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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如許歌如舊

原來是木村拓哉

流年如許歌如舊 麗珍蘇蘇 2026 2020-01-15 00:51:14

  星期六的上午,在畫室里正練習(xí)著圓柱體,正方體,圓錐體素描的王玘伶竟然在畫架后面靠著墻睡著了。

  她夢見自己走在云端,腳下軟軟的,一步一躍,像是脫離了地心引力一樣輕盈。云的上方也是蔚藍(lán)一片,卻不像平時的事天空,像是倒掛著的海洋,碧波蕩漾,卻沒有水傾瀉下來。頭頂上的海洋時而離人比天空還遙遠(yuǎn),時而又很近,伸手就能觸碰到。突然間,腳下身邊的云層快速散開,露出了另一片鏡面一樣的海。她站立在海面上,并沒有下沉,低下頭,看見魚群如梭般在水下穿行,魚鱗泛著點點熒光。此時,無數(shù)的流星劃過頭頂?shù)暮Q髩嬄湓谀_下的鏡面上,濺起火樹銀花,散作滿地星光耀目。她抬起手來,用指尖觸碰天上的海洋,一陣清涼的觸感,令人神清氣爽。于是她手滑過水面奔跑起來,原本平靜的鏡面突然翻滾起層層疊疊的浪,托著她起起伏伏。她覺得自己仿佛化作了一陣追逐海浪的風(fēng),自由又執(zhí)著地奔跑,沒有目的,也沒有原因的奔跑,身體也感受不到疲倦。

  正做著久違的好夢,卻被旁邊的女生搖醒了。

  “喂!你怎么睡著了,快起來畫,下課要交的?!?p>  “嗯……嗯,好的。”迷迷糊糊的王玘伶像是被人突然從云端拽下來,一時還搞不清自己是誰?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的三連問,抬手就想揉眼睛,也被人拉住了手。

  “別揉啊,你看你一手的碳粉,真是睡糊涂了。”

  王玘伶這才睜開眼睛一看,可不是嗎,剛剛握著碳條的手黑乎乎的,要是真抹的滿臉都是,豈不是鬧了大笑話。

  “謝了,幾點了?”

  女同學(xué)沒回答她,向著墻上的的時鐘揚了揚下巴,王玘伶抬頭一看,自己這一覺竟然睡了半個多小時,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畫,還剩一大半。立馬低頭找全了剛剛掉在地上的鉛筆碳條,嘁嘁唰唰地畫了起來,好在自己底子打得牢,緊趕慢趕跟上了進(jìn)度。

  吃過中飯,王玘伶到主營繪畫用具的清風(fēng)堂買了一塊可塑的素描橡皮擦。因中午無事,又還沒來得及結(jié)實新的伙伴,只好在顏料、紙張、各式畫筆之間走走停停。她站在陳列了馬克筆的貨架前停下來,店家按照過渡色將筆排成彩虹的顏色,格外引人注目。王玘伶抽出自己喜歡的顏色,在試用紙上涂涂畫畫,玩入了迷,完全沒留意到周圍的人和事。

  突然面前的光線被擋住,余光里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她微微抬起頭,發(fā)現(xiàn)是一個正在背面貨架挑選排筆的男孩子。黑色頭發(fā),劉海稍長,發(fā)根直立著,將濃密的發(fā)絲撐出了合適的弧度。鬢角也有些長了,卻沒有雜亂的邋遢感,帶著一種乖巧的毛絨感伏在外耳廓上。然后是眉毛,像遠(yuǎn)山,眉峰凌厲,說是遠(yuǎn)山,又不是現(xiàn)實里的遠(yuǎn)山,像是水墨畫里的,溫柔、朦朧、細(xì)膩又藏著鋒芒。窄窄的雙眼皮,睫毛柔弱而纖長。此時,他正俯身細(xì)心挑選著排筆,王玘伶也不避諱,就這樣隔著貨架,在一只只交錯的筆刷之間靜靜看著他。他的眼眶雖然長成柔緩精致的模樣,瞳孔卻如高原的湖泊一樣深邃,而這深邃的更深處卻閃爍出星辰般的光,像結(jié)冰的湖底燃起的藍(lán)色火焰。高鼻梁,山根略長,嘴唇不薄不厚,人中凹陷成微微上翹的唇峰,下頜線修長。脖子上掛著一副黑色頭戴式耳機,穿一件寬松的灰白色連帽衫。

