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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濁塵世有清歡

第五章 再相見

濁濁塵世有清歡 曾子偕 4608 2019-05-27 17:29:00

  這兩日,傅清多半都乖巧的躺在床上,她也試著在院子里走動,只是不論走到哪,都仿佛看見陸秋白昔日的身影,索性就待在床上,吩咐了人打開窗戶,便愣愣的望向窗外,望云卷云舒,看日升月落。

  “?。 备登鍙拇采象@坐起,瞧瞧四周,才小聲道:“師父,你怎么來了?”

  一禪和尚笑呵呵道,“兩夜沒上山,我還以為你這丫頭那晚想不明白跳下去了呢?!?p>  “呸呸!胡說,師父你跳了我都不會跟著跳。”

  “哎喲,你這丫頭如此絕情,這是在詛咒為師呢。”

  “噓…..”傅清湊上前小聲道,“師父,我想要出去幾日,你幫我。”

  “不幫不幫?!焙蜕羞B忙搖頭,這若是被傅臣知曉,兩人多年的情誼就要被這丫頭毀了。

  “哦,我想想…..”傅清若有所思道?!熬拍昵?,城里到處張貼‘江湖快劍’的逮捕令,賞金一千兩白銀,我好像還收藏了張他的畫像。”

  “你這丫頭,”和尚也不發(fā)怒,苦笑道,“你就算把和尚我賣了,我也不能幫你?!?p>  傅清突然拉住和尚的袖子,哭訴道,“師父,您老人家若是不幫我,我就只能挑個夜黑風高的夜晚,獨自離家,到時候,別說爹娘找不到我,師父您老人家也只能干著急啊。”

  “好了好了…..”和尚扯回袖子,這丫頭哭了半天,也沒見衣袖上沾濕一滴眼淚。嘆息一聲,“三天之內(nèi)。多了我可承擔不起?!?p>  “師父,你真是……”傅清歡喜的豎起大拇指,“徒兒馬上去請示爹娘?!?p>  所謂借口,就是編個故事,至于能否被接受,就看你能不能演好這個故事。

  傅清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在爹娘面前哭訴衷腸,陸秋白娶了公主,事情已成定局,往后日子只能往前看,所以她決定去佛云山的觀音寺里為家人祈福,也為自己求個因緣,一路來回大約半個月,雖然路途遙遠,但是聽聞一禪道長也順道要去觀音寺交流佛法,便可一同前往。

  傅清知道爹爹心中非常信任‘一禪道長’,加之自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果然,最知爹心莫若女,一輛馬車從太傅府出來,駛出了城門。

  車內(nèi),小丫頭笑呵呵的趴在窗口。

  “說好的三天呢,怎變成半個月了,就知道你這丫頭不可輕信?!币娚倥疀]有一點回應,和尚也只能轉(zhuǎn)動手里的佛珠,默默念道,“平心靜氣,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出了城門,傅清一時也不知該去往何處,便隨師父一同上山,以往都是半夜匆匆趕路,也沒留意過這條山道,今日春光明媚,綠草茵茵,野花遍地,才發(fā)現(xiàn),沿途的風景原來如此美麗,一路心情大好,和尚跟在身后,看著這活蹦亂跳的人兒,心中也是一片釋然。

  這前因后果,他從傅臣那兒也知曉了個大概,浮世千重變數(shù),尤其是那重重宮墻內(nèi),牽扯萬千,這孩子并不適合靠近那個地方。

  待兩人走上石階,傅清見廟前有人端坐石板上,手握書卷,看的投入,這舊廟向來只有和尚一人居住,不由轉(zhuǎn)頭好奇道:“師父,他是何人?”

