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跨院后面就是湖水,家丁們引湖水救火倒是沒有讓西跨院的火勢被蔓延出去,倒是那原本精致的小樓被一把大火燒了個精光,想要住人是萬萬不能的了。
佟蒼擎抵達西跨院的時候,原本在刈勘察時沒有出現的許如甄此時正和雯佩蹲在院落的一角相互偎依著瑟瑟發(fā)抖,佟蒼擎來時,兩人身上都只著了單薄的中衣而已,看著兩人狼狽的樣子,佟蒼擎眉頭都沒皺一下,反而是看著正在一邊指揮滅火的佟福。
“怎么回事?”
佟府自建立至今,這還是第一次走水,要說不小心,那他真的就要笑死了,這不用細想就知道肯定是那對主仆的餿主意,可惜了他當初精心布置的這院子,真是糟踐了。
“回老爺,應該是炭火未熄滅引燃了旁邊的東西導致的?!?p> 佟府的每個跨院在修建當初都裝有地龍,即是為了方便冬天取暖,也是為了夏日引水過龍能讓屋里涼快點,每院的地龍都是獨立的,由每院的丫鬟注意燒火,這走水唯一的可能就在此。
不過知道這是佟府第一次走水,佟福也是膽戰(zhàn)心驚,生怕佟蒼擎一個發(fā)怒,怪罪下來。
“今日是誰當值?”
戲嘛,既然別人想要演,那么他就勉為其難的配合一下好了,誰讓自己本來好好的瞌睡被吵醒,不僅沒了那溫香軟玉在懷,還要被人深更半夜的拖起來看表演,還得搭上他自己的房產。
“回老爺,是秋月秋水?!?p> 這倆丫鬟是打許如甄進府的時候在佟蒼擎的授意下被安排到這西跨院來的,平日里就是負責院里的雜務。
“兩人何在?”
即使肩上披著厚裘衣,佟蒼擎還是覺得這落雪的夜很冷,難免表情也跟著冷了起來,說出的話也是寒意逼人。
說起這二人來,佟福才發(fā)現,從火勢開始燒起來到現在,這倆丫頭都沒看見在哪兒,要不是佟蒼擎問起,他可能還不會這么快發(fā)現這兩人不在。
四下張望了一下,發(fā)現身邊的家丁都沖著自己搖搖頭,佟福此時冷汗都下來了,不敢耽擱,趕緊回稟。
“回老爺,這倆人暫時不知所蹤。”
這西跨院統共就四個人,現在其中的兩人正蹲在院子的一角瑟瑟發(fā)抖,那兩人不見蹤影,這火起得又如此的突然,難免會讓人往不好的方向想,一想到這兩人是自己安排過來的,佟福渾身上下大汗淋漓。
“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尸?!?p> 他還就不信了,這倆人能為了演戲,動他府里的丫鬟,那到時候可別怪他心狠手辣。
安排下去,佟福趕緊讓人仔細搜尋,佟蒼擎覺得這外面的確是太冷了,眼下也沒別的事情,轉身就打算出院,這腳步剛抬起,一直縮在一邊抱著許如甄的雯佩大膽的開口了。
“老爺,那我和小姐該怎么辦?”
