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節(jié)是湊熱鬧的大日子,天上的煙火一直在不停歇地炸響,將天空照的透亮。
街上人頭攢動,甚是喧鬧,彩燈沿路掛著,賣院校的小販將鍋蓋掀開,白騰騰的水汽在燈光的掩映下如夢似幻,引得行人紛紛湊過來,要上一碗細(xì)細(xì)品味。
似乎是被街上的這氣氛打動了,織音和應(yīng)周臉上的憂色不再那么濃重。
織音帶著章之曦去瘋狂購物了。
周大人帶著應(yīng)周,叫了兩碗元宵吃著,只是座位不夠,他們便端著碗蹲在一邊慢慢吸溜著。
兩人穿的體面,卻這般不拘小節(jié),倒是引得眾人多看了幾眼。
周瑾鈺之前結(jié)識的幾個同窗似乎也來湊熱鬧了,正是晏青與陳懷英。
他們二人看到周瑾鈺都有些不可思議。
“我說周兄,你好歹也算是這衛(wèi)都有頭有臉的人物了,怎么蹲在這里吃元宵呢,不太妥吧?!?p> 周瑾鈺將碗里的幾個元宵都給了應(yīng)周,摸摸他的頭,才對兩人道:“都是些虛名而已,若真是因著這個不能隨心所欲,才是過得不快活。況且,在這大街上,也沒多少人認(rèn)識我?!?p> 周瑾鈺拉過晏青和陳懷英,道:“走,我請你們吃元宵去?!鞭D(zhuǎn)頭對老板喊道:“老板,再來兩碗?!?p> 老板忙忙碌碌,抽空吼了一句:“好嘞!”
晏青干咳一聲,“周兄,還是不了吧?!?p> 蹲在這里吃,總感覺有些.......不甚文雅。
陳懷英倒是很干脆,“我本就出身不顯,倒是沒這么講究。”于是他抬過老板剛盛起的一碗,就蹲在應(yīng)周身邊滋滋有味地吃了起來。
邊吃還看一眼應(yīng)周,笑道:“孩子,夠吃么,要不要再來一碗?”
應(yīng)周嫌棄的看他一眼,轉(zhuǎn)頭抱著碗不說話。
陳懷英也不覺得尷尬,只想著,這孩子怕生......
晏青倒是怎么都做不出這般姿態(tài),周瑾鈺也沒有為難他。
兩人就這么干站著,看著陳懷英吃的滋滋有味。
晏青看著看著,只覺得自己也有些饞了,就故意別開眼不看,與周瑾鈺閑聊,“周兄最近過得可好???”
周瑾鈺回道:“好不好,你們最近沒聽說嗎?最近可是有人刺殺我,能好嗎?”
晏青皺眉,“周兄知道是何人所為?”
周瑾鈺搖了搖頭。
在外頭,不好多說話。
這時,一直在瘋狂購物的織音找過來了,淪為拎包小廝的章之曦抱著一大堆東西過來,走的艱難。
織音沒看別人,直直地走到周瑾鈺面前,伸出手:“錢花完了,再拿些來?!?p> 周瑾鈺忍不住看了章之曦一眼,這都是怎么花的?這么多錢,怎么走了幾步路就花完了。
章之曦白了周瑾鈺一眼,你家夫人多厲害你心里沒點數(shù)嗎?
周瑾鈺收回目光,立刻掏出錢袋子放在織音手中。
織音依舊繃著臉,拿了錢就走。
章之曦求助似的看了周瑾鈺一眼。
我長四只手也拿不了這些東西??!
周瑾鈺擺擺手,把他打發(fā)走。
去吧去吧,你可以的。
章之曦:......
章之曦瞪了周瑾鈺一眼,又轉(zhuǎn)身跟著織音去了。
全城被無視的晏青有些尷尬地咳一下,道:“周夫人,真有個性?!?p> 周瑾鈺也干咳一下,“還好還好?!?p> 這時陳懷英吃完他的元宵,放下碗,抹一抹嘴,“周兄,我吃完了,你看咱們再去吃點啥?”
