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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死前的七個愿望

第四章 血濃于水

臨死前的七個愿望 真香的薯格 9716 2019-05-30 12:00:00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蒙蒙亮的時候,段黎就打開門悄悄溜走了。

  來的時候是開車載吳豪他們來的,走的時候雖然把車給開走了,段黎還是特意為他們叫了一輛車,這樣他們才能夠更方便地回家。

  時間很早,太陽才剛從海面上升起來,段黎站在停車場里向海邊眺望去,頗有些心潮澎湃的感覺。

  倒是很久很久,沒有再看過日出了呢。

  心里想起那個心心念念著想要看日出的女孩,段黎的心神忍不住一陣恍惚。

  正在這時候,段黎忽然感到心臟一陣絞痛,劇烈的疼痛感讓他感到有些暈眩,險(xiǎn)些就要喘不過氣。

  “死……死靈!”

  罩在墨黑袍子下的死靈飄蕩而來,冷眼旁觀,說道:“你原本就死期將至,這陣子睡眠更加不足,所以現(xiàn)在才會這樣難受?!?p>  段黎咬著牙,向死靈看去,說道:“可……可不可以,讓我接下來的幾天都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

  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足見他此時遭遇的是怎樣的痛苦。

  死靈的聲音依舊毫無感情,說道:“如果要這樣的話,會耗去一個愿望?!?p>  段黎遲疑了一下,但是當(dāng)劇烈的疼痛感再度傳來,他終于忍受不住,急忙道:“可以!”

  車廂里仿佛有無形的波紋蕩開,旋即一陣陣的抽痛感如潮水般褪去,段黎癱在駕駛位上,面色發(fā)白、臉上滿是虛汗,就像是撿回了一條命一樣。

  深呼出一口氣后,段黎重新坐直了身子,踩下剎車,掛上檔。

  或許少了一個愿望,但今日的告別,應(yīng)該用不著許下所謂的“愿望”。

  引擎聲響起,白色本田雅閣呼嘯著向遠(yuǎn)方行駛而去。

  ……

  段黎從來都不是獨(dú)生子,除了父母之外,他的親人也不止大哥一個。

  說出來可能有點(diǎn)駭人聽聞,但是段黎有兩個哥哥、兩個姐姐,一家兩代,有七口人。

  北方的人們更貫徹落實(shí)計(jì)劃生育政策,但是在南方,潮汕人的身上幾乎都打著“多子”的標(biāo)簽。

  在段黎看來,潮汕人是很“復(fù)古”的,甚至復(fù)古到連古時候的糟粕都繼承了下來。

  他們貫徹著“多子多?!钡睦砟?,尤其是許多老一輩的潮汕人更是將“生兒子”當(dāng)作是人生中不可缺少的一大要事。

  特別是在相對落后的鄉(xiāng)鎮(zhèn),你家媳婦要是生不出兒子,是會被其他人笑話的。

  女兒早晚是要嫁出去的,只有兒子才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自家人。

  換句話說,就是“流水的女兒,鐵打的兒子”。

  對于這種“重男輕女”的歪邪思想,段黎至今都感到很是不滿。

  在段黎的家中,兩個姐姐最大,緊接著就是兩個哥哥,最小的才是他。

  如今大哥早已成家立業(yè),二哥年紀(jì)尚輕、正是奮斗的大好年華,倒是兩個姐姐年近三十還沒有對象,讓段黎感到好不憂愁。

  不過感情這回事也急不來。強(qiáng)扭的瓜,向來都是不甜的。

  ……

  開著車回到龍崗,段黎去到了大姐的家。她原本是跟著爸媽一起住的,但是近來說是自己都這么大年紀(jì)了,不能繼續(xù)在家里吃吃喝喝拖累父母,就搬到外邊,租了一個三十來平米的蝸居,自己一個人生活。

  今天恰好是周六,大姐段漪不用上班,在家休假。

  勞累了一星期的段漪本來想好好地睡個懶覺,沒想到一大清早就有人按響了門鈴。

  迷糊著爬起來,段漪來到門前,喊道:“誰???”

