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府衛(wèi)不等司馬??蜌鈳茁暎图贝掖业耐畠?nèi)奔去,臨走之前居然還向他行了一禮,弄得后者措手不及。
司馬睿站在府門之外,百般無聊的他發(fā)現(xiàn)陸陸續(xù)續(xù)有外來賓客想要面見劉虞,或備有厚禮,或身份顯赫,比起司馬家來也是不遑多讓。
不過讓人奇怪的是府衛(wèi)竟以各種理由婉拒,看著一個個衣裳光鮮的賓客敗興而歸,司馬?;叵雱偛拍擒娛康膽B(tài)度,頓時感到受寵若驚……
過不了多久,那前去報信的府衛(wèi)急急趕來,身邊伴著一位老者,雖衣裝樸素,但滿面紅光,頜下無須,打扮得體,應(yīng)是他口中的王府管事。
還不等司馬睿說話,這老翁已經(jīng)是滿臉堆笑,一開口就是忙不迭的表達歉意,道:“是司馬家的公子來了,快請入府,快請入府。老奴本該在府口迎候,只是這幾日事情多了些,一時忙了其他,實在是對不住,對不住啊……”
司馬睿其父雖是儒門大賢,當(dāng)代帝師,可他卻是個白衣稚子,如何當(dāng)?shù)闷疬@老翁的客套,忙道:“老伯言重了……”
劉虞號稱凌云王,掌控幽州全境,在大漢九州之地享譽極盛,實乃當(dāng)世一等一的人物。
這管事雖無官階在身,可他是劉虞身邊的體己人,地位超然,論起權(quán)勢比一般地方上的民紳官吏都要來的大??涩F(xiàn)在這老翁居然對一個少年如此禮數(shù)有加,別說那些府門守衛(wèi)看得目瞪口呆,作為當(dāng)事人的司馬睿更是被驚的不知所措。
老管事細細一看,瞧這少年雖略顯青澀拘謹(jǐn),但在華服裝扮下尤顯得精神奕奕,俊朗俏英,竟不自覺的生出幾分親近,笑道:“公子別在這里了,趕緊隨老奴先請偏廳休息才是。”
司馬睿不敢不從,正要隨著熱情的老管事入府,忽得記起遠處的孫禮,回頭一看,果見他搖頭晃耳的作著“行為藝術(shù)”,很是猥瑣難看。
無可奈何,司馬睿只得告罪一聲,指著遠處望眼欲穿的孫禮,不好意思的問道:“管事,那是我僅有的一名護衛(wèi),能不能也隨我一同入內(nèi)?”
老管事見那孫禮披頭散發(fā),馬車略顯寒酸,全無世家子弟的派頭。
他看了司馬睿一眼,心中閃過一絲疑惑,暗道如此少年怎得王爺青眼有加,竟一早特意囑咐他親自迎接?
不過,這位老管事心中雖然有些揣測,但臉上絲毫不露,對司馬睿笑道:“當(dāng)然可以,公子不必拘束,我家王爺早就對老奴有過吩咐,若是帝師家來人了,一定好生招待,不可輕慢。只是這時我家王爺尚在處理公務(wù),一時不得閑空前來,還請公子見諒?!?p> 聞聽老管事言語中的“帝師”二字,司馬睿心里的疑惑這才好歹稍微消減一些,暗道果然是靠著父親的帝師之榮,想不到連凌云王這樣的大人物也要給幾分薄面。
自漢帝劉宏登基以來,初時還算勤奮理政,頗有一番中興之君的模樣,不過才短短幾年過后便就原形畢露。整日里聲色犬馬,晝夜荒淫,以至身體日漸虧敗。
這還不算,他又極為信服長生不老之說,在宮中養(yǎng)了不少方士以求飛升之術(shù),對國計民生罔存念慮。
說句大不敬的話,照這般模樣下去,只怕不出三五年太子就要提早登基,那么作為帝師的司馬防以及他的家族必定飛黃騰達。
司馬睿作為司馬防屬意前來幽州的代表,雖然年輕有無名聲,但代表的是司馬一族,豈能被人輕視?