周瑾鈺攤手,“錢都讓夫人拿走了,我如今可是身無分文。”
陳懷英有些遺憾,“周兄家里最是有錢,出門怎的也不多帶點錢?”
我還在指望你能夠請我吃點好的呢。
自己那么一點俸祿,還要養(yǎng)家糊口,可沒有閑錢來揮霍,今日湊巧碰上周兄,周兄還請他吃元宵,本以為,周兄能請他們?nèi)ニ姆綐浅砸活D好的......
晏青咳得更厲害了些。
陳兄,你正大光明地占人便宜也不用這般直接說出來吧。
晏青拉著陳懷英走了,再留一會兒,還不知這人要干什么呢。好歹是讀書人,怎么這般......這般......有辱斯文。
周瑾鈺看著兩人離開,笑了笑,這時應(yīng)周湊了上來。
周瑾鈺摸摸他的頭,“走,帶你去四方樓吃好吃的?!?p> 應(yīng)周疑惑不解,“大人,不是沒錢了嗎。”
周瑾鈺高深莫測地道:“就今天這日子,走兩步就是熟人,還能餓著?”
應(yīng)周恍然大悟。
“我要吃烤雞。”
“好,等我先找找哪個冤大頭有錢一些?!?p> 四方樓是衛(wèi)都最大的酒樓,達(dá)官貴人都喜歡到這兒來消遣消遣,彰顯彰顯身份。這里無論是布置格局或是菜品,都屬上乘。老板還時不時地出些新奇的點子,吸引客人,倒是有趣。
周瑾鈺尋思著,這老板倒是個奇人,腦子里的想法不少,倒是可以鐘浩然拼一拼了。
最后周瑾鈺找到了請客的冤大頭。
本來周瑾鈺還打算帶著應(yīng)周在外頭湊湊熱鬧,這老板在外頭掛了些各式各樣的彩燈,又寫一些謎面,叫大家猜,猜到的,能夠?qū)⑦@燈取走。倒是有不少人參加,也有不少人圍觀,要記進(jìn)去就有些麻煩了。
不過這時,周瑾鈺就看見了老朋友。
段玄清。
太子現(xiàn)在的狀況不好,這人竟還有心思陪著別的姑娘來風(fēng)花雪月了。
周瑾鈺答應(yīng)應(yīng)周來這蹭飯吃,就只能不解風(fēng)情地打擾了一下段玄清與姑娘的約會。
這姑娘溫婉的笑笑,也不計較,只是行了個禮,就帶著丫鬟離開,到外面看燈去了。
周瑾鈺發(fā)現(xiàn),那姑娘一走,段玄清好似松了一口氣一般,身體都不似剛才那么僵直了。
周瑾鈺叫來小二,毫不客氣的點了許多菜,其中就有應(yīng)周想吃的烤雞。
等菜的當(dāng)口,周瑾鈺盯著段玄清看了半晌,道:“段兄好事將近?”
段玄清低頭盯著桌面,沉聲道:“母親安排的親事......都不是她,娶誰又有什么區(qū)別?”
