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陶罐
傍晚，章家集的疍人們每人分到了一碗放有靈鹽的小米粥。小吳迅聞著空氣中濃郁的香味，看著疍人村民臉上陶醉的的表情，他輕輕的扯了扯劉客的衣角，小聲的說道：“客哥，我也想喝?！?p> 劉客仰起頭，將碗中所剩無幾的殘粥倒入口中。然后拉著吳迅來到后廚，見到已經(jīng)派發(fā)完靈鹽粥的章夫子，正和幾個并不是疍人的村民小口小口的喝著小米粥。
他們喝的也是加了靈鹽的粥。章夫子也不是疍人，但他也在喝靈鹽粥。劉客也不奇怪，他已經(jīng)從馬大口中得知，不是疍人也可以食用放了靈鹽的食物。
但章夫子和這幾個健碩的村民，食用靈鹽粥，并不像那些花錢買粥碗的人一樣，僅僅為了享受靈鹽帶來的，味覺上的享受和精神上的亢奮，而是為了抵抗靈鹽的誘惑。
靈鹽一旦受熱融化后，會發(fā)出攝人神魂的香味。無論是疍人，還是正常人，在聞到香味之后，都會不由自主的想將靈鹽吞入口中，意志力弱些的人，甚至會失去理智。江湖上，常常有人販子用放了靈鹽的食物，引誘拐賣小孩兒。
而唯一抵御這種蠱惑的方法，就是定期定量的食用靈鹽。食用的時間越長，就能越是淡定的面對靈鹽食物，像是體內(nèi)產(chǎn)生了抗體一般。持續(xù)三四十年后，再吃含有靈鹽的食物，就像是吃一種美味食品一樣，靈鹽幾乎沒什么誘惑力了。
但也有一個缺陷，普通人如果長期食用靈鹽就會上癮，如果突然斷了靈鹽，會感覺不適，出現(xiàn)頭暈，焦躁，乏力，心煩等癥狀，只是不會像疍人那樣痛苦的死去。如果自控力強的話，忍過幾次發(fā)作，便可戒掉。
當劉客了解到這些之后，他想到了后世一種對人類產(chǎn)生過巨大危害的東西——鴉片。劉客還聽馬大神神秘秘的說過，有人曾別出心裁的將靈鹽與煙草一起吸食，享受那種不可名狀，如遨游于云霧之間的舒適感覺。
朝廷為了防止管理分發(fā)靈鹽的官吏，忍不住靈鹽的蠱惑，而監(jiān)守自盜，允許直接接觸靈鹽食物的官府屬員，可以食用靈鹽。并且像疍人那樣，由朝廷按時按量供應。而疍人從來不被允許做任何與靈鹽有關(guān)的官吏和工作。
所以，十幾年來一直負責章家集及周邊幾個村莊靈鹽食物分發(fā)的章夫子，便上報了幾個踏實肯干、身體強壯的村民，協(xié)助他做這項工作。這幾個村民不但能夠定期吃到美味的靈鹽，而且還能從章夫子這里領(lǐng)一份工錢。這讓那些想要嘗一嘗靈鹽滋味的村民，羨慕不已。
劉客進入廚房的時候，章三叔和另外四個村民已經(jīng)喝完了最后一口靈鹽粥。年齡最小的章小全已經(jīng)將熬粥用的大鐵鍋刷了三遍，當然他也喝了三大碗刷鍋水，將他的肚子撐得圓鼓鼓的。
章夫子面前的小桌上，放著一個白瓷碗，碗里倒還有小半碗米粥。吳迅伸著脖子，往碗里瞅了瞅，咽了一大口口水，然后抬起頭，兩只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劉客。
劉客當然不可能索要章夫子的口糧。他先向章夫子行了一禮，然后走到灶臺邊，掀開一個鐵鍋，里面還有小半鍋米粥，但這是普通的米粥，并沒有放靈鹽。
而劉客也不在意，拿起一個小碗，盛了半碗，遞給吳迅。小吳迅接過后，將口鼻湊在碗邊，使勁的聞了聞，并沒有聞到靈鹽散發(fā)出的那種沁人心脾的香味。
“哈哈哈……”在眾人的大笑聲中，吳迅委屈的差點哭出來，他的客哥從小對他都很好，從來沒這樣欺負過他。
當然這次劉客也不會。劉客笑著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紙包，打開后，捏出幾粒靈鹽，放在吳迅捧著的碗里，然后用筷子輕輕的攪拌了幾下。
隨著靈鹽受熱融化，一股如百花盛開的芬芳氣味，緩緩從碗中散發(fā)出來。小吳迅的臉上頓時露出笑容，不等米粥冷卻，便開始小口小口喝了起來，邊喝，邊夸米粥好喝。
劉客收起紙包，放入懷中，與一直面帶微笑的章夫子點了點頭。而章三叔幾人，見到劉客拿出靈鹽，都吃驚的看著他，然后又看向仍舊端坐如常的章夫子。