  語氣有些不滿——任誰大清早被人吵醒,多半都是會不滿的。

  段黎也知道自己來得太早了些,自知有錯,就打著哈哈說道:“開門啊大姐?!?p>  段漪很疼段黎的,以至于本來一肚子起床氣,在聽到段黎的聲音之后壞脾氣就已經(jīng)煙消云散。

  “你怎么跑過來啦?”看著自己的這個小弟弟,段漪很是欣喜。

  段黎正不知道怎么解釋,段漪又自顧自把他拉進(jìn)房中繼續(xù)說道:“要過來也不早說,不然我昨晚就泡好黃豆,給你弄豆?jié){油條吃。”

  段黎喜歡吃沒有雜質(zhì)的豆?jié){,但是現(xiàn)在外面的早餐檔賣的都是什么“現(xiàn)磨豆?jié){”,喝起來沙沙的感覺讓他覺得很不舒服,所以段漪就特意買了個老式豆?jié){機(jī),給段黎榨豆?jié){喝。

  “不用啦,油條太熱氣了,老是吃也不太好?!弊谝巫由?,段黎說道。

  “那要不一起出去吃個早餐?這么大清早的,不吃會把肚子餓壞的,等等你又胃疼了。”拿起桌上的鑰匙,段漪作勢要出門。

  “也不用那么麻煩啦,你隨便弄點(diǎn)東西一起吃就好了?!倍卫枵f道。

  “那我可就煮白粥喝了啊,我這兒除了榨菜也沒別的配菜了。”段漪遲疑地看著段黎,在她的印象中,段黎吃東西向來挺挑的。

  “那你就煮唄,我又不挑食的?!倍卫栝]目養(yǎng)神,回答道。

  笑著搖了搖頭,段漪在一旁小的難以置信的廚房里面洗米煮粥,一邊說道:“你要是不挑食,這世上就沒有挑食的人啦?!?p>  段黎反駁道:“你這話我就不愛聽啦。肉我吃,菜我也吃,只是有些肉難吃、有些菜也難吃,我就不吃它們,吃別的肉別的菜,這頂多叫有選擇地吃,怎么能叫作挑食呢?”

  段漪點(diǎn)好火走出來,苦笑著說道:“就你歪理多?!?p>  “嘿嘿嘿。”段黎狡黠地笑了起來。

  坐到床上后,段漪看著段黎說道:“你之前不是說找到實(shí)習(xí)了嗎?今天也不用上班?”

  段黎沉默了一下,然后說道:“我辭職了?!?p>  段漪這下急了,說道:“你怎么就辭職了呀?這好不容易找到個實(shí)習(xí),腳跟都還沒站穩(wěn)呢你就辭職,等等老爸他們又要說你不肯吃苦,一心想著玩了?!?p>  段黎說道:“這事說來話長……”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說。

  段漪卻不買賬,刨根問底地說道:“話長就慢慢說,粥也沒熟,我就在這兒等你慢慢說完?!?p>  段黎面露苦色,說道:“說那么多話很累的,我現(xiàn)在口渴很呢……”

  走去倒了杯水,段漪遞給段黎,說道:“把水喝了,然后給我好好地說!”

  接過水杯,段黎無奈地抬起頭看著站在面前的段漪,說道:“你就不能給我個臺階下嗎?”

  看著段黎這副苦苦哀求的模樣,段漪嘆了口氣,又坐了下來說道:“小黎,你也不小了,過多一個月差不多也要真正畢業(yè)出來工作了。這社會上可不像家里,我們能照顧你一時,但是卻照顧不了你一世呀。要是不好好努力,不好好工作,以后自己都生活不下去,更何況是和小桐結(jié)婚生子呀……”

  段黎伸出手制止她繼續(xù)把話說下去,苦笑道:“哎呀,你自己都還沒結(jié)婚生子,這么跟我嘮嘮叨叨的,不覺得很沒有說服力嘛?”

  其實(shí)段漪的人生一點(diǎn)都不輕松。

  以前可以談戀愛的時候她不談,等到上年紀(jì)了,媽媽又怕她嫁不出去,不停地找人相親,想要把她嫁出去。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看起來順眼一些的男人,段漪還沒和他相處多久,媽媽就私底下找到男方訂了婚。

  這個舉動非?;恼Q,以至于段漪后來遭遇了一段近乎噩夢般的婚姻,最終還是孑然一身。

  段漪眼神飄忽道:“這事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就算我還沒結(jié)婚,道理還是懂的嘛?!?p>  “好了好了?!倍卫杩此忠^續(xù)嘮叨的樣子,趕緊打住,“你可別再嘮叨了啊,別整得我多不懂事似的,該干嘛、不該干嘛我心里比誰都清楚。這么久過來見你一回,結(jié)果要在這兒聽你嘮叨半天,那我可不干了啊?!?p>  翻了個白眼,段漪說道:“行行行,那我不說你了行了吧?”