自打著火開始,兩人為了戲演足,就沒有穿太多的衣物,現下正是隆冬之月,佟蒼擎進院子以后不看二人一眼也就罷了,這都要走了,居然都不安排一下這兩人以后的住處,這多少有點說不過去了。
許如甄當然是不能自己出面的,此時她還得扮演那可憐的惹人憐愛的巧人兒,這冒死的任務當然就落在了雯佩的頭上。
即使有了雯佩的大膽阻攔,也沒能讓佟蒼擎的腳步有所停留,而是加緊了步子離開,只是在風中留下了一句冷冷的吩咐。
“讓她們暫住旁邊的小別院去,要是再出事,就把她們給我扔到平涼府南城的別苑去?!?p> 這話是對佟福說的,可是音量大小正好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了個清楚明白。
本來還想著就算再不愿意搭理她們,多少也會看在表親關系上,好歹表示下關心,這佟蒼擎的吩咐一下來,無疑就是警告二人不要去肖想能憑著表親關系在他這里得到任何的照顧,而且也讓在場的這些家丁們都明白,這表小姐就是個聽起來稱謂還不錯的客人,在主子眼里不過是個毫不相干之人,當下這些人看二人的眼神又是低上了幾分。
許如甄側身跪坐在廊下,即使氣得渾身發(fā)抖,手攥得恨不能把自己掐出血來,但是臉上她還是要表現得潸然淚下,悲痛欲絕。
當初佟蒼擎和孫娥月的交易許如甄雖然不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多少能猜出個大概來,所以她一直對自己能入主平涼府佟家一點都不懷疑,只是這佟蒼擎的態(tài)度帶得全府的人都對她們是“另眼相看”,這樣的事實倒是有點出乎她的意料,更是因為剛才佟蒼擎的那句話,身邊的府中傭人對她們更是避如蛇蝎。
眼下,許如甄只能表現出柔弱來,爭取換取別人對自己的同情之心,讓自己可以安全的在這佟府之中立足,而這其中最主要的目標就是在佟府能有話語權的佟福。
許如甄一開始在被佟蒼擎從飯廳趕出來的時候,就感受到這個四十多快五十歲的男人看自己時那種心疼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見自己的孩子受到委屈后的那種心疼,她知道這人肯定會成為自己成功入主佟府主母的道路上最有利的墊腳石,所以現在她不急著去挽回佟蒼擎,倒是決定先和佟福搞好一下關系。
佟福在聽到佟蒼擎的安排的時候,表情抽搐了一下,再看向許如甄的時候果然表情有些難過,不知道是為自己,還是為她,但是主人的命令他是不可以違抗的,就算再不愿意,他也只能一邊嘆著氣,一邊過來請她。
“表小姐,老爺的安排您都聽到了,現在夜深天寒的,您還是趕緊和雯佩去那邊的小院暫時休息一下吧,免得到時候凍壞了身體?!?p> 同樣花一般的年華,一個被佟蒼擎捧在掌上視若明珠,而另一個卻恨不得被他踩入灰燼之中,就此消失。
每每想起許如甄提到佟蒼擎時那癡情的眼神,佟福就不明白,為什么他家看起來如此精明的老爺偏偏看上了那個山野丫頭,卻對這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連瞥都懶得瞥上一眼。
心疼,難受,如此他也只能在老爺的安排下盡量的讓她好過一點,也算是對得起她那和自己早逝的孩子一樣的年紀了。
“如甄謝過管家?!?p> 款款起身,斂裙為禮,臉上婆娑淚水讓人心疼,因身處這寒夜被那樣的冷落而有些凄然的眼神更是能讓人從心底涌起保護之欲來。
“快別說了,是我們佟府安排不妥,居然讓表小姐受此災禍,還請表小姐不要計較才好?!?p> 佟福已經命丫鬟去取了厚衣服來給許如甄披上,這滅火的時辰不短,加上這天寒地凍的,這樣的嬌小姐就穿了單薄的中衣在院內等候,想起來,佟福直怪自己平日里的眼力見兒都哪兒去了。
妥當的把許如甄和雯佩兩人安排好了,佟福又扛著濃濃的睡意折返回了西跨院。
院子里家丁們都在努力的在搜尋著秋水秋月的蹤跡,這跨院不大,但是院內山石疊巒,能藏人的地方還真的不少,家丁們幾乎搜遍了所有的可以藏人的地方,最后終于在院內池塘邊上的假山后面發(fā)現了沉睡不起的二人。
發(fā)現二人時,二人皆陷入昏迷之中久喚不起,秋月的身上更是搜出了火折子來,這東西在她身上本不稀奇,可奇怪的是她右手的袖口卻有著桐油的痕跡,而這正是西跨院房間著火的時候隱隱能聞到的味道。