  也許長時間被人注視會受到對方灼熱磁場的影響,專心挑筆的男生突然抬起頭來,正好對上了王玘伶的視線。反正被發(fā)現(xiàn)了,她索性也不躲閃,直視著前方,倒不像是在留意誰,像是原本就是為了看男生背后的商品才如此理直氣壯地直視前方。眼神的交匯只在一瞬間,男生便轉(zhuǎn)身離開,到收銀臺結(jié)了賬,出了店門。

  此時不知該說王玘伶是率性而為還是腦子少根筋,只是覺得對方眉清目秀,人家前腳剛走,后腳就跟了上去。

  男生出了店門,碰到了門頭上的一串風(fēng)鈴,發(fā)出一陣清脆悅耳的響聲。他來到陽光下,取下耳機扣在耳朵上,慢慢沿著街道向前走去。作為尾隨者的王玘伶也沒表現(xiàn)出絲毫的鬼鬼祟祟,人家走左邊,她就走右邊,若無其事地夠著腦袋看。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后走了大半條街,男生進(jìn)了一家唱片店,王玘伶猶豫了一會,沒能按住自己的好奇心,硬著頭皮也進(jìn)去了。

  迷失在一排排CD展架中間的她一時間看不到男孩的蹤影,又不好明明白白擺出一副尋人的架勢,只好流連在展架之間東張西望。一會正著走,一會倒著走,心不在焉地翻看手邊的唱片,站在一張張宣傳海報下面發(fā)呆。終于在唱片試聽區(qū)域找到了今天的男主人公,此時正帶著試聽機器上的巨大耳機聽歌,翻閱一旁推薦這張專輯的宣傳畫冊。

  王玘伶悄悄從他身后繞過去,站到斜對面的試聽機器前,也將耳機拿下來,又擔(dān)心扣在頭上弄亂了頭發(fā),因此只將一邊耳機湊在耳朵上,一面不忘探出頭去觀察他。機器里播放的恰好是王菲的聲音,歌詞唱到:

  “給我愛上某一個人

  愛某一種體溫

  喜歡看某一個眼神

  不愛其他可能

  我愛的比臉色還單純

  比寵物還天真

  ……”

  一首歌唱完,男生還是保持剛才的姿勢聽著歌閱讀,王玘伶看他搭在鼻梁上的劉海,看他衣領(lǐng)兩邊垂下來的帽衫抽繩,夾在書頁之間的修長手指,淺色水洗白牛仔褲,放在腳邊的黑色書包。開始猜測他的年紀(jì),說話的聲音,大概有多高,是否也是學(xué)生。

  既然購買畫具,又出現(xiàn)在藝術(shù)學(xué)院旁邊各色畫室云集的鳳渚東路上,八九不離十也是學(xué)畫畫的。她下了決心要上前詢問他姓甚名誰,在什么學(xué)校念書,又在哪家畫室學(xué)畫,反正就是開門見山,也不打算彎彎繞繞了。放好了試聽耳機,正準(zhǔn)備邁步,對方卻抬手看了看手表,似乎覺得時間晚了,先她一步,收拾好東西準(zhǔn)備離開。

  王玘伶一鼓作氣的勁頭被這么一打斷,一時間也下不了再接再厲的決心,看了時間發(fā)現(xiàn)自己也晚了,只得急急忙忙出了唱片店往畫室的方向走。此時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冒冒失失地與人群擦肩而過時,她仍然不甘心地舉目張望,希望能最后看一眼偶遇男孩的背影也好。倉皇中發(fā)現(xiàn)他還是走在自己前面不遠(yuǎn)的地方,看起來與自己方向一致,仍舊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后面走。直到兩人一前一后拐進(jìn)了王玘伶畫室所在的那個巷口,她心里一陣竊喜,這個巷子里只有一家畫室,想必不會錯了。萬萬沒想到他和自己一個畫室,簡直是喜出望外,王玘伶問自己上午怎么沒留意到這個人,又猜測會不會不是一個班,心不自覺砰砰砰直跳。

