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shù)谝豢|晨光穿透浮云,薄霧籠罩下的社區(qū)迎來了溫馨的清晨。
房屋、樹木、公交站牌和幾輛在路上奔跑中的小車,都在柔和的晨光中,拖著長長的影子。
一座位于半山腰,占地二百多平方米的三層獨棟別墅里,年約十六歲的長發(fā)少女黛西兩腿并攏坐在二樓窗邊的書桌邊,在臺燈米黃色的照射下,正專心翻閱手中的典籍。
她的手邊雜亂無章堆放著各種記載著龍的印刷書刊,及畫滿奇怪符號的手抄本。
“嗯?!辈欢鄷r,黛西斜展玉臂,伸了個無比動人的懶腰后,拿起邊上筆錄過的紙條,秀眉顰蹙道:“還是沒用啊。”看著桌上形形色色的書籍,黛西泄氣嘆道:“人類的東西果然不行,還不如爸爸帶回來的手抄本管用,但是。。?!?p> 她端起桌上的粉色保溫杯輕呷幾口,自言自語道:“我還是沒找到我想知道的信息。人類的認知大多受自己眼界為限,連龍族存在與否都搞不清楚,可無需再理會。但這些來自龍族的手抄本也沒有找到能解釋我這種情況的有用信息。唉,我是龍人族誕生千萬年來的第一個怪胎?不可能吧?”
眺望窗外晨光沐浴下的社區(qū)景色,黛西手肘支桌,雙手托腮,浮想聯(lián)翩道:“如果我只是個普通的人類該多好啊,如此便可以天天與爸媽一起,開開心心地過著平凡的生活,或者我只是個普通的龍人,快樂地在圣域。。。”
她皺了皺眉,閉上秀目嘆道:“往來圣域的路為什么我總想不起來?算了,反正它也不是個值得懷念的好地方?!?p> 繼而憧憬道:“我還是做一只無憂無慮的蝴蝶吧,想去那就去那,多開心啊。”說著說著,她感覺自己似已變成蝴蝶,在萬花叢中上下飛舞,俏麗無比的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鈴鈴?!鼻宕嗟碾娫掆徛暫鋈豁懫?,把她從幻想中拉回現(xiàn)實。
黛西滿心不情愿地從粉色的書桌椅上起身,來到床頭柜邊,拿起銀灰色的話筒輕聲道:“喂。”
“寶貝起來了嗎?”話筒傳來無比慈愛,又略帶感性的女音。
“媽!”黛西精神大振,對著話筒歡叫道:“你們何時回來,我好想你們啊。”
“你的聲音。”電筒傳來略帶怪責。
黛西頓了頓,原來甜美的少女聲音突變成低沉,甚至略帶沙啞的少年聲音,委屈道:“我扮成王平時能自然用假音說話,坐我附近的同學都沒發(fā)現(xiàn)?,F(xiàn)在又沒外人,怎么和你說話都要用假音,好累!別這么高要求嘛。”
“唉,還不是擔心你沒習慣,露出破綻給獵龍人發(fā)現(xiàn)啊?!彪娫捘穷^柔聲道:“算了。如無意外,我和你爸后天,即周日下午便能回到家里,你再堅持一下。對了,我?guī)Я四阕钕矚g吃的巧克力哦。”
黛西高興得蹦起來,險些把電話從床頭柜拉扯至地上。
黛西邊扶正電話,邊興奮道:“媽媽真好!嗯,自四天前你們走后,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們啊……。”
話筒打斷道:“寶貝,時間有限,說要緊的事,其它等我回來再敘。你身邊有沒發(fā)生什么事?”
黛西頭夾話筒,一手拿起床頭柜上的小日歷,另一手用紅筆在對應的日期上畫了個圈,失望道:“沒事。”
“那就好。”話筒里的聲音松了口氣,緊接著道:“寶貝,要緊記接下來的話。今天放學后,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要立即回家,在天黑前務必戴上我送給你的那條項鏈,哪都不要去,明白嗎?”