  接著兩人又閑聊了一陣,等到粥煮好后,久違地一起吃了個早飯。

  大姐一邊吃飯一邊看著手機(jī),段黎偷偷打量著她的臉,忽然覺得有些心疼。

  明明是鮮花綻放得最妖艷的年紀(jì),段漪的臉上卻仿佛布滿了風(fēng)霜的痕跡。

  為了這個家,她實(shí)在付出了太多了。

  爸媽以前是典型的農(nóng)村人,覺得女孩子家讀書沒有什么用處,所以大姐高中還沒讀完,媽媽就不讓她讀了。

  段漪哭過,也抗?fàn)庍^,但是最終還是不得不接受現(xiàn)實(shí),她拿著初中學(xué)歷,自己一個人到外面打拼。

  剛開始工作的時候,工資很低,大概只有兩千來塊的樣子。恰好那時候家里很窮,段漪除了給自己留下一點(diǎn)生活的錢之外,剩下的工資全部都打到家里的賬戶里去。

  后來家里的情況好一些了,段漪的工資慢慢拔高,她卻省吃儉用,用幾年的時間,攢下了十萬元。

  原本這筆錢,段漪是打算以后自己開個小店或者以后自己買房用的,但是當(dāng)家里準(zhǔn)備買房并且還缺錢的時候,她毅然決然地把十萬塊拿了出來,作為家里買房的費(fèi)用。

  雖然從那以后,她變得更摳搜,連為家人花錢都不大舍得了,但是段黎心里清楚,大姐為了這個家,幾乎傾盡所有。

  “看我干什么?”段漪注意到段黎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臉,說道,“是不是看見皺紋了?小黎,我現(xiàn)在看起來是不是很老啊?”

  段黎笑了,搖了搖頭說道:“一點(diǎn)都不老,看起來可好看了。”

  ……

  二姐段覓住在家里,和爸媽一起生活。

  一方面住在家里能夠省錢,她每天上班來回坐公交就好了,這樣總比自己出去租房要劃算得多。

  另一方面,爸媽總是需要人照顧的,除了大姐之外,就數(shù)段覓是最好的人選。

  當(dāng)然,說是照顧,倒不如說是陪伴好了。爸媽的身體都很健康,就算是沒有孩子在身邊也一樣能夠過得很好,但是段覓在家的話,就可以幫忙做家務(wù),讓爸媽都能夠輕松一些。

  段覓不止一次和段黎吐槽,說自己在家里簡直活成了一個丫鬟,要是她幾天不在,家里就會變得亂糟糟的,沒有人收拾。

  不過她雖然嘴上這么說,實(shí)際上卻還是任勞任怨,慢慢習(xí)慣了這樣的生活。

  回到家里的時候,二姐段覓已經(jīng)醒了好一陣子了,正半躺在床上看韓劇。

  “你怎么回來啦?”

  似曾相識的話。

  段黎回了一句:“干嘛,我自己的家我都不能回啦?”

  段覓不由翻了個白眼,說道:“你覺得我是這個意思嗎?”

  笑了笑,段黎看了一下家里的幾個房間,都沒有看到爸媽的身影。

  “別找啦,老爸回老家去了,估計(jì)過兩天才回來。老媽倒是剛出去不久,應(yīng)該是去做手工了,要等到晚上才回來的。”段覓一只手拿著手機(jī)還在看韓劇,說道。

  “哦?!卑謰尣辉?,段黎反而覺得有些慶幸。

  段覓說道:“你這次回來多久啊,老媽之前老是念叨著說你好久沒回來了。”

  段黎愣了一下,說道:“下午就走了?!?p>  二姐有點(diǎn)意想不到,問道:“你這么著急干什么?就回來一個上午,你還跑回來干啥?”