  兩人所在的畫室叫作“塵生”,與其說是畫室,更應(yīng)該稱它為藝術(shù)機構(gòu)。一共5層,一樓二樓是畫廊,三樓開設(shè)了青少年特長班,四五層是供藝考學(xué)生學(xué)畫的畫室。由于請了很多藝術(shù)學(xué)院在職或退休教授來教學(xué),去年的美術(shù)高考成績優(yōu)異,加上經(jīng)常會有小有名氣的藝術(shù)家來辦展,是當(dāng)?shù)乇容^有有規(guī)模的機構(gòu)。單說普通藝考班級就有4個,每班15人,還有兩個10人一班的專門針對院校??嫉臎_刺班。要進(jìn)來學(xué)畫也有門檻,要么基礎(chǔ)功扎實,要么有考級認(rèn)證,要么有學(xué)校推薦。對藝考生管教嚴(yán)格,絕對不是打發(fā)時間或者逃避學(xué)業(yè)的休閑場所。

  男生進(jìn)了門廳后,順著側(cè)邊的樓梯上了4樓,王玘伶不敢跟的太緊,在樓道里等了幾分鐘才走上去。到了三樓樓梯拐角處,突然跳出一個人將她攔住。她嚇得眼睛睜得老圓,樓梯間沒有窗子,光線昏暗,可只一眼她就認(rèn)出了,此時攔住她去路的,正是剛才被她跟蹤的男生。

  “跟了一路了,想干什么?”男孩子居高臨下地站在樓梯上,一只手撐住右邊的墻壁,將上行的路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

  “路那么寬,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誰跟著誰。”王玘伶仰起臉,傲嬌地說到。

  “巧了,從清風(fēng)堂到唱片店,都到這里了?!?p>  “畫室那么多,我學(xué)我的,你學(xué)你的,有什么相干?!?p>  “嗤!”看她一副理直氣壯地樣子,眼睛里閃爍著灼灼流光,眉頭微微皺著的模樣,讓剛才還板著臉的男生不禁勾起嘴角啞然一笑。

  就在這時,王玘伶聽到樓下傳來一陣腳步聲,想來是其他同學(xué)上來了,于是彎下腰低下頭,靈活地從他胳膊下面鉆了過去,頭也不回地跑上臺階。上了四樓,在教務(wù)老師處簽了到,穿過兩邊都是畫室的狹長走道,轉(zhuǎn)進(jìn)了自己的教室。雖然表面裝酷,心里卻莫名歡喜,整個下午精神亢奮,竟然沒有打瞌睡。老師的理論課講完,安排了課堂練習(xí),王玘伶便同旁邊的女生搭話。

  “嗨,吃糖嗎?你是幾中的?”她將一顆奶糖遞給女孩,詢問到。

  “喔,謝謝了,我三中的,你呢?”對方瞟了一眼老師,小心翼翼接過糖果,又反問她。

  “我是實驗中學(xué)的,對了,我叫王玘伶,你叫我‘70’就行。你叫什么名字?以后中午一起吃飯唄?!蓖醌^伶一邊將畫紙固定在畫板上,一邊說。

  “好啊,我也是一個人,我叫管虹,彩虹的虹。”女孩說著,用鉛筆將名字寫在紙上給她看。

  “挺好的,你學(xué)了多久了?”

  “我以前連培訓(xùn)班都沒上,就自己畫畫玩玩,現(xiàn)在要藝考壓力好大,我早上看你畫素描挺厲害的,你以前學(xué)過的吧?”