黛西一愣,那是一條存放于書桌最低層抽屜中,由紅黃相間花繩串起八顆龍牙的簡陋項鏈。
自她懂事起這條項鏈只戴過三次。每次問及原因,她父母總是摸著她的頭說,這是不能說的秘密。
黛西情不自禁地望了望項鏈所藏位置,盡管她知道再問也是沒結果的,但還是嘟嘴道:“為什么?”。
果然,話筒不容分說道:“適當時機我會告訴你的。”
黛西無奈拉長聲音道:“好—”
話筒欣然道:“寶貝乖,沒事我掛了啊?!?p> 黛西再無心思說話,淡淡道:“好?!?p> “嘟-嘟-”
黛西手拿話筒呆坐床邊,直到話筒傳出不間斷的尖叫時,才把它放回原位。
她想不明白母親為何要她在天黑前回家戴那條龍牙項鏈,平常不給碰,戴上又不給出門,只能在家發(fā)呆。
良久,她從床邊起來,走上幾步,撿起不知何時掉下落地上,全身毛絨絨的粉紅卡通小龍,掛回墻壁帶花邊的鉤子上,然后默默來到她的私人梳妝間。
在洗手盤稍作簡單的洗梳后,黛西才抬頭看著玻璃鏡里的自己,并緩緩褪下身上所有衣物。
這無疑是位燕妒鶯慚的少女,正是:青絲如墨灑雙肩,靡顏如花傾城國,冰肌如玉賽凝霜,風神綽約現(xiàn)婀娜。
鏡中最搶眼的莫過于她那雙與眾不同的眼睛,及一對在秀發(fā)中若隱若現(xiàn)的乳白色小犄角。
正常亞裔人的眼睛,一般都是白底黑珠,但她卻是天藍底色中,帶著能隨光線明暗能自發(fā)伸縮的金色瞳孔。
頭上的小犄角是龍的犄角。
黛西冷眼掃視鏡中美得讓人窒息的倒影,極盡厭惡道:“瞧瞧你吧,長得人不像人,龍不像龍的,難怪圣域里的人都說你是怪物啊?!?p> 她體內(nèi)雖然流淌著龍血,卻沒有正常龍人身軀上應有的龍鱗,人類女性的外表下,偏又在頭頂前部兩側長出一對龍人均已退化的犄角。
正是如此不三不四的外表,讓她及父母倍受族人白眼和欺凌,無奈下從幸存龍人的最后棲息地-圣域中遷出,幾經(jīng)波折,最終于兩個月前在這里安家落戶。
“好吧?!摈煳鏖]上秀目,雙手拍打著臉頰,輕嘆道:“既然爸媽不辭勞苦地外出尋找解決辦法,你就打起精神去做該做的事情吧?!?p> 自我安慰一番后,便開始為上學做準備工作,她轉身從背后的衣柜中取出一套仿真人皮。
這是款連體仿人皮服,仿真度高至完全能以假亂真,比現(xiàn)時流行于市面的同類產(chǎn)品更具有劃時代的科技。它集頭部、四腳和軀干于一體,唯一的開口從發(fā)際始至背胛,套上后不光輕薄透氣,收緊時還能把頭腹胸腰等不平的部位自動填補充實,最為驚嘆的就是面部表情能完美呈現(xiàn),并不僵硬。
皮套外觀的觸感和質(zhì)感堪稱完美,咽部位置還自帶了喉結,穿上后實與真人無異。
黛西裸身踏進這件皮套,由腳底始一直包裹到頭,連接好位于頭發(fā)中的接口,又按了按下巴正中,與人體皮色別無差異的自動收緊鈕,讓人皮服與身體之間的空隙全部收緊,后脖子至背胛中間的接口也自動掩藏于同等皮膚色的保護膜中。
簡單梳理一下皮套頭發(fā)后,黛西從洗手盤邊的膠盒子里取出瞳孔貼,小心貼到眼上,隱藏著她那雙異于常人的眼睛。
經(jīng)過一番裝束打扮,出門時她已由美少女變成方臉大眼,背挎書包,一身短袖校服,語音略帶沙啞的平凡男生。
社區(qū)位于某國西南部港區(qū)內(nèi),人口約八千,雖說不上紅燈酒綠的繁華,但各種基建齊備,且綠樹成蔭,環(huán)境優(yōu)美。
從父親口中,黛西早知她家所在的別墅小區(qū)是該國富人度假勝地之一,平常極少人走動。而落戶于此的另一重要原因,就是社區(qū)中唯一的私立學?;臼窃用竦淖优?,人際關系較為簡單。
學習人類的知識就是為了更好地溶入人類社會。正是這個理由,黛西披上父親不從哪找來的這身高仿連體人服,喬裝成一名叫王平的男孩,踏入這間學校就讀。
才剛剛進入教學樓二樓中四級的課室,沒等坐到班中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上課鈴聲便響起。
她的同桌大模廝樣,右手托頭,左手指頭輪番敲擊著桌子,邊瞧著她擺弄書筆,邊粗聲粗氣道:“今天怎么來晚了?”