  段黎說道:“太久沒回家啦,就回來晃一晃,過兩天可能還會回來一趟呢?!?p>  聽到這話,段覓這就有點(diǎn)不高興了,一臉嫌棄地說道:“你是不是傻,那干脆過兩天再回來就好啦,干嘛今天還跑回來,累不累?。俊?p>  段黎嘿嘿笑道:“有車啊,就當(dāng)作練練車嘛?!?p>  “你什么時候又有車了?”段覓瞪大了雙眼,不過盡管如此,她的兩只眼睛還是小小的,跟李榮浩似的。

  “跟段琿借的啦?!倍卫枵f道。

  段琿就是他的大哥,不過這一家子都很奇怪,除了會叫段漪作“大姐”之外,其他四個人互相都是直呼其名的。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樣,段覓一臉鄙視地看著段黎,說道:“你不會就是去跟你哥借車,準(zhǔn)備去找你女朋友顯擺的吧?”

  段黎還沒回答,段覓卻已經(jīng)認(rèn)可了這種說法,繼續(xù)說道:“年輕人,少顯擺、多賺錢知道嗎?這車又不是你的,要是你女朋友是覺得你有錢才喜歡你的,等你啥時候窮了,女朋友可不就跑了嗎?”

  段黎聽到這話有點(diǎn)兒瞪眼,說道:“拜托,你以為我女朋友像你這樣勢利的嗎?”

  段覓哼了一聲道:“我怎么就勢利啦,天底下都找不到你姐我這么好的女人?!?p>  轉(zhuǎn)過身要去抓門把手,段黎道:“聽不下去了,886?!?p>  看段黎這么不買賬,二姐順勢生起了氣來,說道:“去去去,快走快走,免得等等又纏著我給你買吃買喝的?!?p>  那段黎還能怎么辦?只好賠笑著走回來,在段覓旁邊說幾句好話。

  所以說女人難伺候??!

  家長里短,嘮了好一陣,眼看就要到中午了,段覓一揮手,說道:“走吧,姐姐請你吃炸雞去?!?p>  段黎謹(jǐn)慎地看著她,說道:“你又沒說要吃炸雞,你干嘛突然要請我吃?我看你不會是故意要花錢,然后以后才可以說什么‘我對你多好多好’之類的話吧?”

  段覓張大嘴,一臉震驚和氣憤,說道:“你心里有沒有那么多戲???要吃就吃,不吃就算了。難得心情好想請你搓一頓,結(jié)果卻是狗咬呂洞賓!”

  “嘿嘿嘿,我只是隨口一說嘛?!倍卫枳呱先ツ罅四蠖愕募绨颍懞玫卣f道。

  段覓故意冷笑一聲,說道:“走,開車去!”

  依然是段黎開車,二姐坐在副駕駛。

  每一次出現(xiàn)這樣的組合時,段黎心里總是一陣緊張。

  真的很奇怪,載其他人的時候都沒有這種感覺,唯獨(dú)幾次開車載段覓的時候,段黎總覺得很緊張,然后有時候就會出錯,然后遭到段覓的斥責(zé)。

  細(xì)細(xì)想來,就好像是在老師面前寫考卷一樣。

  雖然段覓的確是個老師吧,但是段黎又不是她的學(xué)生啊!即便二姐開車更穩(wěn)一些,段黎覺得自己開車也不差的嘛。

  當(dāng)然了,這是他自己的想法,其他人是不是這么想就不知道了。

  “我跟你講,我昨天差點(diǎn)給我學(xué)生笑死了……”

  “之前我不是和你說過,我同事教英語的嘛,結(jié)果一道小學(xué)題她上次竟然還跑進(jìn)來問我……”

  段覓不斷地講著自己補(bǔ)習(xí)社的趣事,把段黎逗得差點(diǎn)車都開不穩(wěn)了。

  來到龍吟高級中學(xué)對面的炸雞店,不一會兒就呈上來一盤香噴噴的雞腿肉。

  “等一下,吃之前先一起拍個照!”段覓拍掉段黎伸向炸雞的手,掏出手機(jī)就湊了過去。

  段黎萬般不愿,最后還是勉強(qiáng)露出笑臉。

  咔嚓。

  “段覓,你拍照能不能睜開眼睛?”

  “你是不是想死?”

