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鮑掌柜
劉客幾人的目的地——西市，更是土匪們大肆搶掠的好地方。
南城破敗，北城富庶，東城多是匠戶作坊，而西城則聚集著富得流油的商人和花樣繁多的物品。這些基本信息，由俘虜?shù)目谥兴查g就傳入了半輩子都在白于山或者邊境戈壁上吃沙子、喝西北風的土匪流寇耳中。
對于大多數(shù)底層土匪來說，南城太窮，沒什么油水。北城倒盡是高門大戶，但又輪不著他們。東城的手藝人基本上都是苦哈哈，幕后老板大多又住在北城。只有商業(yè)繁華的西城，最能引起土匪們的興趣，同時也是騷亂最為嚴重的地方。
劉客進入西市最大的一家鹽鋪時，幾個強盜正拎著刀逼問一個留著短須的矮胖中年人。地上躺著兩個伙計，皆已被砍身亡。
“真沒錢了。我是掌柜，不是東家。真不知道錢藏在哪里！”矮胖掌柜縮在墻角，雙手虛擋著正放在他肩膀上的鋼刀，顫抖著說道。
“那你們東家呢？叫他出來！”一個強盜大聲喊道。
“東家不在店里，在北城家里。我告訴你們地址，幾位好漢可以上門拜訪。”矮胖掌柜想要禍水北引。
“拜訪？老子沒空。再說，老子就算有空上門拜訪，不得帶點禮品？”強盜冷笑著說道。
“幾位好漢不必多禮。我們東家不注重這些。”矮胖掌柜苦笑著勸說道。
“你們東家不注重，老子注重。也沒啥好帶的，就拿你這顆腦袋，當作禮物送給你們東家吧?！睆姳I說著，便要舉刀去砍矮胖掌柜。
“饒命，好漢饒命……”
“住手！”矮胖掌柜的求饒聲和劉客的制止聲同時響起。
“你他娘的是……”舉著鋼刀的強盜，轉(zhuǎn)過身，看到劉客便要破口大罵。但他又看到劉客身旁幾個衣甲干凈、武器精良的土匪，硬生生將后半句話咽了回去。在由八家土匪流寇雜亂形成的隊伍中，強盜們自有一套用來區(qū)分上下尊卑的標準。
“你們放開他！”劉客指著角落里的矮胖掌柜說道。鹽鋪中的幾個強盜，收起手中的鋼刀，帶著搶來的財物，相繼默默離開了此地。
“坐！”劉客隨手扶起一把椅子，放在矮胖掌柜面前，自己坐了旁邊另一把。
“不，不用，大王，頭領(lǐng)，不用客氣。”矮胖掌柜諂笑著給劉客加了兩個稱號。
“我不是頭領(lǐng)，更不是大王。我是章家集的村民。”劉客看到矮胖掌柜聽到他不是土匪后，臉上的驚恐神情緩和了不少。于是接著說道：“三天前，章家集有一個叫吳中的裁縫，來到貴店，打聽汪氏商行的事兒，不知掌柜還記得不？”
“您是？”矮胖掌柜扶著墻緩緩站了起來，但并沒坐下。
劉客伸手從懷里拿出一塊銅牌，遞給了矮胖掌柜。矮胖掌柜雙手接過，看到手掌大小的銅牌正面刻著一個“汪”字，翻過來背面刻著一個較小的“劉”字，然后他又仔細的察看了一下銅牌上的紋飾。
忽然，矮胖掌柜跪倒在劉客面前，聲淚俱下的哭著說道：“劉大掌柜救我，求劉大掌柜救我啊！我上有七十歲老母，下有尚未斷奶的幼兒，您救我一人，就是救我全家啊。求大掌柜開恩??！”
“這……”矮胖掌柜突如其來的求救，讓劉客措手不及，猶豫著說道：“我現(xiàn)在也是階下之囚，恐怕幫不上你什么忙?！?p> “那也比小老兒我好??！劉大掌柜，您就可憐可憐我吧。”矮胖掌柜一邊痛哭求救，一邊偷眼打量劉客身旁那幾個精銳土匪。
“好吧，只是你家人過多，我不一定……”劉客還有章家集一幫人要救，人太多，劉客也顧不過來。
但還沒等劉客說道，矮胖掌柜聽到劉客松口，馬上停止哭泣，十分善解人意的說道：“沒事，沒事！我的家人都不在此地，大掌柜收留我一人就行?！?p> “呃……那好吧?！眲⒖椭缓么饝聛?，然后繼續(xù)問道：“掌柜還未回答我的問題，吳裁縫有沒有……”
“有，有，有。三天前，吳裁縫過來向我打聽關(guān)于汪氏商行的事兒，我和他說了，我職位太低聯(lián)系不上汪家人，只有府城的三級掌柜，才能聯(lián)系到四大鹽商中別家的人。”矮胖掌柜急忙說道。
“三級掌柜？”劉客接過矮胖掌柜雙手遞還回來的銅牌，疑惑的問道。
“是！三級掌柜駐扎在府城。離咱們這里最近的是延安府的府治——膚施?！卑终乒裨敿毜幕卮鸬馈?p> “那你是……”
