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
來得快。
去得也快。
……
太陽出來了。
青山藍天經(jīng)雨水的洗滌后愈發(fā)的清晰明亮。
一條石子鋪成的山間小徑?jīng)]有因雨水的沖刷變得泥濘，反而是表面的塵埃除去，顯得異常的干凈。
路旁是青翠的花草樹木以及清脆的蟬鳴鳥叫，空氣多了絲濕度卻比雨前要清新和鮮活，一個冒著青色氣息的青色身影如個青色精靈般行于其間。
……
提著青魚的青裳少女的腳步恢復(fù)了輕盈，發(fā)白的臉色不知是否因呼吸到新鮮的空氣變得紅潤，除了少許被雨水打濕的發(fā)絲，其余再沒什么異狀。
少女沿著小徑一路而上，身形縹緲，快而不急。
……
青山有小院。
院外有石頭。
石頭上有人。
是個呆坐的白衣少年。
少年十五六歲模樣，樣貌普通，如果不是因為那雙古井般深邃平靜的黑瞳，或許還要顯得更年輕一些。
五年過去了，準確說自他從黑潭爬出，共六年過去了。
男孩變成了少年。
六年來。
少年大部分時間都在練劍，除了吃睡，可以說其他所有時間基本都在練劍，那年冬天后，氣成了劍，練氣也可以說得上是練劍。
近月來。
少年不在練劍，而是整天呆坐在大石頭上，不管白天黑夜，不管刮風(fēng)下雨，就這么靜靜坐著。
這種狀態(tài)，和少年當年來到這個小院子后第一次開始練劍時類似。
少年現(xiàn)在全身都是濕的。
因為剛才下雨，下了好大的雨。
這時。
一個飄忽的青色身影從山下小徑出現(xiàn)。
少女還是那個少女。
六年來外貌沒有一絲改變的少女。
因為某種氣質(zhì)這幾年很少出現(xiàn)，這少女反倒看起來是比數(shù)年前還要年輕的樣子。
少女看到少年。
少年自然也看到少女。
少女看到全是濕漉的少年，心中發(fā)出聲果然如此的嘆息，然后朝他走去。
少年看到提魚的青裳少女，目光就放在了那條青魚身上，直到一股談?wù)?，如春般的氣息襲來。
少年搖了搖頭。
一只白皙的手停在他身前。
因為在少年搖頭的時候，他全身上下，包括衣服全都干了，自然就不用她幫驅(qū)散。
手停住，也是因為人愣住。
少女愣住是因為少年除了吃飯時間這段時間再沒有動過。
看到動了的少年。
少女心中并沒有產(chǎn)生喜悅的心情，不知為什么。
少年的目光從青魚移到少女臉上。
“我要走了?！?p> 少女一僵。
……
小傘：“什么時候？”
小劍：“吃了飯。”
小傘：“再等兩天。”
小劍：“好。”
……
這一天。
飯菜很豐盛。
在群峰，山珍易尋，水產(chǎn)難得。
今天有魚，當然可以說得上是豐盛。
但，小劍沒有吃出什么味道，小傘也沒有吃出什么味道，一個是不懂品嘗，一個是懂品嘗的。
飯后走走，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現(xiàn)在。
吃完飯的少年和少女就一同出了院子。
實際上，如果知道她們平常的生活作息，就會知道這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
不過看著那兩道向山下走去的背影，卻又顯得無比自然。
幾年前。
男孩比少女矮很多。
如今。
少年比少女高了些。
……
下山。
可以到鎮(zhèn)上。
也可以到別的山。
小劍和小傘去的是別的山。
一個土堆，一塊石碑，一個名字。
「孫大夫」
字是小劍刻的。
孫大夫是小劍在這里第二個認識的人，也是他熟悉的第二個人。
孫大夫是在五年前夏天逝去的，因為嘗草中毒，當時他在深山里，沒有人能及時發(fā)現(xiàn)，或許發(fā)現(xiàn)了也沒用，小鎮(zhèn)上沒有人的醫(yī)術(shù)比他更好的了。
小傘：“他是個練氣的天才，并且是出生諸竅就皆通的天才，江湖百年中的記錄只有三個，他是其中的一個?！?p> 小劍：“他沒有氣?！?p> 小傘：“練過，后來廢了，開始學(xué)醫(yī)?！?p> 小劍：“他的醫(yī)術(shù)很好?！?p> 小傘：“當時的江湖沒有人比他的醫(yī)術(shù)更好的了?！?p> ……
上山。
最高的山。
路上。
小劍：“鎮(zhèn)上有個老農(nóng)。”
小傘：“他們家世世代代在太白山下種地，他也種很多年，在他五十歲的某天被當時的太白掌門看中，然后開始練氣，五年后當時的太白掌門仙逝他成了新的掌門，五天后，他被逐出了太白，掌門沒當成，地也沒法種了?！?p> ……
小劍：“鎮(zhèn)上有家酒樓?！?p> 小傘：“他原本是個書生，不過他家很有錢，想讓他繼承家業(yè)，他不肯，就一個人走出了家門，家不用繼承了，書也沒法讀了，然后開始學(xué)劍。”
……
一問一答。
語速不快。
大多時候還是沉默。
兩人就這么上到了高山。
發(fā)現(xiàn)太陽大半身子已經(jīng)落到了山里，還有就是，遙遠處天際線上，隱約還有很多比腳下這座山還要高的山。
天暗了。
秀麗壯闊的風(fēng)景也無法再視。
兩人坐下。
星星出來了。
沉默許久。
小傘：“我是個孤兒，一出生就在這青山里，師父把我?guī)Т螅巳ミ^幾次江湖，其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這青山里?！?p> ……
兩人看一晚上的星星。
第二天。
小傘離開了。
不知去了哪里。
當天沒有回來。
小劍在院子外等了兩天。
然后下山。
來到小鎮(zhèn)上。
小劍這幾年很少來青山鎮(zhèn)，而且每次都是跟著小傘來。
這次他是一個人來，只握著一把木劍，無柄的木劍，院子曾有兩把木劍，一把剛成型就碎了，一把留了下來，這些年來他也一直用這把木劍練劍。
離開青山是需要先經(jīng)過青山鎮(zhèn)的，可鎮(zhèn)上卻沒有人離開過青山。
小劍也不知道怎么離開。
小傘說過出了青山鎮(zhèn)沿著路走就行了。
……
小劍路過青山鎮(zhèn)的時候，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默默的注意。
小劍路過鎮(zhèn)中拐上某個山坡的時候，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包括一個老農(nóng)和一個酒鬼。
小劍來到山坡上。
……
山坡上有個鐵匠。
鐵匠今天沒有打鐵，或說他已經(jīng)很多天沒有打過鐵了。
這幾天他在喝酒。
白的。
真正的酒。
他喝醉了。
所以當他看到提著木劍走到他身前的小劍時，還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