黛西瞟了他一眼,輕啞道:“嗯,看書過了時間。”
她的同桌年約十七,強壯魁梧,寸頭短發(fā)下張著一對濃眉大眼,肌膚略顯黑,笑起來非常陽光,名叫李浩的男孩。
瞧見老師黑臉進入課室,李浩拍拍跟前的書本,輕聲淺笑道:“換人文科。溫馨提示,據(jù)那些八卦女生說,昨夜里老師不知做錯了啥惹怒女友,在街邊被當眾扇耳光,估計現(xiàn)在還在氣頭上呢,小心可別讓他抓住你呆萌時的模樣?!?p> 黛西皺了皺眉,她不喜歡這位老師及他所授的人類歷史,但她別無選擇。
如李浩所言,老師授課時語氣中帶著某種憤概,所有同學都聽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即便有聽得不清的地方也沒人敢發(fā)問。
黛西無心聽講,雖聽著講課,眼睛卻望向窗外樹橫枝上的一片綠葉,追憶起龍族那段被人類獵殺幾近殆盡的悲慘歷史,不由感嘆,為什么人類傳說中神秘的龍之一族,卻有著如此不堪,且在史書中只字未提的歷史呢?
“王平?!崩蠋熃K于發(fā)現(xiàn)她神游窗外的模樣,面帶慍怒道:“起來回答!”
桌下被李浩撞了下大腿,黛西才有所醒覺,忙站立起來。
老師頸暴青筋,咆哮道:“告訴我,會考將至,在如此重要的復習課上你還能分神,到底在想什么!”
黛西嚇得低下頭,揉著衣角喃喃道:“我、我在想。。?!?p> 老師怒不可遏地打斷道:“你是回答我的問題還是自言自語?這么小的聲音說給誰聽?”
黛西臉熱心慌,正不知如何是好,卻見同桌的李浩立起課本擋住老師的視線,右手指了指老師后,重疊壓在左手上,雙掌四頭指疊加同向,雙手拇指同時劃動,在桌面做出貌似烏龜同時劃動后腿的模樣。
黛西見其動作滑稽,心知李浩意指老師為烏龜王八,雖環(huán)境與氣氛都不對,但也不禁抿了抿嘴,差點要笑出來。
老師發(fā)現(xiàn)她表情異樣,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樣子,更是火上澆油,拿起講臺上的戒尺,大步過去想要打人。
黛西大驚,一邊的李浩怒瞪老師,狠聲道:“王平腦子一向不好使,老師你就別這么大聲朝這里吼,知道這已經(jīng)嚇到我了,現(xiàn)在還拿尺子過來要干嘛,打架嗎?”
對其他同學,老師不光可以發(fā)大火懟過去,還可以用戒尺一并收拾。但面對父母離世,在三個月前還把人打傷入院,又因拒捕受過警局鞭刑的李浩,多少有些忌憚。
李浩憑著學過幾年跆拳道,與人斗毆尋仇是常事,在社區(qū)里是出了名的“爛仔”。有鑒于此,老師雖是氣得面如豬肝,卻是不敢再邁前半步。
教室的氣氛頓變得凝固起來。
經(jīng)李浩橫插一腿,黛西才定了定神,帶著感激望了他一眼,深吸口氣,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抬頭放聲道:“老師,我在想人類記載的所有歷史,從古至今無一不是勝利者的歷史,然后按照他們的意志代代相傳??墒≌叩臍v史,要么為勝利者鋪墊時提一下,要么添油加醋去抹黑,要么歪曲事實惡意亂編,更有甚者全部抹殺,一字不留?!?p> “請問?!摈煳靼涯抗廪D到老師身上,柔聲道:“我們現(xiàn)在所學,到底是勝利者的歷史還是這個世界真正發(fā)生過的全部歷史呢?若是前者,我們?yōu)楹我獙W這么片面的歷史,卻不學全面的歷史呢?”
老師愕然,良久才蹙額道:“我們所學當然是世界發(fā)生過的全部歷史!什么片面全面?不全列在書上了嗎?”
黛西心生不忿道:“這都是人類一面之詞的歷史,為什么人類就不肯承認自己當年犯下的罪惡呢?”
課室安靜得落針可聞,不知誰先沒忍住噗嗤一笑,頓時引得哄堂大笑。
老師臉色鐵青,喝道:“安靜!全都給我安靜!王平,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什么片面全面,什么罪惡?亂七八糟!簡值在浪費時間!若非你父親向?qū)W校捐贈巨資,這里根本容不下你。你給我注意聽講!不準再走神!若有再犯,別哭著回去向你爸媽告狀,說我無故用尺子打你!坐下!”便憤然轉身回講臺。
黛西心中顫動,應聲而坐,旁邊的李浩偷偷向她伸出了大拇指。
治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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