段玄清要聯(lián)姻了,應(yīng)該也是為了太子。
周瑾鈺打發(fā)應(yīng)周去催催,快些上菜,又給段玄清倒了一杯酒,給自己也倒上一杯。
“無論如何,我先恭喜段兄了。”
段玄清沒有說話,混混沌沌喝下一杯酒。
周瑾鈺起身,望著窗外的萬家燈火,道:“這世間,本就于女子有太多束縛,種種不幸。無論前塵往事如何,無論一樁姻緣是如何促成,既然要共度一生,段兄就當(dāng)明白自己的責(zé)任。她......從來都不欠你的?!?p> 段玄清摩挲著手里的酒杯,也不知聽進(jìn)去了沒有。
“情情愛愛,只是人這一生里的短短一段而已。人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有千般苦萬般累,有數(shù)不清的無可奈何,留給自己隨心所欲的,不過是年輕時這幾分沖動與幾分任性而已。任性過了,就該明白自己應(yīng)當(dāng)做什么了?!?p> 上菜的人來了,應(yīng)周也跑回來了,乖巧地跑到周瑾鈺身邊坐下,靜靜地等著吃。
周瑾鈺沒再管沉浸于自己世界里的段玄清,只是給應(yīng)周碗里塞東西。
有人請客,盡管吃就好。
應(yīng)周一嘴都塞滿了東西,埋頭唔嗤唔嗤地吃東西。
等到桌面上吃的差不多了,周瑾鈺就帶著應(yīng)周默默的撤退。
周瑾鈺倒是和段玄清打了招呼,不過段玄清許是似乎神游還未歸來,或是喝醉了,沒有應(yīng)答。
周瑾鈺心安理得地走了。
好歹是世家公子,不差錢的,一頓飯還是付得起的。
周瑾鈺正打算帶著應(yīng)周去看看這四方樓老板放出的彩燈。
好不容易擠進(jìn)去了,周瑾鈺發(fā)現(xiàn)這些燈已經(jīng)所剩不多了,得趕緊下手,匆匆看了眼前的一個兔子燈,上面寫著“高臺對映月分明”。
彩燈邊上站著一個粉群的丫鬟,臉圓圓胖胖,笑呵呵的,倒是喜慶。
周瑾鈺對丫鬟道:“曇。”
丫鬟拍著手,“公子猜對了,這盞燈就是公子的了?!毖诀呗曇粢埠寐?,充滿活力。
周瑾鈺笑道:“怎的只送燈不送人?”
丫鬟的臉僵了一下,很快恢復(fù),“公子說笑了。”
“我說,你這樣調(diào)戲人小姑娘,不怕你家夫人再將你打的鼻青臉腫?”
周瑾鈺聞聲轉(zhuǎn)過身去,果然是倒霉催的文少吟。
他抬著一把題字折扇,一只手晃了兩下扇子,一只手背在身后,緩緩走過來。
嘖,牙酸。
周瑾鈺立刻反擊回去,“文兄一個人來逛?怎的也不找個伴?”
燈節(jié),也算是約會的好日子,到處成雙成對,就算是池塘里游的鯉魚,都是雙數(shù)。
文少吟一個人出來亂跑,也當(dāng)真是夠凄涼的。
文少吟臉上的笑僵了一下,隨后他收回扇子,徑直走到另一盞燈面前,瞟了一眼上頭的字,“層云隱去月當(dāng)頭”。他對著守著燈的丫鬟道:“屑”,然后輕松拿下這燈。這是一只小老虎。
文少吟轉(zhuǎn)頭看周瑾鈺,挑釁道:“周兄博才多學(xué),極負(fù)盛名,不如與我比一比?”
周瑾鈺將兔子燈交給應(yīng)周,對著文少吟狂傲一笑,“那就比吧!”
文少吟將自己手上的燈交給身邊的侍從夏然,立刻拉過另一盞燈看,周瑾鈺也不落后。
倆人看得快,猜的也快,到后來,大家都不猜燈謎了,就圍觀這倆人斗文。
本來這些燈謎就是留給百姓樂呵樂呵的,稍微懂些的人都能輕易猜到,如今這兩個出類拔萃,便是文官考試中也是位居于首的人,就這般心安理得地?fù)屃舜蠹业臒?,也?dāng)真是......與大人去搶孩子的糖吃沒什么區(qū)別了。
文少吟的侍衛(wèi)夏然走到應(yīng)周身邊,清了一下嗓子,“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應(yīng)周高冷的沒有理他。
“小兄弟?”
應(yīng)周像看傻子一樣,送了一個難以描述的眼神,吐出一個字,“滾”,最后就轉(zhuǎn)頭盯著自家周大人看。
夏然磨磨牙,扭了半天臉,扭了一個和善的表情,道:“我家大人與你家大人雖然看著合不來,但是卻是好友,你也不必這么仇視我?!?p> 應(yīng)周抱著手,不說話。
夏然對著應(yīng)周的方向呲了一下牙,冷哼一聲,沒再自討沒趣。
這邊周瑾鈺與文少吟的比試正激烈,兩人猜謎的速度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