  ……

  蘸著甜辣醬吃炸雞,喝著特制的汽水,實(shí)在是太享受了。

  段黎說道:“我可跟你說啊,你得快點(diǎn)找男朋友了啊?!?p>  段覓不以為意,說道:“急什么?愛情這種事是天注定的,肯定有個好男人在等著我,只是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和我相遇而已?!?p>  段黎呼出一口鼻息,有點(diǎn)無語地說道:“等到老媽逼著你去相親的時候,我看你還有沒有機(jī)會等那個‘天注定的好男人’?!?p>  擦了擦嘴,段覓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覺得很是滿足,說道:“我又不是大姐,我不愿意老媽還會把我綁過去相親嗎?”

  之所以說“不是大姐”,還是因?yàn)槎武舾敢饴爧寢尩脑挕?p>  段黎說道:“你最好別想得這么簡單啊。雖然把你綁過去不至于,但是老媽最喜歡用什么招數(shù)?一哭二鬧三上吊啊。到時候老媽天天跑到你房間里和你哭,我看你心里難不難受。”

  段覓聳了聳肩說道:“她哭就哭唄,我才不吃她這套呢?!?p>  段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其實(shí)二姐還是吃媽媽這套的。每一次媽媽落淚,二姐也會很難受,好幾次也是偷偷一起抹眼淚。

  不過看起來二姐心里好像已經(jīng)有數(shù)了,段黎也就沒有再說什么。

  看著段黎在那兒安靜地吃炸雞,連手機(jī)都沒有看,段覓心中奇怪,說道:“我總覺得你今天很奇怪啊,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段黎抬起頭看了她一眼,說道:“沒有啊。”

  他心里卻想著,自己明明已經(jīng)很努力地掩飾了,怎么好像還是被很多人看出來了?

  段覓皺著眉思索了一下,然后眉頭舒展,說道:“不管了,你這年紀(jì)輕輕的,能有啥心事?!?p>  把所有雞腿肉都吃完之后,段黎很沒有形象地打了一個長長的飽嗝。

  二姐捂住鼻子,一臉嫌棄地說道:“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

  段黎喝了口飲料,道:“在你面前還注意什么形象???”

  二姐覺得很難受,說道:“唉,是這樣了。要是在你女朋友面前,肯定斯文斯文的,哪里會這么屌絲???”

  段黎說道:“我人前人后都一個樣的好嗎?別說的好像我是偽君子似的?!?p>  段覓嗤笑一聲,說道:“要是你人前也這個樣,說不定你女朋友早就不要你了!”

  過了一會兒,段覓看了看手機(jī)的時間,說道:“我差不多要去上課了啊,補(bǔ)習(xí)社就在這附近,我自己走過去就好了?!?p>  段黎一直看著她,說道:“好?!?p>  在一處路口,兩人就要分道揚(yáng)鑣,段覓回過頭囑咐道:“待會兒自己開車小心一點(diǎn)啊,不管你去哪里,到了都和我說一聲?!?p>  段黎仿佛惜字如金,說道:“行。”

  看著二姐的背影逐漸消失,段黎心中涌上一絲暖意。

  雖然自己和她時不時有爭吵,而且每一次吵架都非要自己去哄她才行,但是這么多年下來,她對自己確實(shí)是好得不行。

  可惜啊,你對我的好,我卻已經(jīng)沒機(jī)會報(bào)答了。

  ……

  開著車直奔寶安區(qū)而去,在小區(qū)的公寓里,段黎見到了二哥段瑞。

  進(jìn)他的公寓的時候,段黎還有些遲疑,不敢進(jìn)去。

  “別等啦,里面沒人?!倍稳鹫f道。

  “哦……”段黎松了口氣,說道,“你不是一直都在金屋藏嬌嗎,我還以為你女朋友還在呢。”

  段瑞坐回到沙發(fā)上,拿起手柄說道:“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她現(xiàn)在都出來工作了,哪有時間整天待在我這里?!?p>  看著二哥手中的手柄和不遠(yuǎn)處的PS4主機(jī)以及55英寸電視,段黎打趣道:“你這日子過得很舒服?。俊?p>  段瑞笑了笑,說道:“就PS4是我的,電視是房東的。想想都知道啦,我怎么可能在臨時租的房子里買這么大的電視?”

  段黎揶揄道:“那誰知道啊,你賺那么多錢,從來也不知道你錢花到哪里去了?!?p>  拍了拍沙發(fā),段瑞指了一下電視,說道:“別說了,來打兩把2K?”