  和尚順著傅清手指的方向,答道,“這孩子前兩日身體不適,便上山靜養(yǎng)數(shù)日,順便在我這專研些醫(yī)書?!?p>  傅清知曉師父通曉醫(yī)術(shù),時常在城中像個江湖郎中般,給人看病,有錢收錢,沒錢也不會拒絕,也正是靠那點醫(yī)術(shù),大家都待他和氣,尊稱他‘一禪道長’,他也不客氣,經(jīng)常東家蹭酒,西家混飯,當然,最多的還是在太傅府蹭吃蹭喝。

  只是這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上山跟這和尚學醫(yī),而且他竟然收下了,這和尚向來不收徒弟,自己當年還是想方設法才拜了師,傅清目光一直盯著少年的背影,總覺得有些眼熟,看到側(cè)面那一刻,心里蹬蹬慌亂跳了幾下,這不是順王府里那位王爺么。兩日前還背了自己回家,等等,兩日前,剛才師父說是兩日前身體不適,自己那晚喝了酒,頭腦不大清醒,只知道一覺醒來回到了自己床上,莫不是他一路背回的家?這人去過自己府上,又和爹爹認識,萬一回去告之爹爹。傅清看他好像有所動靜轉(zhuǎn)身,一慌張,施展輕功,溜進了廟里。

  和尚跟在后面跑進來,發(fā)現(xiàn)傅清正四處翻閱。

  “師父,你這破廟里有沒有什么破扇子之類的?!?p>  這接連兩個‘破’說的和尚心里不爽,從佛坐下面掏出一把扇子。

  “破廟里倒是有把好扇子?!?p>  傅清一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到手上,這扇架也不知是何材質(zhì),比一般扇子略重幾分,扇骨倒是極好,雕刻幾朵流云圖案,扇柄上還鑲了一塊碧色玉蘭,玉蘭綻放,每一片花瓣都雕刻的自然生動,摸起來溫潤細膩。

  “別亂摸!”和尚正伸手,兩枚銀針從扇尖射出。

  “?。 备登灏焉茸油罩幸粧?,突覺得摔壞了可惜,忙伸手接住,也不知觸到了哪里,又射出幾根銀針,傅清一拋一接,和尚揮舞道袍,一邊躲避,一邊欲拿回扇子,兩人皆是手忙腳亂。

  和尚連忙捏住扇墜下的金絲線,扇子從傅清手中滑出,整個扇子倒掛在空中,一場虛驚方才結(jié)束。

  和尚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手臂上竟扎了一根銀針,指著滿臉錯愕的傅清,“你…..你這丫頭?!?p>  嘭的一身,往后倒去。

  “師父!”傅清方才反應過來,上前搖晃,“師父,你醒醒啊…….”

  景華進屋,見狀伸手探了探和尚氣息,又檢查了針眼處,嗅了嗅針尖,把了下脈,淡淡道,“只是麻醉藥,藥效雖猛烈但休息會就散了?!闭f完站起來,環(huán)視一遍廟內(nèi)。

  “這扇子是從何處拿出來的?”

  “屁股下面?!备登逯噶酥?,突覺有些不敬,忙改口道,“佛祖坐下?!?p>  景華上前探了探,果然有個盒印,正好放下扇子。

  當晚,和尚睜開眼,便看見逆徒一臉平靜的跪在跟前,正欲開口。

  傅清驚喜撲上來,“師父,徒兒我守了三天三夜,不食不眠,您終于醒了,等師父責備完,徒兒就可以安心的去休息了?!?p>  和尚聽到三天三夜,想來她也并非有意,便不忍責怪。揮揮手,“你趕緊去睡?!?p>  傅清忙起身,在廟里的角落上鋪上席子,呼呼睡去。

  翌日,和尚才發(fā)現(xiàn)這丫頭所謂的三天三夜,也就是一個下午,氣鼓鼓的翻出來一本《黃帝內(nèi)經(jīng)》。

  “景華在這研讀醫(yī)術(shù),你也學些皮毛,不懂就問問他。回來我抽問,若是偷懶,即刻送你回去。”說完悠哉的下山去了。

  大概每個人都存在些弱勢之處。文史經(jīng)略她一學就通,唯獨這醫(yī)學常識,看的是云里霧里,字字入眼不入腦,一頭霧水,精氣五行,五臟六腑,藏像經(jīng)絡,砰的合上書卷,傅清嘆了口氣,瞥了一眼廟外正專心看書的人,自昨日見了,他也就那樣冷冷清清,就像沒見過她一樣,只專注在自己的書里。

