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得那人說道：“你連我也認(rèn)不得了嗎？不是我是誰！”
艾易生猛然驚醒。借著月光，才看清楚那人。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白牡丹。心中是又喜又驚。忙讓坐，說道：“卻不想今夜，你也在這里留宿了?！?p> 白牡丹并不坐椅子上，而是直接坐到床上。
嚇得艾易生連滾帶爬從床上起來，立在旁邊。
白牡丹見此，“噗呲”地大笑起來。說道：“我是母老虎，還能把你給吃了?？茨銍樀媚菢?！”
艾易生連忙說道：“小可是何等粗俗蠢物，安敢和娘子同床共坐?！?p> 白牡丹依舊笑嘻嘻的，說道：“這里是大相國寺，是佛門圣地，佛家講究眾生平等；不是趙官家的議事堂，講究貴賤有序。你何必如此拘泥于世俗呢？”
艾易生道：“眾生雖然平等，但每一個(gè)人的修行卻不同，小可怎敢與娘子相提并論。”
白牡丹笑著說道：“我恕你無罪，你坐在這里，我與你說說話兒?！?p> 艾易生這才勉強(qiáng)坐下，但依然和白牡丹保持一定的距離。問道：“不知娘子如何到此？”
白牡丹說道：“也是合該我與你有緣。我本不想今夜留宿在這里的，怎奈這里的僧人甚是熱情，非得留我吃齋飯，并給我提前預(yù)備下了客房。盛情難卻，我也只得留了下來，心想，再跟佛主親近一日，也是我的造化。但躺在床上，寂寞難熬，遲遲不能入眠，便四處走走看看，無意中竟走到了這里，見這里有一處禪房，卻神使鬼差地想?yún)⒂^一下，卻不想，小官人竟在這里。這不是有緣么？”
艾易生說道：“這里環(huán)境優(yōu)雅，花木秀美。確實(shí)吸引人?！?p> 白牡丹說道：“花木秀美吸引人，人兒更俊美更吸引人?！币幻嬲f著，一面拿眼睛不住的覷著艾易生。
艾易生見她這樣，又喜又羞，喜的是她這個(gè)樣子，嫵媚動(dòng)人，撩人魂魄；羞的是她這樣看自己，自己有萬分的不好意思。
白牡丹又繼續(xù)說道：“佛家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們能在一屋之下，定有百年的修行。我覺得我們的修行不止百年，恐怕千年的修行也有?！?p> 說完這話，依舊拿眼睛不住的覷著艾易生。
艾易生聽了這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便低頭不語。
白牡丹見他這樣，以為他心中已經(jīng)明白，只是不好意思。便坐過去，挨近艾易生。繼續(xù)說道：“今夜月色甚好，魏文帝曹丕詩曰：‘秋風(fēng)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群燕辭歸鵠南翔。念君客游思斷腸，慊慊思?xì)w戀故鄉(xiāng)，君何淹留寄他方？賤妾煢煢守空房，憂來思君不敢忘，不覺淚下沾衣裳。援琴鳴弦發(fā)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長(zhǎng)。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牽?？椗b相望，爾獨(dú)何辜限河梁?！?p> 吟誦完，見艾易生還是不說話，便繼續(xù)說道：“可憐詩中的女子，情人在外，自己獨(dú)守空房，只能對(duì)著星空，羨慕牛郎織女。多么令人悲嘆！想世上多少癡情男女，生死別離。卻不似我們這般幸運(yùn)，同一明月下，相伴相依?！?p> 一邊說著，一邊便依偎在艾易生肩上。
艾易生此時(shí)血脈膨脹，到了難以控制的地步，但最后還是咬牙強(qiáng)忍住了。然后猛地坐起來。
白牡丹見艾易生猛地坐起來，大吃一驚，不知他要干什么。只是愣愣地看著他。
艾易生說道：“娘子，在這佛門圣地，我突發(fā)靈感，想起一偈（佛經(jīng)中的唱詞）。還望娘子指點(diǎn)?！?p> 白牡丹聽了，笑容可掬地說道：“你念吧，我仔細(xì)地聽著?！?p> 艾易生便念道：“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tái)，時(shí)時(shí)勤拂拭，勿使惹塵埃?！?p> 白牡丹聽了這四句偈語，笑了起來，心中想到，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怎么了呢？卻是因?yàn)槠綍r(shí)里要求不斷修行，故才如此。那我就慢慢開導(dǎo)他。說道：“你說得很好，但還不夠好?！?p> 艾易生聽她這么說，問道：“這還不夠好？你可知道這是誰人所做?！?p> 白牡丹說道：“我知道，不就是我眼前的小傻瓜做的嗎？”說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
艾易生道：“那你可說錯(cuò)了，這首偈是我引用他人的，原作卻不是我。這首偈是……”
白牡丹趕緊說道：“是五祖弘忍門下上首弟子神秀！”
艾易生聽了，驚喜地說道：“想不到你還知道神秀?！?p> 白牡丹冷笑道：“不要小瞧女兒。論學(xué)識(shí)淵博，女兒未必不如男兒?！?p> 艾易生自知自己失言，歉意道：“人尚且是女蝸娘娘造就，女蝸就是女兒身，我如何敢小瞧女兒?！?p> 白牡丹假裝生氣道：“那就是你瞧不起我了？你一定覺得我是那種目不識(shí)丁的人。既然連字都不認(rèn)識(shí)，更別說知道神秀這樣的禪宗大師了。”
艾易生聽她這么說，急的賭咒發(fā)誓。
白牡丹見艾易生如此可愛，更加對(duì)他喜歡了。說道：“好了，你也不用賭咒發(fā)誓了。我相信你了。不過，神秀的這四句偈并不算太好?！?p> 艾易生聽她說相信自己，剛剛放下心來，又聽見她說神秀的偈不好。忙問道：“如何不好？”
白牡丹說道：“我也給你念四句偈，這是六世祖慧能的偈語：‘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tái)，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阏f這那個(gè)更好呢？”
艾易生平日里雜學(xué)旁收，學(xué)得很廣，但對(duì)佛學(xué)也是一知半解，不知哪個(gè)更好，甚是為難。撓頭道：“這個(gè)……這個(gè)……我覺得哪個(gè)都好。”
白牡丹笑了，繼續(xù)問艾易生道：“那到底哪個(gè)更好呢？”
艾易生心想，子曰：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我本來對(duì)禪宗就不甚了解，何必乘著這個(gè)難得機(jī)會(huì)，向她請(qǐng)教。
想到這里，艾易生很誠懇地問道：“小可愚昧，不知佛法深?yuàn)W，還望娘子不吝賜教，小可感激不盡?！?p> 白牡丹笑道：“你這是把我當(dāng)先生了。既然如此，那你需向我下跪，拜我為師。我方告訴你?！?p> 這時(shí)，突然有人一邊推門，一邊說道：“好一對(duì)狗男女，干的好勾當(dāng)，敢在我佛門圣地逍遙快活。要快活，大家一塊快活，不然，我就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