  電視屏幕上是主機(jī)游戲——《NBA 2K19》的畫面。

  段黎仿佛磨刀霍霍,說道:“來就來,等等別被我虐哭了喔?!?p>  段黎是很喜歡玩2K系列游戲的。事實(shí)上,之所以會喜歡玩2K,還是因?yàn)槎卫韪咧袥]有電腦玩的時候,二哥段瑞的電腦上有《NBA 2K13》這款游戲。

  等到后來上了大學(xué),幾乎每一年發(fā)布的2K系列游戲段黎都會買來玩,倒是二哥漸漸玩得少了,他后來更喜歡玩FIFA系列游戲。

  FIFA系列游戲段黎就玩不來了,按他自己的話說,他的手比起國足的腳要臭上好多倍,玩足球根本就玩不贏別人。

  “你選什么隊(duì)伍?。俊倍卫鑴傔m應(yīng)了一下手柄,才抬頭看電視,才發(fā)現(xiàn)段瑞已經(jīng)選定了公牛名宿隊(duì)。

  什么叫“公牛名宿隊(duì)”?就是NBA史上,芝加哥公牛隊(duì)最厲害的十五個人在都在這個隊(duì)伍里。

  “你這過分了啊,怎么這么多天過去,還是只會玩喬丹???”段黎抱怨道。

  段瑞嘿嘿笑了笑,說道:“那你自己天天玩2K,水平肯定比我厲害,我不選個強(qiáng)一點(diǎn)的隊(duì)伍,怎么打得過你?”

  段黎操控手柄在選隊(duì)伍,結(jié)果二哥一直在旁邊念叨。

  “誒勇士隊(duì)不能選啊,你玩庫里簡直無敵,那我還打個屁???”

  “哇你天天玩,還用全明星隊(duì)來打我,好意思嗎?”

  “火箭隊(duì)也不行,哈登那么猛,根本打不了?!?p>  “誒太陽隊(duì)好,太陽隊(duì)這個德文布克很厲害的,等等我肯定打不過你。就這樣了就這樣了,快點(diǎn)確定啊,別浪費(fèi)時間。”

  無奈之下,段黎只好選擇了菲尼克斯太陽隊(duì)。

  這個在二哥口中很厲害的太陽隊(duì),實(shí)際上是今年NBA實(shí)力最差的隊(duì)伍之一。

  不過既然段瑞耍賴非要他玩這個,段黎也就只好玩了。

  結(jié)果玩起來,段黎總算是體會到什么叫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要是用同水平的陣容玩,段黎自負(fù)二哥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但是現(xiàn)在選的隊(duì)伍實(shí)力差那么多,段黎拼死拼活瘋狂秀操作才進(jìn)一球,結(jié)果對面段瑞隨便傳一傳球就進(jìn)球了,那心態(tài)肯定就崩了啊。

  “不玩了不玩了。”段黎丟下手柄,有點(diǎn)無語地說道。

  段瑞嘻嘻哈哈地說道:“你玩游戲像CXK!”

  段黎看著他這副嘚瑟的模樣,心里更是不爽,說道:“你再這樣我要律師函警告了啊?!?p>  段瑞嘿嘿笑著,說道:“怎么說,要不要再玩一把?這把我放放水,讓你贏?!?p>  段黎翻了個白眼,說道:“你知道有個詞叫‘勝之不武’嗎?”

  段瑞說道:“知道啊,就是你很菜,我贏了你,就叫做勝之不武?!?p>  “……”

  段黎頓時覺得這天根本聊不下去了。

  走到陽臺往外面看了看,高樓林立、車水馬龍,段黎說道:“你租的這個房子位置不錯啊?!?p>  段瑞依舊坐在沙發(fā)上,默默地打開FIFA19,說道:“那肯定不錯啊,不然租金那么貴我還搬進(jìn)來,當(dāng)我傻的嗎?”

  段黎怔了一下,說道:“那你就不能租個便宜一點(diǎn)的房子嗎?”