秋月身邊的秋水倒是沒有發(fā)現什么異常,只是手掌上黑黑的,袖口隱約有些碳漬而已,生火之類的本是她們分內之事,會有碳漬倒是一點都不奇怪。
二人一直喚不醒,就算潑水也不醒,最后無法,只得請了大夫過府,大夫診斷只說二人是被下藥以后才會如此,而這下藥之人到底是誰又成了一個謎團。
當佟蒼擎早起坐在飯廳里用膳的時候,佟福把查了一晚上的結果仔細的稟告了一遍,對于許如甄的安排也都是按照他的意思處理完成。
聽著佟福稟告,佟蒼擎放下手里的粥碗,掏出帕子仔細的擦了擦嘴,這時才抬頭看著佟福,不過他只是看著他,倒是不急著說話。
他瞇著眼,含著笑,意味深長的看著眼前這位打從自己接手佟家產業(yè)以后就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男人。
名義上他是主,他是仆,但是更多的時候,佟蒼擎覺得他更像是一位父親一樣,照料著他,為他掃清一切的后院之憂,讓他可以安心的在外奔忙自己的事業(yè)。
算算,已經十六年了吧,都已經趕上某些人的年紀了。
佟蒼擎如此看人的時候通常都沒什么好事,佟福早就知曉他的脾性,又怎會不了解他是為什么會在這時候如此的看著自己,只是他不敢承認。
“佟福啊?!?p> 佟蒼擎摸著左手的食指,這才幾天啊,自己身邊的人就開始悄悄的瞞著自己照顧起那女人來,如果自己不能止住這勢頭,難保有一日,這算計會波及到東苑的那一位,要知道那位心大的主兒要是被波及到,他還是會有點小心疼的。
“老爺,您吩咐?!?p> 佟福恭敬的垂手等待著吩咐,看見他這樣子,佟蒼擎揚了揚眉,本來想好的說辭停在了嘴邊,他動了動唇,決定換個方式。
“宋思雨這人呢,是挺不招人喜歡的,可是呢,你家老爺我就好這一口?!?p> 佟蒼擎溫溫涼涼的話聽不出任何的感情來,他玩弄著自己的手指,突然想起那一直被自己擱在密室里的半只戒指來。
“我不管你如何安排西跨院的那一位,但是要讓我知道東苑的那位因此不高興了,你知道后果的。”
他家的貓很野,也很難馴,他這還是好不容易才把她馴養(yǎng)熟了,他可不想一天天的被人惦記著,這以前吧還只有翟曉一個,現在又多了個端木修,老爺他很是心累啊,真的是沒空再去處理那些女人之間的算計,雖然這算計只是單方面的而已。
“是?!?p> 低垂的頭讓佟蒼擎看不清佟福的表情,但是從他攥緊的手可以看出來他在隱忍著自己的感情。
很好,只要他還能隱忍,那就表明他還清楚自己的身份到底為何,等到他看不清自己身份的那一日,他自然也不會留他在佟府一時。
“下去吧?!?p> 警告只要見效就好,不一定非得給人釘死了才行,佟福已經當了那么多年的管家,他不相信他會為了一個許如甄放棄自己現在的一切。
佟福退下了,剛剛才處理完事情的順子前后腳的進了屋,見佟蒼擎一人獨坐在飯廳,身邊并無別人,他也沒過多的行禮,從袖子里掏出一個東西來擱在了佟蒼擎的面前。
看著那小小的瓷瓶,佟蒼擎只是掃了一眼,倒是沒有多在意。
“哪里找到的?”
“芷蘭房里,被放在了相當隱秘的地方,如果不是刈從旁幫忙,旁人不一定能找到?!?p> “確定了?”
“成份一樣?!?p> 順子精通醫(yī)理,他如果說一樣,俺肯定不會有差池。
“知道是誰嗎?”
“暫時不得知,刈只是察覺到有人進入,但是為了保護那一位并未離開,只能知道是個女的?!?p> 自打上次宋思雨跑路以后,刈現在是寸步不離的跟在宋思雨的身邊,就算佟蒼擎有事不能帶順子一路,他也不會像上次一樣帶走他了,他可不想一回家媳婦兒又跑路了。
“下去吧,讓隱衛(wèi)的人多注意?!?p> 佟府的隱衛(wèi)只有這二人知曉,建立之初人員不是太多,只能臨時湊用。
“是。”
順子把桌上的東西收回了袖口里,一拱手就退了出去。
想不到只是區(qū)區(qū)數日,她們已經能買通家里的傭人,看來家里的人是時候該換換了,這些人他都看膩了,也煩了,長時間的安逸也讓這些人有點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到底為何了,就像是某些人一樣,居然敢自作主張起來了。
看著被敞開的大門外又開始慢慢的飄起了雪來,他覺得今年的冬天可能不會太無趣。