念及此處,司馬睿不由挺直了脊梁,少了幾分拘謹(jǐn),連步履也輕盈起來,一路上還頗有閑情雅致來觀看起府中構(gòu)造,見府內(nèi)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斗角,果然大為不凡。
聽說當(dāng)初大漢先帝因為內(nèi)疚劉虞遠征幽州受累,所以特意派人在薊城為其建造這一座豪華的府邸,以彰顯恩寵。九州之地,除了帝京洛陽外,已少有大城可以比得上這里。
因為正忙著幾日后大宴,一路上盡是忙碌的下人,神色匆匆。但當(dāng)他們看到老管事的時候,個個都是噤若寒暄,顯得敬畏有加。
老管事可沒工夫應(yīng)付他們,揮揮手便一一打發(fā)了,這時的他才有第一諸侯家中人的神色,不茍言笑之余指派得當(dāng),看的司馬睿暗暗贊嘆。
入得偏廳,司馬睿二人安坐片刻,便有一位秀麗美婢送上熱水糕點用來解乏,因見來客生的龍眉鳳眼,芳心一動,柔聲道:“公子,請慢用?!?p> 聲音柔柔的甚是悅耳,再見此婢容顏嬌小秀麗,竟是個美人胚子,尤其是那“猶抱琵琶半遮面”的風(fēng)采實在讓人眼前一亮。
不過司馬睿未經(jīng)人事,又是在九州第一諸侯府中做客,除了危襟正坐豈敢有半點放浪動作,卻是在不經(jīng)意間紅了俊臉,惹得美婢嬌笑不止。
老管事見狀也不呵斥,仿佛是故意讓這這美婢來逗一逗司馬睿,見后者一派正氣,便笑著說道:“再過幾日就是我們王爺?shù)暮萌兆樱胖菟姆胶糜阎航j(luò)繹不絕,老奴還需好生安排。可憐我家王爺為人清廉,府中平日里只養(yǎng)了十余個下人,這會人手實在是顯得有些不足。老奴不放心,還得先走一步,請公子不要見怪?!?p> 這老管家雖然稱自己是老奴,可司馬睿萬萬不敢真的把他當(dāng)“老奴”來看,忙起身道:“老管事盡管去,我二人這里不打緊,不打緊……”
老管事指了指那這美婢,又道:“公子若有什么需求,便告知這妮兒,別看她年紀(jì)小,卻是個心靈的孩子。”
美婢微微屈身,笑道:“奴婢知夢,公子若有需要,可隨意吩咐奴婢?!?p> 司馬睿急道:“不敢,不敢……”
知夢是個極愛笑的丫頭,見司馬睿有些拘謹(jǐn),惹得她又是一陣嬌笑,在她這般年紀(jì),青春靚麗的魅力便是那孫禮也不免多瞧了幾眼。
可伶司馬睿跟孫禮這莽漢可以談笑如風(fēng),可面對年紀(jì)相仿的知夢,卻是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自在的,說不出來的尷尬跟拘謹(jǐn)。
老管事可不管這個,交代完了之后便準(zhǔn)備離開,卻見那孫禮忽得起身,臉上堆著亂七八糟的表情,欲言又止。他長于察言觀色,微微一笑,道:“孫壯士有什么需要?”
孫禮先不好意思的扭捏了一會,憋了半天才開口問道:“管事,可有酒嗎?”
司馬睿一聽,頓時羞愧的要鉆地縫了,暗道你孫禮好歹也是司馬家的人,居然這樣不靠譜,到了凌云王府邸第一句話便是開口要酒喝。
這要是傳揚出去,還不得讓人笑話司馬家家風(fēng)不嚴(yán),連累得家主司馬防的臉面都要受損。
好在老管事早就見慣不驚,臨別之后便令人送上酒菜,惹得孫禮笑顏逐開,急匆匆的美美喝上一口,大贊:“好酒啊,不愧是凌云王,府中居然還藏著這樣的美酒,不枉我老遠來一趟!”