  段瑞已經(jīng)開始在游戲里踢球了,嘴巴微微張開很緊張的樣子,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干嘛要讓自己遭罪啊,我自己賺的錢,能讓自己過得開心一點(diǎn)干嘛不過?!?p>  段黎苦笑道:“可以攢下來嘛。買車、買房、結(jié)婚什么的,哪件事用不到錢?。俊?p>  段瑞卻不以為意,說道:“車和房這種東西,有則有、無則無?!?p>  段黎道:“說人話?!?p>  段瑞說道:“我工資也沒有很高啊,如果真的要買房買車,攢錢不知道要攢多少年,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還白遭罪,不值當(dāng)?shù)摹!?p>  段黎有心反駁,又說不出口。

  的確,在深圳這個地界想要買套房實(shí)在是太難了。就算是買車,若是搖不到車牌號的話,買個車牌也要好幾萬,生活的壓力實(shí)在太大了。

  像二哥這樣活得快樂一點(diǎn),哪怕是做個“月光族”,好像也沒有什么不好的。

  ……

  光明新區(qū),大哥段琿的家里。

  段琿住的公寓并不大,甚至還不如二哥段瑞的公寓好看。不過小兩口當(dāng)然就要更務(wù)實(shí)一些,住得太好太揮霍,反而不是好事。

  看著滿桌子的菜,段黎由衷的發(fā)出一聲感嘆。

  “嫂子,你真的不用做這么多菜,我吃得不多的……”段黎苦笑著說道。

  劉敏又端上來一盆花菜炒肉,樂呵著說道:“沒事沒事,你就當(dāng)我在練廚藝,平時除了你哥也沒有什么其他人有機(jī)會吃到我做的菜的?!?p>  段黎看著對面的段琿說道:“大哥,你很有福啊?!?p>  段琿哈哈大笑,說道:“那當(dāng)然啦,你也不看看你哥是誰?”

  段黎不由嘴角抽搐,說道:“我不是夸你,我是在夸嫂子好吧?”

  段琿這時候摟了一下劉敏的腰,說道:“你嫂子好,不就是我好嗎?”

  “哎呀?!眲⒚襞牧艘幌露维q的手,說道,“你這臭不要臉的?!?p>  說完就又往廚房里走去了。

  被老婆這么罵了一句,段琿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說道:“你不會是專門送車回來的吧?”

  段黎撓了撓頭,有點(diǎn)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可能還得用個兩三天。”

  段琿說道:“沒事沒事,你要用車就用唄,沒關(guān)系的,就是蹭到也沒事?!?p>  聽到大哥這么一說,段黎反而感到有些窘迫。

  當(dāng)初段琿剛提新車的時候,段黎就興致沖沖地借他的車開,結(jié)果在路邊停車的時候就不小心蹭到旁邊的石墩,在輪胎高度的位置劃了長長的一道刮痕,慘不忍睹。

  本來那時候段黎都已經(jīng)做好被痛罵一頓的打算了,結(jié)果大哥卻一點(diǎn)兒都不苛責(zé)于他,反而一直說“沒事,再修過就好了”。

  但是段琿越是這么說,段黎的心里就越是內(nèi)疚,以至于有一段時間,段黎敢開爸爸的車,卻不敢再開段琿的車了。

  “上最后一道菜嘍!”劉敏戴著手套,端上來一盆烤蝦。

  段黎疑惑,說道:“咦?大哥不是不能吃海鮮嗎?”

  段琿的身體也不是很好,之前去醫(yī)院檢查過,醫(yī)生就讓他不要吃太多高膽固醇的食物,要慢慢調(diào)養(yǎng)身體。

  段琿說道:“偶爾吃一點(diǎn)還是沒事的?!?p>  看見劉敏還要去廚房,段黎這下急了,說道:“嫂子你別忙活啦,快坐過來一起吃吧,再上菜真的吃不完了!”

  劉敏嘻嘻一笑,說道:“沒有啦,我只是去洗個手?!?p>  三人坐在飯桌前一起吃飯,劉敏顯得很是熱情,讓段黎感到有些不適應(yīng)。

  “我自己夾,我自己夾就好了……”

  “誒不用幫我盛,我等會自己去盛飯就好啦。哎呀,謝謝大嫂?!?p>  盛情難卻,段黎真的從來沒有吃得這么飽,整個肚子都鼓起來,想動就有點(diǎn)兒費(fèi)勁了。

  段黎費(fèi)了好大力氣才到沙發(fā)上坐了下來,段琿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

  “大哥,你說你們是不是想要謀害我?。孔约撼阅敲瓷?,然后又死命夾菜到我碗里?!倍卫钃蔚靡蘖?。

  段琿噗嗤一笑,說道:“你這說的哪里話,我是你親哥哥,怎么可能會謀害你呢?”