“小的不才，只是五級掌柜。不像劉大掌柜，您是一級大掌柜。哦，小的姓鮑，是杭州人氏，不過不是鮑家人，只是遠親，遠親。”鮑掌柜說著，從腰間取出一塊銅牌，雙手捧到劉客面前。
劉客伸手接過，發(fā)現(xiàn)鮑掌柜的腰牌只有他的一半大小，腰牌上的紋飾倒是和他的相似，只是刻的字不同。鮑掌柜的腰帶，兩面刻得都是“鮑”字，正面的大些，背面的略小。
“哦！那吳裁縫后來去哪里了，鮑掌柜知道不？”劉客將腰牌還給鮑掌柜問道。
“應該是出城了吧。當時天色已晚，但城門還沒關(guān)。吳裁縫說他惦記家里的幼子，所以不愿多留。小的也沒能盡一下地主之誼，很是慚愧，很是慚愧。”鮑掌柜十分惋惜的說道。
雖然打聽到了吳裁縫的消息，但沒見到人，劉客心中也很失望。他很擔憂，城破之時，吳裁縫還在城里。
當然吳裁縫也有可能已經(jīng)連夜出城，但章家集距離縣城不足十里，而且雄鷹嶺的土匪突襲章家集是后半夜的事兒。如果吳裁縫在城門關(guān)閉前出城，那半夜時間，怎么著也趕回章家集了，除非半路遇到了什么情況。
劉客不敢細想，伸手牽著吳迅的小手，輕聲說道：“沒關(guān)系，吳叔估計已經(jīng)回到章家集了，咱們有空就回去看他?！?p> “嗯。”吳迅雖然年幼，但這幾天見了太多的殺戮，心境成熟了很多。他明白現(xiàn)在的情況，不是他們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的！
“這就是吳裁縫的孩子吧，爺倆長的真像。對了，吳裁縫臨走時囑托我，如果我有幸見到他家公子，就讓我把這塊玉佩交給你。”鮑掌柜說著，從懷里拿出一塊上好的羊脂玉，塞在吳迅手中，接著說道：“你爹爹說了，別讓你擔心他，他辦完事兒就來找你?！?p> “真的嗎？”吳迅緊緊握住手中的羊脂玉，看了看滿臉諂笑的鮑掌柜，又看了看身邊的劉客。劉客想都不用想就明白，鮑掌柜說的這幾句話是謊話，但卻是善良的謊言。
吳迅只有十二三歲，就算這幾天心思成熟了些。但也看不穿鮑掌柜這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油滑商人。真實年齡已過三十的劉客，早就清楚鮑掌柜是在變相巴結(jié)他。而且巴結(jié)的恰到好處，讓劉客想拒絕都無法開口。
于是，劉客微笑著對一臉希冀的吳迅說道：“是真的。你收好這塊玉佩，等見到吳叔了，再還給他?！?p> 吳迅鄭重的點了點頭，然后面帶笑容的不斷摩挲著玉佩，像牽著父親的手一般。劉客輕輕了拍了拍吳迅的小腦袋，然后對仍舊一臉諂笑的鮑掌柜說道：“鮑掌柜有心了?！?p> “哪里，哪里，這都是小的應該做的。劉大掌柜無須在意，無須在意?！?p> “嗯，咱們回去吧！”劉客已經(jīng)達到目的，準備返回章家集的臨世駐地。
“等下，等下，等下！”鮑掌柜連聲呼喊，然后只見他在剛剛自己坐著的墻角摸索了幾下，拉開一塊木板，一個二十多歲，身形婀娜，容貌美艷的婦人，從木板下面鉆了上來。
“這是賤內(nèi)！”鮑掌柜不理會，上來后就一直向他抱怨地窖又冷又臟的美艷婦人，恭敬的向劉客介紹道。
“嗯！”劉客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也沒有質(zhì)疑剛剛還說只庇護他一人的鮑掌柜，秉著能救一個是一個的原則，劉客看了美艷婦人幾眼，然后好心提醒他：“鮑掌柜最好讓尊夫人穿的樸素點，今時不同往日?！?p> 鮑掌柜也覺察到周圍土匪們的目光中毫不掩飾的淫意。他尷尬的向劉客點了點頭，然后扒下地上死尸的衣服，也不管血跡塵土，就往自家夫人身上穿。
而鮑夫人一邊推辭躲避，一邊說些什么死人衣服的又臟又臭，又不吉利之類的話。最后，鮑掌柜只好將自己的衣服，套在鮑夫人身上，遮住她那妙曼的身姿。
劉客無奈的搖了搖頭，分別踹了看美人看傻眼了的馬大和林大炮一人一腳，牽著還在低頭觀看玉佩的吳迅，走出了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