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叔伯
昨日,賭坊和汪家村的人鬧上門的時候,三伯娘和三伯也沒在家,趁著孩子旬休,家中又無活計,一家子去娘家走親戚去了。等回來,事兒都鬧完了,她還是從春來嬸等幾個交好的婦人口中得知的。
昨晚上,他們兩口子睡前還商量要不要來貞娘家問問情況。黎定依和黎定山畢竟是親兄弟,雖說因著兩家的婆娘鬧了不合,可也過了這些年,又沒再發(fā)生什么重大摩擦加深矛盾,兄弟倆偶爾碰面還會打聲招呼,只是生疏久了,不習(xí)慣親近??扇缃窭瓒ㄉ郊冶煌馊似圬?fù),黎貞娘的親爹娘雖然也姓黎,可對于黎定山兄弟幾個來說卻是外人,黎定依接受過的教育讓他不能袖手旁觀、坐視不理。
有道是,打斷骨頭連著筋呢。
只是兩家嫌隙已久,隔閡也有些深,三伯娘怕突然上門,鬧個沒臉,就跟三伯商量若肖氏和黎定山上門來求助了,就不袖手旁觀。
三伯娘葉氏雖不愿意拂逆丈夫黎定依幫襯兄弟的心思,但是也不愿意先向肖氏低頭。其實,她也知道自己當(dāng)時有些逞口舌之利了,可她就是不愿意向肖氏低頭。在她看來,多大點(diǎn)事兒,也不是她先說的。而且她還覺得小叔子黎定山兩口子受了自家恁多照顧,說兩句又不會死,鬧的那又是風(fēng)又是雨的大家臉上都沒光。
時間久了,當(dāng)初激烈的矛盾也化成了煙,具體的事情也變成了不要低頭這一信念了。
三伯娘葉氏不但和人打聽過貞娘家的情況,也問過二嫂吳氏的打算。吳氏開口說了,這事兒得看老大家打算咋處理。他們畢竟不是老大,若是越過老大出了頭,老大知道了心里咋想的可就難說了。她現(xiàn)在也不是初嫁的小婦人,跟幾個妯娌處事久了,不敢說十分了解幾個妯娌,但也有幾分了解。
她這二嫂嘴上說著不能越過老大家,心里怕是不愿意出頭。當(dāng)初那事兒鬧起來后,她被丈夫黎定依呵斥著,并沒和肖氏進(jìn)行太過激烈的交鋒,只是較著勁兒,不愿意先低頭。而二嫂可是為了摘干凈她自己,作了好大的陣仗,發(fā)誓賭咒的,就差鬧到公婆墳頭前了。二嫂也是個脾氣獨(dú)的,連孩子都不讓一起玩。
其實,貞娘和二伯家的孩子也玩不到一起,年歲差在哪里擺著呢。但是,貞娘穿來了后,有幾次碰到二伯家的堂兄和堂姐,笑著打招呼時,人家看都不看一眼,鼻孔一仰,直接錯身而過了,仿若根本不識她一般。
貞娘雖然秉承與人為善的原則處世,卻不是圣母,由著人打臉還笑嘻嘻地稱贊人家打得好。三次下來,她就遠(yuǎn)著二伯家的堂兄和堂姐了。
二伯家的最小的孩子,六堂姐蕓娘,比她還大兩歲呢,人情世故上不懂還說得過去。但是其他堂兄和堂姐,成家生子的成家生子,沒成家生子的在這個朝代也算是成丁了,卻在她主動打招呼的時候鼻孔朝天,為何這般?