  緊接著,他就拿起一杯茶,送到段黎手里,說道:“三郎,該喝茶了?!?p>  霎時間,段黎感覺到毛骨悚然。

  大哥,你特么是潘金蓮嗎?

  喝了一會兒茶,兩人攤在沙發(fā)上,各自玩著手機(jī)。

  劉敏已經(jīng)回房間去看書了,客廳里只剩下兄弟兩人。

  在自己的哥哥姐姐四人里面,最讓段黎擔(dān)心的其實(shí)是已經(jīng)成家了的大哥。

  聽起來可能有些奇怪,畢竟一個一般來說更不成熟的弟弟去擔(dān)心哥哥,是一件很怪異的事情。

  但事實(shí)確實(shí)就是如此:段黎,擔(dān)心自己的大哥。

  想了好一會兒,段黎還是決定開口。

  “大哥,你和嫂子最近過得怎么樣啦?”

  正玩著手機(jī)的段琿愣了一下,下意識回答道:“還好啊,怎么了?”

  段黎道:“你們不會吵架嗎?”

  段琿扭過頭看他,說道:“偶爾吧,干嘛?”

  “偶爾?”段黎表示懷疑。

  段琿無奈道:“你到底想說啥,怎么還遮遮掩掩的?”

  段黎抿了抿嘴,說道:“其實(shí)我一直覺得你說話很沒有分寸?!?p>  愣了一下,段琿道:“沒有分寸?”

  段黎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嗯。我覺得你有時候真的就是會口無遮攔。當(dāng)然你大多數(shù)時候都挺好的啊,這點(diǎn)毋庸置疑,只是有些時候,你說的話真的會傷到別人的心的。”

  段琿沉默了。

  段黎還以為自己的話傷到他的心了,焦急地說道:“你別生氣啊。我給你舉個例子。就比如有時候我們大家伙一塊兒調(diào)侃老媽的時候,其實(shí)本來就只是想要開開玩笑、逗逗老媽,但是這種時候你偶爾就會開出一些不合時宜的玩笑。”

  “就比如之前我們譴責(zé)老媽偷偷打麻將,你突然來一句‘別人長大了孝敬爸媽,我們長大了給爸媽還債’。老媽打麻將本來也只是小打小鬧,家里的很多債務(wù)都是以前窮的時候?yàn)榱损B(yǎng)活我們才欠下的,也從來都沒有讓我們幫忙還過。其實(shí)我是知道你說那句話是覺得好玩、想要開玩笑,但是你說這話之前壓根沒有想過別人聽到這話是什么感受,所以那天老媽才會發(fā)那么大火,然后跑到自己房間里偷偷抹眼淚?!?p>  看著段琿依舊沉默的樣子,段黎心里不由有些慌亂。

  “其實(shí)就是……希望你能夠多換位思考一下,說話之前再掂量掂量,這樣才不會傷到別人,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p>  段琿微笑了起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好了,我知道了?!?p>  “你確定?”段黎還是有點(diǎn)擔(dān)心。

  “我確定。”段琿又恢復(fù)了以往有點(diǎn)痞痞的表情,打量著段黎說道,“你小子,什么時候還有膽子教訓(xùn)到我頭上來了?”

  雖然被這么質(zhì)問,但是段黎懸著的心反而放了下來。

  既然他恢復(fù)成原來的樣子了,就說明這件事可以翻篇了。

  故作不屑地抱胸臥躺,段黎道:“開玩笑,按你爸的話說,連他都管不了我,這世上哪里還有人能管得了我?”

  “哦?”段琿眼神直直地盯著段黎,直讓后者有點(diǎn)頭皮發(fā)麻的感覺。

  “我……我走了啊?!倍卫杳腿黄鹕?,就要向門外走去。

  段琿的速度更快,一把將段黎摁趴在沙發(fā)上,抄起手掌就往他的屁股招呼,嘴上說道:“老爸管不了你,看看我管不管得了你?”

  凄慘的喊叫聲從公寓里持續(xù)傳出來,把周圍的鳥兒都嚇得撲騰著翅膀飛遠(yuǎ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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