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再快點,馬兒換了一匹又一匹,現(xiàn)在已經(jīng)累得跑不快了,匆忙間趕路,連水都顧不上喝,此地距離洛陽皇都,還有兩百里路程,楊凌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奔赴楊門,回到家中,他想他的娘親,已經(jīng)快三年沒見了,書信已經(jīng)斷了半年多,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成為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報效家國,保護黎明百姓是他作為楊家人的職責所在,娘親若是看到他這些年的成長,肯定會為他驕傲的。但是,違背族老的命令,暗自尋找父親的蹤跡,確實是自己的過錯,又出了這檔子事,失蹤半年連一封書信都沒有,就算領罪受罰他也無怨無悔。
吳休是丐幫洛陽總舵的一個弟子,幫主郭熠的親信,與楊家同輩的關系較好,他領命在此地等楊凌風歸家,這里是洛陽城外一百里的一條官道上,從姑蘇方向來洛陽的必經(jīng)之路。半夜三更的,他差點就臥在樹干上睡著了,忽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如風似電從下邊經(jīng)過,這速度已經(jīng)快趕超他了?!靶斘铱墒翘煜碌谝还吠茸?,竟然有人想在腳力上趕超我,這事斷不可能發(fā)生,馬上讓你跟在我后邊吃灰”吳休確實是有這方面的潛力,打架算不得厲害,但是腿上功夫?qū)嵲诹说?,這速度與楊家的七絕步不差絲毫。
“噫,還加速,是不是嗑藥了,鉚足了勁要給小爺臉色是不,不卸了這腿環(huán)怕是越拉越開了……就快追上了,哎呀我去怎么停了,我還沒發(fā)力呢”吳休有點被人耍了的感覺,準備上前討教一番。
“凌風,是你,太好了我終于逮到你了,快……”吳休話都沒說完,就被對方打斷了
“你是?”楊凌風覺得這個男子聲音有點耳熟,只是對方口鼻遮住看不清容貌“吳休,果然是你,難怪我怎么甩都甩不開,索性就不跑了”
“誒,咱們久別重逢,理應好好聚在一起,吃飯閑談,不過現(xiàn)在……有點棘手,洛陽城不要去了,幫主叫你直接去云仙水澤”
“云仙水澤,不是華云老道的地盤嗎,我去那干嘛”楊凌風驚異地問道,但愿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此事說來話長,你家里出事了,現(xiàn)在太公就在云仙水澤等你呢,去了你就什么都明白了,這枚令符你拿著,此物可保你順利進入水澤。既已相見,我得回去復命了,改日閑暇時候我再去看你,先溜了,謹記不可入洛陽城,更不可去楊門故地?!痹捯魟偮渌烷W了,這也太干脆了,專業(yè)跑腿的就是不一樣。
既然他都這么說了,只好折返去云仙水澤了,夢境成真?……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太公還在等我,他們應該都在,只要人沒事就好。
一個時辰后,云仙水澤總算是到了,長時間奔襲已經(jīng)累得氣喘吁吁,終于可以歇會了。這里看似人間仙境,外圍卻是危機重重,各處都分布著沼澤,要是陷進了就出不來了,空有一身武藝也無濟于事;繚繞的云霧還有一種致幻的能力,走來走去都會繞會到原地,而且蛇蟲鼠蟻甚多,小時候爺爺曾帶他來過一次。
凌風剛走進迷霧中,迎面飛來一只仙鶴,個頭比一個成年男子還要大上一點,仙鶴通靈,它的眼神異常凌厲,繞著他轉(zhuǎn)了一圈仔細打量了一下。阿風從懷里掏出一枚靈符,果然有效,仙鶴朝他點了點頭,就在前面帶路了,走了老半天,危險倒是沒有,只是阿風等的有些心急,不知道對它說話聽不聽得懂。