貞娘私下猜度,多半是受了二伯兩口子的影響,準(zhǔn)確地說是受了二伯娘的影響才對。因為二伯是個妻管嚴(yán),不說事事聽妻子吳氏的,卻不敢對吳氏的作為有多少不悅之詞。
這也是,貞娘想到緩和與叔伯關(guān)系時,率先想到的是三伯三伯娘家。他們兩口子雖然有點(diǎn)強(qiáng)勢,但是至少還講理,能夠溝通。
二伯娘那里,怕是你遞了梯子,也把你的梯子踹了,嚷著你上桿子巴結(jié)她家呢。
貞娘也沒打算多在二伯二嬸身上多下功夫,甚至她起了與三伯三伯娘家緩解關(guān)系的心思,卻也沒打算一定把這事兒干成。
只是嘗試著罷了。
人,免不了要講親疏遠(yuǎn)近。
肖氏才是她親疏關(guān)系里頭,親近的那一個。
和三伯三伯娘緩解關(guān)系,只是為了自家在村里的名頭好聽點(diǎn)。她聽過好幾次旁人私下議論,說誰誰不擱人,連自家親兄弟都不合。雖然說的不是自家,但是也可以推斷別人也會拿自家說嘴。
但是,貞娘絕對不會為了面子上好看點(diǎn),叫人少說點(diǎn)嘴,讓肖氏委屈就是了。若是她娘依舊過不去心理那道坎,與三伯娘不對付,她也不會再進(jìn)一步,強(qiáng)行讓她捱過那道坎。
卻說,三伯娘葉氏聽了貞娘開門見山地問話,掃了她一眼道:“你爹娘為了你可是不少吃苦受罪,你可得長良心了。別等將來用到你的時候,你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不露頭?!?p> 警告的話,然而,貞娘卻聽到了關(guān)心。
那是三伯娘葉氏對她爹娘黎定山和肖氏的關(guān)心。
心中微微有些感動,臉上卻忍不住泛起羞愧之色,她抿了抿唇,向葉氏保證道:“三伯娘放心。我心里清楚誰待我好,誰真心疼我。我不傻?!?p> 三伯娘葉氏本來心里有些尷尬,覺得自己多管閑事。可聽了貞娘的保證,她微微愣怔了下,語氣卻不太好地道:“誰說你是個傻的了?”
貞娘聽得出她語氣里有幾分惱羞成怒,卻沒再接話,只是垂眸笑笑。
三伯娘葉氏見她乖巧,輕咳了下道:“也別精明過頭了。太精明了,日后又一心往富貴里去,把爹娘拋之腦后去了?!?p> 貞娘聽這話是話里有話,卻不知道她這心得感悟來源于誰家的事兒。這會兒也不是打聽八卦的時候,她只笑著承三伯娘葉氏的情,道:“三伯娘教訓(xùn)的是。我以后定不會那般?!?p> 三伯娘葉氏微嘆了口氣,這才問起正事兒來。她道:“你爹娘打算怎么辦?”
怎么辦?
慢慢辦。
當(dāng)然,貞娘也十分清楚三伯娘葉氏這問法,不僅僅問肖氏和黎定山打算如何獨(dú)力解決,而是也在問是否打算向親戚們請求援助。
貞娘可以想法讓兩家借此事兒搭上話,但是肖氏是否要借此事與三伯三伯娘家和緩關(guān)系,卻不是貞娘能夠獨(dú)立決斷的。
是以,她聽了三伯娘葉氏的話,只當(dāng)不明白她話里的深意,抿唇嘆氣道:“沒啥辦法,只能苦干狠干早點(diǎn)把欠的錢還了。”
三伯娘葉氏只當(dāng)她沒聽明白,又把話問得直白些,道:“我聽說吳家給你爹尋了一個往縣里送糧食的活兒,是不是?”
貞娘拿余光瞥了葉氏一眼,拿不準(zhǔn)她是也想叫三伯也去呢,還是就問問一問,卻也誠實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p> 三伯娘葉氏小聲嘟囔了一句:“跟一個外姓人倒是不外道,自己親兄弟都丟一旁了?!?p> 三伯娘葉氏的意思是,他家既然能尋吳家?guī)兔?,咋不知道問問親兄弟。
貞娘卻不好作答,只是抿唇不言。
三伯娘葉氏也知她當(dāng)不了家做不了主,輕哼了一聲,沒再追問。
兩人很快到了貞娘家,三伯娘葉氏幫她將石磨放好,看她麻利地收拾魚,又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問了兩句不咸不淡的話,便轉(zhuǎn)身離去回家了。
貞娘也沒想著要三伯娘葉氏幫忙,她也怕她娘肖氏回來貿(mào)然看到三伯娘葉氏在,兩人再吵起來了,反倒是適得其反了。
有了石磨磨魚,著實比剁的要快許多。
她將魚肉磨成泥后,正借著洗石磨的功夫休息,卻聽見外頭有人喊道:“家里有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