章小全又將鐵鍋刷了一遍，十分不舍的將清水一樣的第四遍刷鍋水倒掉。他伸著舌頭舔著嘴唇，兩只小眼睛緊緊地盯著吳迅手中的米粥。章小全使用靈鹽還沒兩年，又加上年齡小，定力弱，所以對靈鹽沒有太大的抵抗力。
吳迅發(fā)現(xiàn)了章小全貪婪的目光，慢慢轉(zhuǎn)過身，將米粥護在懷中，快速的大口吞咽。劉客自認為他還是能夠負擔他和吳迅今后的靈鹽消耗。倒不是因為他從鮑長東那里騙來了三斤靈鹽，也不是他那尚未得到汪家承認的一品掌柜身份，而是因為那個他一直帶在身邊，罐口破了一角的棕灰色鹽罐。
雄鷹嶺的土匪進攻章家集的時候，劉客曾用那個鹽罐當板磚，砸死了一個想要從窗戶爬進林小娘閨房的強盜。現(xiàn)在劉客想起了，覺得自己當時真是太奢侈了，將一個憑空能夠生出金蛋的聚寶盆，用來打悶棍。
當然那個其貌不揚、不值一文的陶罐，生出的并不是金子，而是靈鹽。而靈鹽幾乎與黃金等價。但唯一的缺點是陶罐產(chǎn)生靈鹽的速度太慢了。
上午，帶著郭秀才回到縣學后，劉客整理隨身物品，不經(jīng)意間發(fā)現(xiàn)，那個他從家里帶出來的棕灰色陶罐，底部似乎有淡淡的藍光。劉客伸手摸了摸之后，發(fā)現(xiàn)正是靈鹽，但只有大概兩三錢。
劉客本以為是誰故意放入陶罐內(nèi)的。但在他將陶罐中的靈鹽取出后，大概一個時辰，陶罐里又凝結(jié)出一粒淡藍色的靈鹽。劉客感到驚奇的同時，將陶罐從內(nèi)到外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破舊的陶罐有何奇異之處。
當然，如果陶罐有一點奇特的地方，早被強盜奪去了。被土匪圍困那幾天，前來搜繳劉客行李的強盜，不少于二十人。而劉客變賣家產(chǎn)得來的銀錢，全靠表面傻愣，但卻內(nèi)心細膩的馬大，多次藏匿才保留下來。
為了確定陶罐是否真的能夠凝聚靈鹽，劉客抱著陶罐，雙眼盯著空空如也的罐底，足足等了大半個時辰。在劉客盯得眼睛發(fā)酸、腦袋發(fā)昏之時，一粒如米粒般大小的淡藍色晶體，憑空出現(xiàn)在陶罐內(nèi)。
這讓不得不裝作土匪，從鮑長東那里詐騙靈鹽的劉客，既感到驚喜萬分，又覺得自己真的是傻的不行。身懷無盡財富，而不自知，卻還向他人討飯，怎一個“賤”字能夠形容！
從雄鷹嶺的強盜襲擊章家集到現(xiàn)在，不到十天時間，陶罐便產(chǎn)生了大概三錢靈鹽，已經(jīng)算是不少了。要知道章家集近百個疍人，每逢十天吃一頓靈鹽粥，所費靈鹽，也不足半兩?，F(xiàn)在只靠這個陶罐，便能解決章家集一半疍人食用靈鹽的問題。
有了這樣一個類似金手指的神器，劉客更加自信可以在這個世界生存下來。但他也略微感到擔憂，他想起了劉老疤之死，和當初鄰居老蔡的警告。
劉老疤和兒子“劉客”，是真的因為炭氣意外死亡，還是有人蓄意謀殺？那天，天將亮時，早起的老蔡看到，劉老疤屋中窗臺上燃燒著的蠟燭，是主人自己點的，還是賊人點的？如果是賊人所點，那么他在尋到什么？
“難道是在找這個陶罐？”劉客緊緊抓著陶罐想道。但這個破舊的鹽罐，就放在桌子上最顯眼的地方，隨便一抬眼就能看到，根本不用借光尋找。
劉客想不明白，但他已經(jīng)警覺，不敢將此事告訴任何人。但有了能夠憑空產(chǎn)生靈鹽的陶罐，他以后就不用再為靈鹽發(fā)愁了。而小吳迅一直想吃靈鹽粥，劉客又真心將他當作親弟弟，而且馬大曾說過，普通人定期吃些含有靈鹽的食物可以強身健體。
這點倒是與后世的鴉片完全不同。劉客看了看章三叔和另外幾個村民健壯的身軀，又看了看年歲還未十八，但身子比兩個吳迅還要寬的章小全，似乎覺得馬大說的有一定道理。
但吃了十多年靈鹽的章夫子，卻是一副精瘦高挑的模樣，與他們完全不同?！半y道讀書人的腸胃與眾不同？”劉客在心中嘀咕了一句，然后看著捧著空碗，滿臉米粒，正向他傻笑的小吳迅，考慮是否要逼著吳迅早晚苦讀。要不然兩三年后，吳迅吃成章小胖那樣，劉客可沒辦法向吳裁縫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