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典所言,若不是司馬睿拖累了孫禮,以其能力定然可以逃得生天,何必在此受人折辱。
看著慘遭凌·虐的孫禮,司馬睿陷入了無窮無盡的恐懼與自責(zé)之中,心神如若從萬丈懸崖跌落般無助,愧疚與恐懼更似地獄的巖漿要將他吞噬。
不忍再看李典施虐,這孩子竟軟弱得抱住了頭,各種極端的情緒在腦海里混雜交織在一起,仿佛又回到了凌云王府。
殺戮,哀嚎,鮮血……無數(shù)丑惡又恐怖的事物,讓他再也無法忍受內(nèi)心的煎熬,仰天長嚎:“不要啊……”
力量,一股極其陌生卻又無比澎湃的力量,突然在他的體內(nèi)涌現(xiàn),仿佛那肆虐的洪潮在壓抑了許久后,終于迎來了最狂暴的迸發(fā)。
瘦弱的身體無法包容這股澎湃的力量,全身血脈都在無力的噴張,劇烈的疼痛更是讓司馬睿只能通過一聲聲的嚎叫,來發(fā)泄體內(nèi)那股駭人的炸裂感。
而在外人眼里,此時的司馬睿詭異至極,一道道罡風(fēng)以他為中心無規(guī)則的向四周爆開,威力無鑄的沖擊力讓李典這樣的兇桀之人也為之動容!
終于,當(dāng)所有的痛苦突然消弭后,猶如絕世神兵淬洗之后的鋒芒畢露,無悲無喜,無怒無懼的司馬睿執(zhí)劍問天。
水澤般的柔和光華再一次透過劍身綿蕩四周,直到將這方天地交織融匯,竟在那一刻爆發(fā)出奪目的紫芒,也喚起了李典記憶中最深切的恐懼。
“陽……陽天劍!”
紫芒蕩天,神魔難掩。
李典原本得意,狂妄,瘋狂的神情在此刻徹底消失,而心底難以言喻的恐懼正源源不斷,不可抑制的瘋狂涌現(xiàn)。
陽天劍,九州第一人的專屬兵刃,可當(dāng)時分明隨著劉虞一同破碎無存了啊。
這是李典親眼所見,絕不會出現(xiàn)偏差,但到底是為什么,為什么會在這里看到陽天劍的影子,更無法理解的是為什么會在這個少年身上見證這一幕?
直到此時此刻,李典聯(lián)系前后,才隱約明白張遼讓羽林衛(wèi)四處偵查究竟是為了什么,竟是因這少年藏著劉虞的陽天劍嗎?
可惜,沒有更多的時間留給李典去思考了,失去意識的司馬睿正依循著本能步步逼向他。那璀璨的紫芒從穹蒼落下,壓得他這個凡人竟生不出半點戰(zhàn)意。
恐懼,第一次浮現(xiàn)在這只兇獸的心中,卻讓他產(chǎn)生了難以言喻的憤怒,情不自禁的大喝道:“陽天劍又如何,我殺得了劉虞,就一樣能殺了你!”
極度的憤怒,有的時候只是因為極度的恐懼!
當(dāng)然,李典絕不會承認這一點,但以他人元之境的身手,羽林副都督的身份,居然率先對一個無名小輩出手,就已是說明了一切。
司馬睿只懂些粗坯武技,連武道門檻都不曾踏入,此時對上李典卻是面無表情,不見分毫膽怯。緊接著,也不見他有什么動作,一道璀璨紫芒憑空掠過,引得風(fēng)雪蕩起,惡鬼退散。
李典見狀忙鼓起真氣,暗道一個愣頭小子能有多大能耐,卻沒想到紫芒之銳,竟直接無視了他的真氣防御,如彎月般貫穿了身軀,灑落一片血雨。
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中,沒有人看清司馬睿的動作,便是李典自己也不明白之前可以肆意玩弄的弱者,為什么突然會爆發(fā)出如此強大的力量,難道真是那該死的劉虞陰魂不散嗎?
直到痛楚在胸口漸漸蔓延開來,他才發(fā)覺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正盤旋在自己皮肉之上,雙目圓睜中滿滿都是恐懼,不可置信的喃喃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想要起身再戰(zhàn),但腦中一白,竟是就此昏厥過去。
孫禮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所發(fā)生的一切,這已是超出了他的思慮范圍,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發(fā)覺司馬睿正漫無目的的左顧右盼,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此時的司馬睿周身血液如熔漿爆裂般沸騰,縱然是墜入阿鼻地獄也不過如此了吧,但所能擁有的力量卻又是如此的澎湃無際,仿佛在這一刻,他就是這方天地的神。
然而孫禮卻是覺察到其中的不妙,大量的失血讓他的氣力幾乎消耗殆盡,可還是強自打起精神,連連低聲呼喚:“司馬睿,司馬睿,快醒來……”
這一聲聲的低喃,倒比風(fēng)雪還要來的呼嘯,在這夜里悠悠回蕩。
這些熟悉的呼喊在耳邊響起,讓司馬睿原本空白的意識緩緩回歸,體內(nèi)混亂膨脹的氣息竟隨之平復(fù),那漫天紫芒更是消失不見歸于自然。
他想要奔向?qū)O禮,卻是四肢猛地一軟,踉蹌倒地,叫喚道:“孫叔……”
下一刻,無數(shù)瘋狂的記憶不由分說的涌了進來,再看到遠處血肉模糊,不知死活的李典,這個一直居于溫室的少年終于崩潰的大哭起來,仿佛自己也變成了一頭魔鬼。
孫禮知道這是首次傷人而產(chǎn)生的莫名恐懼,只能說是司馬睿的本性太過純良,于是強打精神聲聲召喚,希望能夠喚醒對方心神,否則這一生都將陷入夢魘難以自拔。
聽的召喚,司馬睿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努力的起身扶住孫禮,卻見后者胸口衣衫一片狼藉,氣息虛弱,仿佛下一秒就會死去。
那一對獸爪幾乎將孫禮整個的胸膛都毀了,血肉模糊看起來極為恐怖,但幸運的是內(nèi)臟并沒有受到致命傷害,所以尚可支持。
可他全身上下十余處新傷舊傷口依舊涌著鮮血不止,若是得不到及時的治療,只怕最終仍是難逃一死。
看著往日生龍活虎的孫叔此時萎靡不振,司馬睿緊緊摟住他,自己卻是不住顫抖。
他以往太過年輕,沒有見過人性丑陋的另一面,直到這次幽州之行才好好的上了一課。然而他怎么也不明白,為什么會有李典這樣視人命如草芥的瘋子,反倒是劉虞這樣的仁厚長者要身遭不測?
仰頭看天,昏暗的夜空是那么的深邃,司馬睿猛地一擦眼淚,長嘯一聲:“蒼天,你的眼呢?”
“讓我來告訴你……”,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冷冷飄來,那李典竟緩緩從雪地爬起,污血遮掩了他的面容,在這夜下猶如惡鬼,嘿嘿笑道:“蒼天怎會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