“鶴兄,咱能不能走快一點,我急著見我太爺爺,改天我給你抓小魚吃”
“……唳”鶴兄看了他一眼,還是不緊不慢地走著,等走出這片濃霧之后,直接拍拍翅膀飛走了,越往里走霧氣越稀薄,已經(jīng)過了沼澤地,這片區(qū)域可以隨意走動了,一片開闊的平地,只是視野不太好,他四出張望了一下,直接往一個方向筆直飛奔過去。
“孩子,進來吧”
是太爺爺?shù)那Ю飩饕?,遠處的竹樓外站著一個青澀少年。
“哥,真的是你”凌風走到近旁時,少年的眼睛變得濕潤了,沖過來一把抱住他。
“小羽,你長大了,個頭都快跟我差不多了”凌風輕拍他的背部安慰道
“小蕊生病了,你去看看她,太公,二太爺都在里面”
凌風點頭,進屋一看,是楊家兩位長老,還有一個小女孩,躺在病床上,太公就坐在床沿。
他當即就猜想到了,雙膝跪下,磕頭道“風兒不肖,請族老責罰”
二長老說道“你,何錯之有”
“風兒不該自作主張,違背長輩命令……”
“眼下并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此次我們楊家遭受滅頂之災,天下震驚,為了能保住楊家至親血脈,楊桀,楊廣連命都搭進去了,太公聽力也已經(jīng)完全喪失”二長老心想,事發(fā)當時如果他在場的話,可能還有挽回的余地,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
“二叔和爺爺,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我們中的是巫蠱之術,毒蠱聽了那個怪異的簫聲之后就被激發(fā)開了,就算堵住耳朵也無濟于事,再加上簫聲致幻,當時情急,老夫自絕聽力之后才爭取到機會運功療傷……風兒你不必看著我,我已經(jīng)聽不見了,哎,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我們兩個老頭子已經(jīng)沒幾個年頭了,楊家的未來只能靠你們幾個了,敵人是誰都沒能弄明白,首要任務就是活下去,今后有朝一日才能東山再起啊”
“不錯,風兒宇兒,你們兩個切記,無論在誰面前都不得暴露身份,以免遭人暗算……宇兒,帶他去后山看看吧”
這個山坡一大片都是竹子,竹林深處有一片都被伐掉了。這里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墓碑,上面刻寫的都是楊家之人的名字,墓群的前端插了幾支香,還有一些灰燼被風吹散之后,留了一地黑印。楊凌風看到他二叔的墓碑,在墳前跪下,往地上抓了一把土,撒在墳包上。
小宇在一邊看著,強忍著眼淚,這是他父親的碑,為了救他,楊桀不顧自身安危,在太公與黑衣人交戰(zhàn)之際,將自己所有內(nèi)力都傳給了他。最后毒發(fā)身亡的時候,用盡了最后的力氣,走到孩子他娘的尸體邊上,含恨而終。
“哥,大娘的墓是這座,太爺爺說碑文由你來填”
楊凌風癡癡地望著這個無名石碑,走上前去,用手指深深刻下了一列字,每刻下一個字,他的心就會被撕裂一分,沒忍住心里對娘親的思念,嘴角抽搐,極度想要大哭一場來發(fā)泄心中的悲怨。楊門遇劫之時,可恨自己當時沒能趕回來,他連娘親的最后一眼都沒見到,一把擁住石碑,淚花滴落在上面,他盡量沒哭出聲,但是身軀已經(jīng)瑟瑟發(fā)抖不成樣子了。
“逝者長已矣,生者如斯夫”一位身穿道袍之人,牽著一個小女孩慢慢走了過來
小宇拱手道“奚華云道長”
楊凌風聽聞身后有人來,緩慢轉(zhuǎn)過身子,雙膝再跪:“晚輩叩謝道長庇護之恩?!?p> “孩子,起來吧,不必多禮”