雖說來府邸之前,孫禮剛剛才與那公孫瓚斗完一壺酒,可對于他這樣的酒蟲來說,最好的酒永遠是下一次。
司馬睿羞愧難當(dāng),摸著額頭嘆道:“孫叔,咱們是來拜訪王爺?shù)?,不是來喝酒的……?p> 說起這孫禮出身草莽,是司馬家聘來的幾名教頭之一,專門負責(zé)教導(dǎo)家族子弟槍棒弓弩之術(shù)。只是他不但經(jīng)常早退曠工,而且常常喝的酩酊爛醉,完全沒有半點教頭的姿態(tài),
如此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自然惹得其余幾位教頭不滿,甚至曾聯(lián)名向家主告狀。
誰知一向古板嚴(yán)謹(jǐn)?shù)乃抉R防卻沒有將孫禮趕出家門,反而任之聽之,讓很多人都看不明白,也想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
司馬睿是司馬防第三子,卻與孫禮意外交好,二人身份上雖然有主仆之分,但卻是意氣相投的忘年之交,日常相處中沒有尊卑之別。
可這里畢竟是劉虞府邸,司馬睿羞愧之余連連咳嗽示意,這才讓孫禮放棄了當(dāng)場消滅酒水的念頭,轉(zhuǎn)而認(rèn)真的把剩酒緩緩的倒入他的那個大紅葫蘆里。
瞧著孫禮那神情極為滿足,至于自家小主人的話,恐怕他早已是充耳不聞了。
如此動作實在讓人汗顏,對比一下剛才老管事的處事穩(wěn)當(dāng),滴水不漏,自己的這位護衛(wèi)簡直太令主人丟面。
瞧著身邊那強忍著笑意的知夢,司馬睿越發(fā)覺得面上火燙,不由暗暗埋怨父親怎么就挑了這么個莽漢隨自己前來薊城。
枯坐了好一會兒,也不見老管事回來,那孫禮已是半醉半醒的狀態(tài),至于司馬睿有心告辭,便強笑一聲,道:“知夢姑娘,不知道凌云王何時才有空一見?”
知夢搖搖頭,道:“說不準(zhǔn)的,我家王爺很忙,有時批改公文都要到深夜,白日更不用說,三餐難定。公子可是有什么事,知夢可以去尋尋左管事?!?p> 司馬??嘈Φ溃骸皼]事沒事,就是坐在這里也不知要到什么時候,便有些無聊,讓你見笑了?!?p> 知夢捂嘴輕笑,道:“公子是讀書人,溫文爾雅,不如到后頭看些我家王爺?shù)牟貢桑@樣好打發(fā)些時間。”
司馬睿早就發(fā)現(xiàn)這偏廳的裝飾很簡單,除了一些燭臺桌椅外,最多的還是書架上那一排排的竹簡藏書。只是擔(dān)心這些藏書珍貴,他雖愛書卻不敢有所動作,現(xiàn)聽得知夢言語,不禁喜上眉梢:“當(dāng)真?”
知夢道:“這有什么,便是我們這等下人,王爺也常常鼓勵我們要多看書,更何況像公子這樣的貴客?!?p> 司馬睿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可不是什么貴客……”
誰知知夢聞言,卻是不高興的撅起了小嘴,道:“公子莫要欺知夢年紀(jì)小不懂事,這些日子咱們王府不知來了多少訪客,可除了寥寥十?dāng)?shù)人能夠入府,余者都被婉拒了。而且即便是那十?dāng)?shù)人中,也沒有像公子這樣,能讓左管事親自招待的?!?p> 聽知夢的意思,這左管事可不單單只是府中管事,竟還有其他不尋常的身份,到讓司馬睿起了好奇,想要一聞究竟。
知夢也是個沒有心機的女子,加上司馬睿讓人頗生親近,便神神秘秘的低聲答道:“奴婢入府的時間不長,只聽得別人說起過,這左管事可是當(dāng)初隨著咱王爺從帝都洛陽來的老內(nèi)官,聽說還是先帝的心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