  傅清躡手躡腳繞道身后,偷偷瞄了眼書卷,少年端坐著沒有任何反應,大概是懶得搭理她,傅清正覺得無趣,突然發(fā)現(xiàn)他后頸發(fā)尾處,懸掛著一只赤紅的小蜘蛛。從小捉蟲玩到大,這小玩意自然嚇不倒她,伸手一捉。

  “有事?”景華轉(zhuǎn)過頭,漠然問道。

  “你頭發(fā)上有只蜘蛛,我?guī)湍阕较聛砹??!备登逍ξ馈?p>  景華瞥了一眼,淡漠的轉(zhuǎn)回頭。傅清一步跳上前,攤開手心,一只赤紅的蜘蛛正慌亂的打轉(zhuǎn)。

  “扔掉!”說著一掌拍打在傅清手腕上,震飛了小蜘蛛。

  傅清也不知是被打疼了手腕,還是方才被蜘蛛咬了一口,手掌疼的忙縮了回來。怒視著對面的人,似乎又沒發(fā)現(xiàn)他哪里有錯,甩手道,“幫你抓蜘蛛還打我,算了,我回廟里看書去!”

  重新翻開書,從頭再看一遍,她素來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

  “臟者,君主之官……肺者,相傅之官……”

  手掌心有些痛癢,傅清揉了揉,繼續(xù)看著生澀難懂的內(nèi)容,越看越糊涂,越看越模糊,心里有些躁動。徒然跳起來,甩開書,拾起地上一根木棍,沖出廟外,揮舞起來,體內(nèi)氣血洶涌。

  邊舞劍,邊大喊;“什么五臟六腑!什么十二經(jīng)脈!”

  揮舞的面紅耳赤,突然眼前看見一本《醫(yī)學精要》仿若只要和‘醫(yī)’有關(guān),她就不能控制自己,揮手便朝書本砍去。

  “你瘋了!”景華往后急閃,沒想到木棍反而連連逼近,猶如劍勢,橫豎都朝著他手中的書本砍來。

  “停下!”景華怒喝一聲,若不是一禪大師親自帶她上山,此刻他真要懷疑,面前這人,是不是有人假裝前來行刺他的。

  傅清聽見喝聲,反而更加狂躁,直接朝人劈去。

  景華左右躲閃,幾次差點刺在肩膀和腰身上,他也是昨天才知道一禪大師收了這個徒弟,卻沒想到這少女武功不弱,顯然習武已久。

  傅清肩上被人用力一擊,終于暈了過去。

  和尚連忙伸手把脈,翻開兩只手掌看了看,看到手心紅腫的印跡,驚呼一聲,“糟了!”先是在身上點了幾個穴道,又顫抖的掏出兩顆藥丸強塞嘴里。口中連連念道,“糟了!糟了……”

  “她怎么了?”

  “中毒了!這不是一般的蜘蛛毒,景華,你快過來扶住他?!?p>  景華上前蹲下,少女的臉色顯然不是正常的緋紅,面色凝重,眼圈都是赤色如焰。

  “這廟里藥材不足,我需速去山下配藥,后山崖壁有一處溫泉,你扶她入水,試著用內(nèi)力配合泉水的熱氣,將毒素蒸發(fā)出來,萬不可中斷,否則毒素內(nèi)陷攻心,另切記,我回來前,不可中途移出溫泉,冷熱交替會加速體內(nèi)氣息流動,如今也是棋險一著,速去!”

