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圍觀的人群中,眼淺的,此刻早就跟著哭了個稀里嘩啦。
“是我的襄兒,沒錯,這就是我的襄兒。”
樊丘閔見狀,快步走下臺階,有些狐疑的打量著樊襄。旁邊的樊繼道目光更是亮著抵觸的紅色,像只狐貍一樣,狹長且狡黠。
本來很難感動的樊襄,面對樊夫人的淚眼,剛剛有些動容,偏巧側(cè)眼看見這一大一小兩只狐貍,正盯著自己,驟然之間剛剛有些小澎湃的感情全跑了。
“三小姐,您這是去哪里了,父親和母親都很是擔(dān)心呢?!?p> 樊繼業(yè)常常在樊襄面前充大哥,喚她小妹或者三妹,但是樊繼道卻從來都是尊稱她為三小姐的。
樊丘閔也努力的克制聲音里的狐疑,盡量真誠的說道:“襄兒,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這些天你去了哪里?爹和娘都擔(dān)心死了,我們還以為,還以為……”
說著,樊丘閔還舉起袖子沾了沾眼角。
樊夫人拉著樊襄的手,誰也顧不得,直拉著她向外面走去。晾著準(zhǔn)備好一家團(tuán)聚的姿勢的樊丘閔,還有拘著禮的樊繼道。
滿堂的眾人也是一愣,這可以說是他們參加的最最詭異、最最荒唐的一個葬禮了。
“額……諸位,諸位。今日,我家小女兒失而復(fù)得,大喜之事,有幸與各位共享,真是我樊府之幸?!狈痖h對眾人拱手道,“還請大家移步前廳,賞臉在我府上吃個便飯,以示慶賀。謝謝,謝謝大家!”
眾人看了看棺木,看了看到處掛的白綢,看了看地上不省人事的樊繼業(yè),看了看還在痛苦哼哼著的世子賀蘭明,看了看面面相覷的唱經(jīng)師。
慶賀?這到底有啥可慶賀的。
“各位請隨我來,薄酒小菜,還望各位不要嫌棄才好?!?p> 見眾人不動,樊繼道揚(yáng)起一張官方笑臉朗聲說道,同時伸手引領(lǐng)大家往前廳去。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不去怕是不好。
大家雖然感覺尷尬,卻也不好推脫,只得跟著樊繼道去了。
準(zhǔn)備好了哭腔來參加個葬禮,結(jié)果,看了個大變活人。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也算值了吧。
跟著樊夫人這一路走過來,遇見不少婢女、家奴,都像是見了鬼一般,盯著樊襄不知道是該行禮還是該跑。
樊夫人見狀,總會怒喝一聲:“看不見人,還是啞巴了?!”
“大夫人,三,三,三小姐。”
不一會兒便涌來不少人看熱鬧,私下議論。
“我是不是瞎了。”
“我是不是花了?!?p> “我是不是死了。”
“給我一巴掌,快?!?p> “啪!”
“疼么?”
“疼!”
“我的天……”
他們的議論聲都悉數(shù)被樊襄聽了個清楚,她也很無奈,沒想到樊家人竟以為她已經(jīng)死了,還大張旗鼓的辦起了葬禮。
大家也無法克制自己的驚奇和恐懼,畢竟,看見葬禮的主角自己滿地溜達(dá),這不是所有人都有的機(jī)會。
沒等樊夫人帶著樊襄回到她的院子,三小姐還魂歸來的消息便飛揚(yáng)直上,成了樊府最大的爆炸式新聞。
正在屋里煩悶的樊曳,此刻正摔打著東西,只盼著那個廢物趕緊被葬了,自己能趕緊離開。
“二小姐,二小姐!!”
見婢女慌慌張張跑進(jìn)來,樊曳很是不悅。
“你叫我什么?”
婢女一愣,之后趕緊改口道:“霄濟(jì)公主……”
樊曳不耐煩的瞪了她一眼,丟開手里的書,悶聲道:“怎么啦?見鬼了一樣的!”
婢女使勁兒點(diǎn)著頭:“是的是的,二小姐,真的是見鬼了!”
樊曳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大聲喝道:“青天白日的,你胡扯什么!”
婢女見沉重?zé)o比的金剛巖桌子被樊曳拍的直晃,嚇得忙擺著手:“沒有沒有,奴婢沒有說謊。是三小姐回來了,聽說她從棺材里爬出來,活了!”
這句話,當(dāng)然是經(jīng)過了以訛傳訛,經(jīng)過群眾智慧加工再創(chuàng)造的。
樊曳聞言一愣,之后她像瘋了一般,一個箭步上前,薅住婢女的衣領(lǐng),冷聲問道:“你再說一遍?”
婢女嚇得面無人色,嘴里慌張應(yīng)道:“真的,三小姐回來了,奴婢,奴婢親眼看見,她正和大夫人在一起……”
樊曳像被雷擊中了一般,整個人待在原地。
婢女從她漸漸失力的手指縫中,輕輕把自己的衣服抽了出來,之后惶恐地跪在一旁,不敢看她的臉色。
樊襄,那個廢物,她還活著!?
這怎么可能!
不要說那幾天忍饑挨餓,這廢物得不到應(yīng)得的藥石,早就該病發(fā)身亡了。就算是只有那一道雷打在身上,她也斷然不可能活著。
況且,況且,自己明明對著她下了死手。
當(dāng)時自己親手探過那廢物的氣息,她的確是個死人無異啊。
怎么可能活著,怎么可能還活著!
樊曳死死的捏住自己的右手,就是這只手,當(dāng)時狠狠劈向了樊襄。
尸體也丟了,葬禮也辦了,現(xiàn)在居然告訴她樊襄還活著!
絕不可能!
樊曳沒有理會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婢女,猛地拔開腳步,急匆匆的向母親的院子飛奔而去。
早就得了消息,夫人院子里的奴婢們早早等在門口,待樊夫人領(lǐng)著樊襄進(jìn)門,大家便齊聲道賀:“恭賀大夫人,恭迎三小姐!”
緊接著,花式繁多的各種點(diǎn)心水果流水一般端了上來。
近身伺候的嬤嬤樊襄認(rèn)得,當(dāng)日自己被關(guān)進(jìn)柴房的時候,就是她紅著眼睛焦急不安,后來還向管事婆子王媽求情。
“孫嬤嬤,那天您幫我說情,我都知道。真是謝謝了。”樊襄與她不熟,對她的關(guān)心甚是感激。在自己心里的小本本上,將孫嬤嬤的名字記到了好人那一欄里。
可聽了這話,孫嬤嬤手一抖,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又看了看樊夫人。
“小姐……這是怎么說的。老奴伺候您這么多年,這點(diǎn)事情原也是應(yīng)該做的啊?!?p> 樊夫人也有些奇怪,她摸了摸樊襄的額頭,輕聲問道:“你怎么了,不舒服么,怎的和自己的乳娘還這般客氣?”
乳娘?那算得上是半個親娘了,怪不得孫嬤嬤對樊襄這樣上心。
“女兒沒事,就是,腦子里有些事情都模糊了。記得……不太清楚……”樊襄惦記著一桌子好吃的,吸溜著口水,隨口胡說著理由。
樊夫人倒是很鎮(zhèn)定的點(diǎn)頭:“畢竟是被雷劈了,有些混亂很正常,過些日子就會好的?!?p> 樊襄一震,感情在這位母親面前,被雷劈都是很尋常的事情?。壳扑f的,就像是吃飯喝水一般。
大佬,向大佬低頭。
樊襄趕緊做小低伏,只管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