  “嗯,學(xué)過的。”

  “不要講話!”速寫老師提著嗓子喊了一聲,兩個女孩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不再說小話。

  整個畫室里只聽見鉛筆劃過紙面的脆響,春日風(fēng)大,時常聽見風(fēng)聲,然后是窗框的響聲。老師在畫架之間巡視,看到不好的地方就彎下腰講解或是示范。走到王玘伶身邊的時候,講了她線條干凈,但透視關(guān)系沒掌握好。給她拉了幾條線,透視關(guān)系和比例上的問題,一下就暴露出來了。她這時才意識到,平時以為自己不錯了,這兩次學(xué)下來發(fā)現(xiàn)還是有差距。不由得緊張起來,怕自己大話說早了,到時候統(tǒng)考分?jǐn)?shù)線都上不了,故而打起十萬分的精神,直到畫完最后一筆,才放下了提在心口的那口氣。下午四點,交了隨堂練習(xí),老師的課時也結(jié)束了,但想要留下來單獨練習(xí)的可以繼續(xù)使用畫室,陸陸續(xù)續(xù)有人離開。別的事情不上心,畫畫絕不能落于人后,王玘伶換了畫紙準(zhǔn)備再練習(xí)一幅。

  “你不走啊,還要畫?”一旁收拾畫具的管虹問她。

  “嗯,回去也沒事,我在畫一幅?!?p>  “那......”女孩遲疑了一陣,又將收了一半的畫具包攤開,說到:“你基礎(chǔ)不算差了還那么拼,我也一起吧?!?p>  “好?!?p>  “坐了一下午了,咱們?nèi)ド蟼€洗手間走動一下再回來畫吧?!彼嶙h到。

  “也對哈,我腰間椎盤都快突出了?!惫潭ê眯碌漠嫾?,王玘伶站起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和管虹一起出了畫室,行走在走道時又想起了中午遇到的那個男生,路過其他畫室時總留心著往里看看,想碰碰運氣,興許他也還沒走,就能知道是在哪個班了?;侍觳回?fù)有心人,果然在靠里的第三間教室看到了他,正盯著畫紙認(rèn)真練習(xí)。她沒有刻意過多停留,看了看門頭上的班級序號,回過頭對管虹說到。

  “這個班還有好多人啊,都還在畫呢,挺拼啊?!?p>  “我聽說這個是四個藝考班里的提高班,要考試才進(jìn)得去的,里面的人自然也更刻苦一點?!惫芎缯f著,鼓了鼓腮幫子。

  “來學(xué)畫畫還得分個尖子班和普通班啊?有必要嗎?”

  “有學(xué)生的地方就有成績,有成績就有高低,哪里都是一樣的嘛。”

  “那倒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蓖醌^伶也學(xué)著管虹鼓著腮,像魚一樣嘟著嘴。心里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考到提高班,不能落后別人,更不能落后那個叫不出名字的人。

  有了這樣的覺悟,也不用誰來監(jiān)督了,不只是在畫室,回了家,除了吃飯睡覺,也是一刻不停地聯(lián)系,看理論知識。想不到半吊子也有了拼命鉆研的一天,連母親也感到驚訝,深夜起來上衛(wèi)生間還看見她房間里的光從門縫里透出來,只能默默祈禱她不是虎頭蛇尾,能把這份熱情堅持到最后。

  折騰了一整天的王玘伶終于在完成了兩幅速寫以后躺在了床上,想用耳機聽歌助眠,卻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總是想起今天遇到的那個人,說不清為什么,覺得他似曾相識,卻又說不清他的臉,他的眉眼究竟在哪里見過。想來想去,將這輩子見過的青年男子的模樣在腦海里勾勒出一幅群像,還是一無所獲。直到耳機里響起波羅奈舞曲時,腦子里靈光乍現(xiàn),立即起身打開臺燈,跳下床,光著腳在書桌的抽屜里一陣倒騰。最終找到了一張從雜志上剪下來的明星照片,照片是是一個清朗消瘦的男生,十八九歲的模樣。

  “我就說嘛,原來是木村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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