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悲哀

　　太子大怒，卻被沈君憐攔下。而沈攝看到自己的巴掌打在了這個最寵愛的女兒臉上之時，也是徹徹底底的愣住了，臉色復雜難看。沈君憐雖是女兒身，智謀才華卻勝過萬千男兒，一直，很受沈攝寵信。

　　然后，沈君憐一字一句，仿若泣血，告訴沈攝，他妄信佞人，寵妾滅妻，不配為父，更不配為人夫君。

　　沈攝怒極，幾乎再次想要動手打她，卻被她下來說出的話驚到。原來林月娘，從來不是完璧之身，她有一個夫君，而她，是從她那個夫君那里跑出來的。

　　因為她在那家做妾，被當家主母陷害，早就身子不好，不能受孕，如今強行受孕，孩子本就保不住，還故意推在了蕭子玉身上。蕭子玉縱然有萬般不好，也不過是因為，愛錯了人。

　　林月娘自然是口口聲聲說沈君憐誣陷，但在一樣樣的證據(jù)和文書中，她徹底白了臉色跌坐在地上，沈攝已然對她徹底失望，可就是這樣，卻念著往日的情分，舍不得對她動手。

　　那時蕭子玉看著這邊的眼神該是有多么絕望，這就是她，心心念念愛著的那個人。

　　她真的后悔了，后悔沒有聽沈君憐的，與沈攝和離，回去邊關(guān)。

　　因此一役，林月娘被趕出府，而蕭子玉受驚早產(chǎn)，生下沈君兮時九死一生，徹底傷了身子，以后再也不能受孕。而沈君兮也是自幼身體孱弱，所幸樣貌才情和沈君憐如出一轍，自幼有母親和長姐教養(yǎng)。沈攝許是心有愧疚，很多時候，對這個次女十分疼愛，親自教習她武功。

　　但這并不影響傳統(tǒng)的沈家，為了生個男兒繼承香火，給沈攝納妾。妾室貌美如花，惹人憐愛，沈攝對蕭子玉也愈發(fā)冷淡，但到底是不會太過放肆。

　　然后，沈君憐便嫁人了，嫁的是當朝太子。沈攝出征邊關(guān)和東楚一戰(zhàn)，穆家將軍隕落，而沈攝回朝受封鎮(zhèn)國公。

　　那時，沈君兮五歲。

　　再后來，蕭子玉和沈攝之間，相敬如賓，卻少了那幾分耐心和愛意。原本，因為沈君憐是太子妃，那些妾室根本動搖不了蕭子玉在府里的地位，日子也是能過下去的，細水長流也不失為一種幸福。直到沈攝那個弟弟沈域，強行占有他人妻子，甚至糾結(jié)了一幫人，動手打死了人家的丈夫。

　　從來不管鎮(zhèn)國公府諸事的當時兵部尚書，沈攝的父親，親自出面哀求沈攝保住他這個弟弟，而沈攝到底也是舍不得這個弟弟的。

　　而那個被沈域強占的婦人，竟是蕭家外戚的夫人，而沈域打死的，是蕭子然的一個遠方表弟。

　　那時沈攝本想著，讓蕭子玉出面，這件事也就算了。

　　可他如此對不起蕭子玉，又怎么好意思開這個口。就在他委婉的向蕭子玉表達了這個請求之后，蕭子玉冷笑一聲，說蕭家絕不會罔顧律法。

　　也就是說，沈攝在罔顧律法了？沈攝當即大怒，拂袖而去。然后這個一世英名的鎮(zhèn)國公，在自己父親的勸說下，竟動用了自己的人脈和國公府的私產(chǎn)，去救自己的弟弟。

　　最后官官相護私相授受的結(jié)果是，北詔帝王雷霆之怒，罷免了兵部尚書之位，鎮(zhèn)國公官降三級，回歸侯爵。

　　也是因為這件事，蕭家和沈家徹底交惡。

　　蕭子然還是牽掛自己這個妹妹的，當即就想讓蕭子玉回邊關(guān)。是蕭子玉舍不得沈君兮受父母分離之苦，和哥哥說了明白，自己不會回去。

　　沈攝經(jīng)此一役，徹底頹廢了起來，而沈域卻記恨于自己的嫂嫂沒有幫自己，沈家的所有人都將這件事推到了蕭子玉頭上，可他們從來沒有想過，倘若蕭子玉幫了，此時蕭家又是何下場？

　　原本，蕭子玉在沈家的日子已經(jīng)要過不下去了，縱然衣食不缺，但沈域瘋狂的往沈家塞女人，整日的膈應蕭子玉，時不時的用計陷害，沈攝從來都是不問青紅皂白的便與蕭子玉爭吵，甚至動手。

　　小小的沈君兮，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伤裁炊甲霾涣?，沈攝待她不薄，說到底，那是她的父親。

　　沈君兮的那個小叔，從來沒給沈君兮一個好臉色，罵她是賤種。

　　幸好的是，這樣的日子蕭子玉堅持了三年，沈君兮八歲的時候，北詔帝登基，沈君憐為后，鎮(zhèn)國公復位，蕭子玉，又給沈家?guī)砹艘婚T榮光。

　　原本，沈君憐一直在和沈攝對著干，從未想過要服軟，可她到底鞭長莫及，不可能處處顧全沈家和自己的妹妹，只能選擇懷柔，和沈攝徹底談了一次，自那之后，沈攝遣散了些許妾室。

　　那時，蕭子玉和沈君兮都以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回頭了。

　　可那不過是表面，等待著蕭子玉的，是更加悲慘的未來。

　　沈攝面上給了蕭子玉多少柔情，暗地里，竟合著沈域悄悄在她的飲食中投了五石散。那可是讓人癲狂上癮，日漸憔悴的東西啊。

　　然后，眾人眼中見到的就是，鎮(zhèn)國公夫人瘋了，而鎮(zhèn)國公卻一直不離不棄，生死相依，照顧著她，陪她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母親發(fā)狂的樣子，沈君兮見過，她赤紅著眼睛，唇邊是陰森森的笑容，神志不清時甚至會嗜咬自己的血肉。最后沈攝把母親綁了起來，優(yōu)雅貴氣的婦人仿佛地獄中爬出來的厲鬼。

　　最后，病魔將蕭子玉折磨的不成人形，那個一身紅衣策馬揚鞭的女子，就這么，瘦成了一把干骨頭，眸色血紅，死不瞑目。

　　那段時間，正好是沈君憐為太子北辰風三歲啟蒙之時，沈攝和沈君兮那個小叔沈域，便是趁著這個空子，害死了一個給鎮(zhèn)國公府帶來滿門榮光，為沈攝帶來助力，又千辛萬苦誕下兩個女兒的女子。

　　這些，沈君兮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卻無能為力。

　　沈攝將沈君兮關(guān)在了一個小黑屋里，怕她泄密，對她不聞不問。是沈君憐踢開房門，抱她出去。

　　當沈君憐查出來五石散的時候，事已鑄成，枉她還以為只是蕭子玉生了沈君兮之后身子不好，又受了些折磨，腦子不太清楚了。

　　現(xiàn)在想來，蕭子玉都是為了讓沈君憐，專心固寵，照顧北辰風啊……

　　沈君憐眸色血紅，仿佛地獄中走出來的惡鬼向人索命，若不是匆匆跟來的北詔帝攔著，只怕她就要做出弒父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