窗塞進來一張傳單，傳單上是一個年輕女孩的照片，她如此用力，恨不得把傳單塞在周遠的臉上。

　　“沒見過。”周遠開車要走。

　　事實上他見過一次，不是真人，而是在尋人啟事上——這個女孩就是失蹤的其中一個了，已經(jīng)失蹤了七八天，而且周遠很肯定她活不下來。

　　“你仔細看看，求求你了，仔細看看！我可憐的幺女?。　?p>　　中年婦女好像真的瘋了一樣，扒住車窗，周遠正想使用個小法術(shù)讓她松手，附近就走來很多人，中年人、老年人，大多帶著淚去扯扒住車窗的女人。

　　“別這樣了，咱們再找找看?！?p>　　“對，一定會找到的……”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說，場面感人至極，周遠卻覺得有些好笑。

　　從這些人手里的傳單上看應(yīng)該是失蹤女孩的家人，不過找人的話，肯定是分開找才更有效率。他們聚在一起，只是因為……痛苦的人多了，才感覺自己不是孤零零的更加痛苦了吧？

　　“那些女孩子，還有這些人，”周遠想著：這些人都沒辦法享受生活了吧，真可惜啊。

　　他不喜歡看見別人悲傷的樣子，搖搖頭，發(fā)動車輛，也準備多少用點力氣尋找一下，把那個兇手干掉好了。

　　“你是周遠！”突然有人驚叫了起來。

　　“?。亢厢t(yī)生？”周遠意外的在人群里發(fā)現(xiàn)了熟悉的人影。

　　胡老醫(yī)生也拿著一疊傳單，周遠不會覺得他會是義務(wù)幫忙的，顯然也有親人在失蹤之列。“嗨，好久不見?！敝苓h打了聲招呼，就準備開車離開。

　　“你別走！”

　　胡老醫(yī)生丟掉傳單，印著他孫女照片的傳單落在地上，被風(fēng)吹得到處都是，他拽住還沒有關(guān)閉的車窗，一副‘你敢開車就把我碾在車輪底下’的樣子吼：“終于找到你了周遠！你別跑！跟我回醫(yī)院！”

　　“吶，你應(yīng)該先找那個女孩吧？”周遠指了指地上的傳單。

　　“女孩……我的孫女……”

　　胡老醫(yī)生哆嗦了一下，痛苦到一張臉都擠在了一起，但還是死死抓著車窗，“沒關(guān)系，不急，”他咬著牙說話，“已經(jīng)找很久了，沒有找到，而且……把你帶回醫(yī)院的話我在醫(yī)院里的地位就會穩(wěn)固起來，我可以發(fā)動更多的人去找，對了，你的醫(yī)術(shù)高明，還能救活更多的人！”一個個的借口從他的嘴里吐了出來。

　　周遠：“……你孫女活著的時候你沒怎么陪她吧？”

　　“什么？”

　　“我說：你孫女活著的時候！”

　　周遠只聽過‘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不過在六十九年后的今天，發(fā)現(xiàn)這種事情反過來也一樣——很多父母沒時間陪伴自己的孩子，等孩子疏遠了他們還要抱怨：這孩子真不懂事之類的話。

　　一個個的都有很多借口，自己活得不開心，也要別人活得不開心。

　　“這叫……傳遞負能量？”

　　想起一個新名詞的周遠樂了起來，打個響指，胡老醫(yī)生就雙眼發(fā)呆，松開手也不記得見過他了。

　　他直接開車，起步后就拐出了這些‘尋親人’的視線。

　　“出租車！”沒多久有人揮手攔車。

　　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穿著黑色的衣裳，周遠認真的打量了一眼，問：“去哪里？”

　　“東外郊喔喔牧場。”

　　“你叫什么名字？”

　　“有趣了，這年頭出租車司機除了載客以外還帶搭訕的嗎？”

　　女人捂著嘴笑，用一種更加玩味的眼神盯著周遠：“你一定要問的話，我姓杜，芳名蘭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