“哥哥,你終于回來了,你已經(jīng)好久沒有教小蕊寫字了,小蕊好想你”小女孩慢跑過來,楊凌風彎下身子把小女孩抱了起來。
小蕊是后輩中最小的一個了,又是獨女,今年她已經(jīng)十歲了,但是從小體弱多病,看起來還不如六七歲的小孩子。她的親生爹娘,在她剛出生不久發(fā)生了事故,雙雙入土了,所以她從小就深受長輩和哥哥們的疼愛,是個可憐的孩子,偏偏還很懂事。有一次小宇調(diào)皮被他爹給打了,疼的在地上翻滾,小蕊哭著跑上去趴在小宇身上央求道:二伯,求求你別打了,哥哥知道錯了,你就饒了他吧。楊家男子向來對兒子都比較嚴格,沒有一個是在寵溺中成長的,所以這份寵溺會全部灌輸?shù)叫∪锷砩?。這并不代表不疼不愛,而是另一種沒有表象的愛,渴望他們能變得勇敢,強大,這樣才能守衛(wèi)國家。楊家,有鋼的意志,也有水的柔情。
小女孩仔細地看著哥哥,他的眼眶有點發(fā)紅,睫毛上還有一滴涌現(xiàn)而沒有落下的淚,女孩伸出小手輕輕擦拭“哥哥不哭,太爺爺說,你和小羽哥哥是世界上最堅強勇敢的人,會保護好小蕊的”她一邊說也一邊掉眼淚,縱然心性不錯,但她終究只是個十歲的小孩子,經(jīng)歷這場變故之后,很多疼她愛她的人都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小蕊你放心,有哥哥在,沒人能傷害你,乖,不哭了”
楊凌風現(xiàn)在深深的體會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天人相隔,永遠都見不到了,記憶也會隨著時間的沖刷而淡去。只有自身強大,才能保護好身邊的人,他迫切的希望能變得更強,變得無人匹敵,傲立群雄之間。
“楊家人的鐵血和溫情,真是讓貧道動容,小風你可還記得貧道,我們是第三次見面了”奚華云道長閉著眼睛,撫須嘆道,一身仙風道骨,道袍在風中搖擺。
“第三次?晚輩記得小時候爺爺帶我來過一次而已,難道還有哪次被我忘了”
“哈哈哈,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不記事,當時你外公抱你在懷里,讓貧道幫你算上一卦,依卦象而言,你的確是個天命之人,但越成長,越是劫難重重?,F(xiàn)在出現(xiàn)了變數(shù),貧道的天樞神相造詣不夠,無法窺探天機,你要時刻記住,萬事小心為上?!?p> “多謝道長提點”
楊凌風心想,機遇與劫難并存,自己已經(jīng)遭遇了一劫,那本詭異的書讓自己好像脫胎換骨了一般,內(nèi)力更加精進不說,而且五識變得極其敏銳,強大了不止一星半點。但是書上的內(nèi)容還沒有學完,遺落在崖窟里了。
“哥哥,我,有點,有點透不過氣”小蕊的臉色變得蒼白,有一股力量壓迫她喘不過氣來了。
“小蕊?怎么”
“小風,運功,幫她疏通脈絡”奚華云道長急切地說道
楊凌風將她放在地上坐著,在她背上點了兩個穴位,雙掌齊出,一股雄渾的內(nèi)力打入小蕊體內(nèi),緩解壓迫之感。過了一會兒,小蕊的臉色漸漸恢復了紅潤。楊凌風看向奚華云問道“道長,小蕊她這是怎么了”
奚華云無奈地搖了搖頭:“唉,小蕊體質(zhì)奇弱,能活下來已經(jīng)是幸運的了,更不要說習武了。必須要有人一直守護在她身邊,發(fā)作時幫她灌輸內(nèi)力才能緩解痛楚,從小就吃了諸多靈藥,現(xiàn)在已經(jīng)起到適得其反的作用了。這天快要下雨了,我讓道童準備了飯菜,小風你長途跋涉,吃個飽飯好好休息一下,都回去吧”
“小蕊來,大哥勞累了,我來背你回去”小宇背著慢慢起身,走了。楊凌風看著他們的背影,回頭在墓群前面跪下,磕了三個響頭,擦了擦淚,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