  景華背著傅清,如今不比那晚身體不適,輕易穿梭在林間,在銀輝的照耀下,很快找到了泉洞,這個溫泉因是天然形成,并不大,最多只能容納三五人,且泉池也不深,坐下后剛沒及雙肩。

  身體慢慢熱氣騰騰,手掌匯聚內(nèi)力,按在后背上,隔著濕漉漉的衣衫,輸入的內(nèi)力流失了不少。

  景華果斷解了外衫,只剩里面的單衣,閉上眼睛,伸手將她肩上單衣往后褪去,只露出后頸下一掌寬的后背。重新調(diào)理內(nèi)息,掌心觸到那如水般滑嫩的肌膚時,雙手微微一顫,仍閉著雙眼,開始匯聚內(nèi)力,配合著體內(nèi)上升的熱氣,將毒素慢慢聚集外出。

  “我?guī)湍阕ブ┲脒€打我,算了,我回廟里看書去…….”

  若非如此,現(xiàn)在倒下的,是否就是自己,景華閉著眼睛微微蹙眉。

  傅清先覺身體發(fā)熱,又感身體濕漉漉,全身無力,腦袋也有些脹痛。勉強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是坐在水里,并且還在荒野之中。垂下頭,驀然發(fā)現(xiàn)自己只穿著一件純白的單衣,還脫到了胸前!心下一陣驚愕,一股血氣在胸口涌動,哇的一下吐出一口烏血。

  “別亂動,你中毒了。”

  聽到身后的說話聲,傅清突然有點想笑,下午自己還好好的看書,這會怎就中毒了,氣虛提不上力,仍是咬牙問道:“你下的毒?”

  背后沉默了片刻,手掌依然緊貼著后背,半天淡淡的吐出兩個字,“蜘蛛。”

  傅清想起下午自己似乎確實抓過一只蜘蛛,一只蜘蛛而已……

  剛吐了一口,心中慢慢舒服了點,感覺體內(nèi)有股熱流緩緩流動,水里的溫度又恰到好處,昏昏然道,“我困了。”

  “別睡,你體內(nèi)毒素還未全解,自己試著運氣,配合……”

  “我真困了……”

  說完,軟軟往前倒去。水花撲面而來,她掉進了水里,睜不開眼睛,想要掙扎又全身無力,奇怪的是,居然沒有水中窒息的感覺。其實傅清入水只有一霎那,很快便被撈了起來,但在傅清昏沉的狀態(tài)下,這個過程被無限放慢,放大。

  她似乎睡了很長一段時間,意識時深時淺,隱約聽見有人說話,又聽不清說什么。若是讓她聽清楚了兩人的對話,非立刻醒了跳起來不可。

  “道長,這些藥能解她身上的毒么?”景華望著睡了一天的丫頭。

  “哎,應該解不了,這些藥只是與平日里我喂食珠兒的藥性相克,再添了些能解百毒的藥材,最多只能壓住體內(nèi)殘留的毒素,不過多虧你逼她從汗排除部分毒素,又吐了大部分毒素,不然…..”

  “怎會有如此毒的紅蜘蛛?”

  “這荒野本就多毒蟲,和尚我近來閑來無事就用草藥養(yǎng)了一只毒蜘蛛,這紅珠兒住在廟里,其它毒蟲便不敢靠近,但凡被它咬到了的蟲,先是性情暴烈,加速體內(nèi)毒素流動,接著便是全身赤炎僵硬而死?!?p>  待傅清睜眼,她突然想笑,那日她甩扇子使銀針誤傷了師父,便一直守在師父面前,今日師父也蹲在身旁,一臉祥和。

  “師父,我被蜘蛛咬了?!彼溃雭韼煾笐摬恢来耸?。

  “恩恩?!崩虾蜕悬c點頭,忍著笑,臉蹦的有些緊。

  “還是一只毒蜘蛛。”傅清抱怨道。

  “清兒…..”和尚尷尬道,“這蜘蛛為師養(yǎng)了些日子了,平日是不大咬人的,你就饒它一命吧……

  傅清以往匆匆上山,練完劍便匆匆趕回去,從未聽師傅提起過這只蜘蛛,現(xiàn)在聽到‘養(yǎng)了些日子‘臉上抽動了幾下,壓抑住暴跳起身的沖動,側(cè)個身,換了個舒服的睡姿,精神還是有些疲倦,緩緩道,“那師父要藏好了,我見它一次砍一只腳,大概砍個七八次也就解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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